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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牧童變成了老人,孩童瞬間變換了模樣,也變得面善起來。

「孩子,恭喜。」他如是說道。

雲惜有些茫然,但是看著他眼底露出的笑意,遂明了了。

他的意思是,她通關了?

「所謂水,最為澄澈明淨,也只有最透徹的人方能拿到水源。第一關,考驗的是**;第二關是月兌去羈絆;第三關是學會犧牲;第四關是以心入心;第五關是蒼生與私情的抉擇。」老人笑得和藹可親,「而你,都通過了。」

雲惜卻猛地想起了一件事情,而這件事情也令我驚駭。

按照老人的話,第一關出局的是燕羽和令狐敏,第二關離開的是晏鳩,第三關犧牲的是浮蓮,那麼,第四關遭殃的是雲莘,最後一關失敗的便是扶蓁了。

前三關出局的人都死了,那扶蓁和雲莘……

雲惜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厲害。

我卻覺得奇怪。這些事情發生在過去,如果按照這幻境里面的情況,這些人死了,那為什麼到了後來,成就了燕羽在妖界的大名,晏鳩依然是幽都鬼王呢?

老人卻道,「哪里有什麼所謂的通往天宮的門呢?那門的後面,自然是死亡等著他們。蒼生面前,私情不過了了。「他說得平淡而無情,雲惜的雙手的呼吸卻是一滯。

一點也沒有成功通關的歡愉感。

哪怕他最後為了她的妹妹而棄萬民于不顧,哪怕他覺得她見死不救,哪怕他的心里眼里沒有她,可是啊,她還是喜歡他。

雲惜想起了吹笙的那些年,小小的少年在她的身邊,安安靜靜地听著笙樂。

記憶不僅僅是這些。

她曾經偷偷地給了他一個小小的字掉,「惜。」

他問她是什麼意思,她仰著小小的臉龐說,「君子當惜。」

她眼中的扶蓁,清清冷冷,淡漠疏離,卻獨獨有那一份溫柔。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喜歡的,大概是少年時的一段相伴,暗暗生不不該有的情愫,然後這顆種子在心上生根發芽,這麼多年,成了一棵樹。

雖然,這是一棵不會結果的樹。

我見雲惜這麼想,自己忍不住也想了起來。

我和她一樣,在陪伴中不知不覺地愛上了他,然後生根發芽,到了這步田地。

而他,終究是一個未知。

這般想著,我也便無奈起來。

雲惜感覺很荒唐。她沒有想過,這一趟來,失去了自己的妹妹,也失去了心上人。

他們,都不在了。

她現在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在這個世界上,踽踽獨行。

她覺得孤獨與落寞,心空得厲害,這一切仿佛都沒有了意義。

她不喜歡她的妹妹,可是經年累月的陪伴也習慣了。

她暗戀隔壁的少年,雖然模不著,可是遠遠觀著也好。

現在啊,他們都不在了。

得到了水源又如何……?三界眾生太平安然……然後呢?然後她愛的人沒有了,這一切都好像沒有了意義。

雲惜是一個大義的上仙。

雲惜是一個軟弱的姑娘。

雲惜終于哭了,哭了起來,淚水爬滿了臉頰,她捂住了眼楮。

「其實,也不算死。」老人伸出手模著她的頭,「就是被擠壓在一個空間里面,永遠出不去罷了。」

雲惜怔怔地放下了手,看著老人,眼中閃過了一絲絕處逢生的欣喜,「為什麼不能出去?有沒有法子可以出去?」

「有啊。血祭,你願意嗎?」老人的眼中流露出了憐憫,「世人說非神窮凶極惡,極惡至善,何嘗沒有道理呢?」

雲惜喃喃地問道,「什麼是血祭?」

「放干你的血,以此為鑰匙,打開那扇密閉的門。然後,你死,他們活著。你願意嗎?」

原來啊,還有這麼一個選擇。

現在好了,她死,他們活;他們死,她活。

雲惜笑了,「這次不騙人?」

老人嚴肅地道,「當真不騙人。」

我猜啊,雲惜一定是同意了。

雲惜甚至沒有猶豫,道︰「其實我很自私。」

「嗯?」

「我愛他,我也希望他愛我。」雲惜淡笑著道,仰頭遮住了雙眼。

老人靜靜地听著她說話,沒有插話。

「如果他不愛我,我就要他銘記我。」

雲惜笑得肆意而絕望,仿佛這天地之間,只剩了這一個人,孑然一身,煢煢孑立,白骨落寞。

「可是他現在既不愛我,也不曾將我銘記入骨。」

她伸出雙手,以一種擁抱天地的姿態,站在了麥田的中央。

「那麼,便讓他記住我吧。」雲惜的目光極盡哀涼,可是,只有我知道,她的心更是荒涼。

那里荒蕪一片,野草都沒有,只有一片灰燼。

生何歡,死何懼。

生若無歡,死亦無懼。

如果沒有他們,那麼自己存在于這個世間,便沒有了什麼意義。

雲惜看著那老人,道,「既你讓我選擇,那麼,我便留下一個光輝的形象,選擇我死他們生吧。」

老人看著她這麼說沒,有任何的訝異之色而是顯得十分的淡然,似乎早就知道了她心中所想。老人無聲地嘆了一口氣,看著他的目光越發顯得慈愛。「若是,」老人沉默了一下,終究還是問道,「若是我給你一個選擇,有重來的機會,這六界眾生,你想成為哪一個?」

「神啊,高高在上。」雲惜伸出六個手指,放下了一個,「我不喜歡當神。人太弱小了,當了一輩子上仙也是膩了。鬼魔妖倒是可以考慮。」她笑了一下道,「魔也是一個強悍的存在,強者太累了,那就隨便選一個好了。」

她的眼倒映著這一片隨風翻滾的,麥子掀開層層的波浪,她坐在麥田中央,雙手抱著膝蓋,頭撐在了上面,低低地道,「妖吧。若有來生,若可以重新開始,我想當妖。」

老人走到她的身邊,伸出手,輕輕地拍著她的頭,在她身側的麥田處坐了下來,聲音中有一種參透世事的無奈與悲憫,看著雲惜的目光更是悲憫,「妖怪嗎?不想你會選擇這個,那你想叫什麼,怎樣的活著?」

「我想叫什麼?我現在叫雲惜啊。」雲惜轉頭,看著老人,伸手輕輕地撫模著她那對潔白的翅膀,「不知道我想叫什麼,我只知,即便從來,我這一生都不會有家鄉了。」

老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再給你一個機會,我再問你一次,你確定要用你的死亡換取他們的生存,進行血祭嗎?」

雲惜這一次倒是猶豫都沒有,直接認真地點了點頭,目光異常堅定,便如那日浮蓮轉身離開,前去開路時一樣堅定,「是。有些人用他的性命換了我的性命,我必須償還;有些人,他們的存在是我生存的光明,我要守住我的光明;有些人,生來便在一起,即便不喜歡,卻還是會感動于這些年不離不棄的陪伴。」她說著,輕笑著,聲音極輕,仿佛一片樹葉落入了冰涼的湖面,只是那一絲漣漪之後便平靜無波。

她對老人道,「我希望你能把水源給他們,換六界安寧。」

老人點了點頭,「自然是的。其實,本來沒有這一選擇的。」老人忽然在她耳邊道,「這件事的結局不來應該是你在這里以血祭換取他們的回歸,他們五人在密閉的空間內直到生命終結。」

「那為什麼又給了我一個選擇呢?」

老人伸出雙手表示無奈,「因為,我覺得你會生不如死。」

「難怪有人說非神極惡至善啊。」雲惜站起了身,一只手彎成一個半圓形,往太陽的方向一放,眯著眼楮看著太陽,「那真是很感謝你給了我一個選擇。」

非神沒有接她的那一番感激的話,而是繼續問她道,「如果有以後,你還希望記得這些記憶嗎?」

「記憶啊。這記憶是屬于上仙的我,如果我成了妖,再記著這些,這有什麼好的呢。」雲惜笑了笑,望著太陽的方向揮了揮手。她不能觸踫到太陽,永遠都不會觸踫到的。她與太陽之間隔著萬水千山,而那太陽永遠高高在上,普度眾生,給眾生送來光明,她只是眾生中的一員,而不是眾生中的特例。

她一向是清楚的。

「可以開始血祭了嗎?」

「可以。」

雲惜是被放干了血死的。

血一直留著,一直留著直到全身再也沒有血,接著一個秘密的時空出現了,再接著,雲惜死了之後。

我的靈魂便出離了雲惜的身體,在這天地、這虛無之中飄飄蕩蕩。我沒有再看見扶蓁等人出來,我的靈魂不知為何始終跟在雲惜的身邊。我看見那個老人伸手劃開了一條河,而後把雲惜放入那河之中。

老人說,欲河是曇妖生長的地方。你在這兒生長,然後變成你想要的模樣。

我低頭,看見那在欲河中沉睡著的小小的曇花。而後,我在欲河中照見了自己的臉。

那張臉和雲惜一模一樣。

老人放雲惜入欲河之前,說過,「不曾有家鄉,未鄉未鄉。既然最終你走的是那片麥田,那便改為草字頭的薌,未薌吧。」

雲惜是曾經年少的我。

我是沒了記憶的雲惜。

這凡塵兜兜轉轉,終究還是讓我遇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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