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生生的姑娘在穿巷街來來去去,英俊的小伙子搖搖擺擺地走過來。還有一些沒化出人形的鬼,頂著鬼身在街上穿梭。
路邊全部都是盛開的彼岸花。花有兩色,一紅一白,紅為曼珠沙華,白為曼陀羅花。
食紅無益,食白傷命。
我忽然覺得,扶蓁如曼珠沙華,而沐微則如曼陀羅花。
我喚他的名字,他緩緩回眸。
清冷的眉眼一如往昔,那雙清澈的眸子望定了我,禮貌而疏離地對我道,「何事?」
我心中一慟,強迫自己笑著,對著他道,「你怎來了幽都?」
沐微轉頭打量了一番幽都,又望了望天,「听聞幽都是極美之處,連天都是四海八荒最干淨處,遂來看看。」
「你……還好嗎?」我猶豫了許久,還是問他。
他淺藍色的衣因風而微微揚起,眼似淬了霜雪,「孤一向很好。」
孤……沐微一向是自稱孤的。
他是妖界的太子,素來喜靜,常年待在帝宮中,只喜捧書作畫。這些年下來,也養成了他安靜寡淡的性子。
「你若無事,孤便先走了。」沐微對望淡淡道,眉眼之間有著一絲隱隱的倦怠。
我問他,「你是幽都過客還是會留在幽都?」
沐微平靜地道,「小住幾月,養養性情。」
誰會來幽都這種地方養性情啊……我忍不住在心里面暗暗地月復誹起來。「你住在何方?」
沐微的眉宇之間有著書卷氣質,「與你無干。」
我心中涌起一股濃濃的悲傷。不等我再問,沐微便轉身離開了。
以前的沐微……不是這樣的啊……
以前的沐微……從不如此待我……
心里不免有些哀痛,我正準備回店里,沐微卻忽然回頭,「還有什麼想問孤的嗎?」
「帝後……如何了?」我咬著牙忐忑不安地道,心緊張地砰砰直跳。
沐微越發清冷了,似雪山之巔的青松翠柏,「父皇安然,母後已薨,如你所願。」
母後已薨?我嚇了一跳。記憶中那個溫柔的女子竟然死了……我怔怔地立在原地,愣愣地看著他越走越遠,消失在我的視線里面。
也許,我離開妖界太久了。但是我不敢回去,我不怕妖帝的追殺,不怕子民的責罵,我只害怕……看見他。
沐雪山月,微涼至斯。
而沐微,越來越冰冷了。
我像是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店里。
君跡雪站在門口,看見我這模樣,跑過來問道︰「小姐姐,你在干嘛啊?這副失落模樣!」
我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莊媗找到了嗎?」
他扯了扯嘴角,也不高興了,「沒有。」
看見有人和我一起不高興,我就高興了。
「只會欺負君跡雪。」冷不防二狗那廝在我的身後陰陽怪氣地叫了一聲。
我朝著他扯出一個不屑一顧的笑容,「怎麼了?你心疼了?」
二狗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而後被三貓給拉回去。
看著店里眾人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我的心莫名有一些惆悵與悲傷。
君跡雪蹲在店里的一角,臉上的表情有些恍惚。他蹲在地上,用手捂住臉,肩膀微微地聳動著。許久,再抬頭時,臉上竟然有未干的淚痕。
只是他蹲在陰影里,又是角落,如果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也許,君跡雪又再想念莊媗了。
大概他真的愛她。
那麼莊媗呢?是否愛他。
我忽然覺得,我對君跡雪很過分。
也許應該試著對他好一點。他是一個很好的鬼,心里面裝著一個人。
他的心里頭一定很敏感柔弱,所以才會用無所謂的笑容來掩蓋。
內心寂寥的人,大抵都是如此吧。
可悲可嘆,我又何嘗不是呢。
如此一般各懷心事,也終算過了一天。我一直期待著第二天,權衡的到來。
次日,我到店里的時候,權衡已經在了。他朝著我一笑,那笑容依然是傲的。
我忽然很想知道,昭儀是否還在。
扶蓁坐在權衡的對面,朝著我含笑道,「昨兒沒睡好嗎?臉上黑眼圈極明顯。」
我昨夜確實沒有睡好。一閉上眼楮,滿腦子便都是沐微的模樣。從他少年一直到他成年,從羞澀的沐微到清冷的沐微。
我的心里不大好受,面上只是訕訕地笑道,「昨夜有些睡不著。」
扶蓁的目光頓了頓,嘴角噙著的笑意也微微一滯,而後轉頭對權衡道︰「今個兒的故事,開始吧。」
權衡,到底怎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