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最終還是去了孫府,見了唐畫。
唐畫今年二十五了,倒是青春好年華。只是眉宇之間多了幾分愁緒。
她一身錦衣華服,頭戴銀釵。這些年鎖在深宅大院,她多了幾分威儀。阿繪卻覺得,她依然是九年前的小丫頭。
「娶妻了吧?」唐畫笑著看他,「可有孩子了?」
阿繪平靜地搖搖頭,「不曾娶妻,未有子嗣。」
唐畫啞然失笑,「你……又是何苦呢?」
阿繪笑笑,「我只娶信兒一人。」
「怎麼可能呢?」唐畫搖頭苦笑,「我有了丈夫,有了孩子。以前不可以,現在更不行。」
阿繪不以為意,「我知曉,也未奢求。」
唐畫最終轉移了話題,「阿毓這麼樣了?」
「娶了宋先生家的女兒,很是知書達理,兩人有了一個女兒。」
「阿毓……阿毓都娶妻了,你這個哥哥啊……」兜兜轉轉,又繞道了這個話題。
「信兒。」阿繪打斷她的話,「操持整個孫府很不容易吧。」
唐畫認真地點頭,「是啊,不容易。」
「余生,讓我守在你身邊吧。」
阿繪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他在唐畫的身邊,幫她操持府中的事情。兩個人就像是默契的搭檔,把孫家辦得井井有條。
懷玉模樣很像他爹,但和阿繪之間關系融洽。
懷玉說,他最喜歡的人是阿繪,然後才是母親。
而唐畫和阿繪,始終保持著距離。
這麼多年啊,連手都不曾觸踫。
唐畫無數次地勸阿繪娶妻,阿繪無數次地拒絕。
我想,如果阿繪真的娶妻的話,唐畫會怎麼樣呢。
阿毓的女兒亭亭玉立。
懷玉長成俊美少年。
懷玉很喜歡阿毓的女兒。
兩家人曾笑著說許下婚約。
也許上一代沒有完成的情愛,可以在下一代得到圓滿的結局。
一切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時,唐畫因病去世。
享年三十五。
她死的時候,我看見從來沒有哭過的阿繪在那一剎淚流如雨下。他終于握住了唐畫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低低地喚,「信兒。」
手還是溫熱的,她卻再也不會回答他。
唐畫死前,最後一句話是,「阿繪,如果有來世,我不負你。」
他說,「我等你的來世。」
懷玉在唐畫的葬禮上問阿繪,「伯伯,您是喜歡我娘對嗎?我娘明明也喜歡你啊。爹去了那麼多年,娘為什麼不和您在一起?我其實挺希望您成為我爹的。」
阿繪聞言,無奈地笑,「也許孫老爺去前要信兒發誓,也許是因為你,也許……這是信兒最後的驕傲吧。」
唐畫最後和孫禹繁合葬。
她和阿繪,生不同衾,死亦不能同寢,一生咫尺天涯。
唐畫去了兩個月後,阿繪也去了。
我和扶蓁到了唐畫和阿繪二十二年前初見的海灘邊。我眯著眼楮曬太陽,「何苦呢?孫禹繁死後和阿繪在一起不好嗎?」
「哦?」二十二年在唐畫和阿繪身上能夠烙下印記,卻無法烙在我和扶蓁的身上。他還是當初那模樣,換了深紅暗紋的衣裳,笑睨著我,「听未薌的語氣,未薌若是唐畫,會和阿繪在一起?」
「不。」我搖頭,「未薌永遠不會是唐畫。我要嫁,只嫁我愛的人。再說了,我是只強大的曇妖。我會讓自己強大,再談情愛。」
「嘖嘖,照你這話,」扶蓁悠悠地道,「都不曾談過情愛之事嗎?」
我很老實地道,「確實沒有。」我覺得我長得不丑啊,妖力也很強啊,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有人喜歡我。
大概,我太優秀了吧。
優秀的女妖,讓男妖們無法企及。
好吧,這些都是我安慰自己的話。
扶蓁伸手掬起一捧海水,淨手之後,回眸朝我一笑,「別怕,你只是丑了點傻了點弱了點窮了點而已,終會有不長眼的人要的。」
我︰「……」
請問丑了點傻了點弱了點窮了點……我還有什麼優點嗎?
夕陽西下,薄霧朧朧,他一掀衣袍,坐到我的身邊,「二十二年,于你我不過瞬間,卻是他們的半生。」
我望著離我極遠的大海盡頭,伸出手擋住微弱的日光。
真的有來世。
那麼來世,阿繪你在哪里?唐畫你又做了什麼,束縛了自己三生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