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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綾道︰「異常?」

她如同柳葉的眉微微蹙起,思考了片刻,搖頭道︰「這倒沒有。」

黎鴻不放心︰「真的沒有嗎?」

丹綾頷首,見黎鴻神色又不放心多問了句︰「前輩可是在擔心什麼?」

黎鴻老實道︰「我擔心他練功出了岔子。」

丹綾仔細想了想辰霖每日言行,以及早課晚課修行時的氣息,搖頭道︰「修行上,他確實一日千里……但氣息平穩,我看不出有什麼不對。不過既然前輩擔心,我會多注意些。」

黎鴻頓時就松了口氣,笑道︰「對啦,我回來看了看,辰霖這次帶回來的甜果好多,足足有一籃子!桃源的甜果有助修行,我對修行不太在意,你夠不夠,需要我再給你拿一些嗎?」

丹綾听到黎鴻這樣的話忍不住笑了笑。若是旁人這樣對她說,她或許還會覺得對方攜著炫耀的心思,但五年相處下來,丹綾再清楚不過黎鴻的思維有多簡單。她慣來是說什麼,就是什麼,沒有任何別的意思。

于是丹綾笑道︰「甜果畢竟只有桃源才有,雖有一顆生于煙瘴林的果樹是允天下所采,但即使是辰霖,每次也不過能得三四顆罷了。」

丹綾頓了頓,接著解釋︰「所以這一籃子,全賴他豁出了半條命去,從千年玄蟒口中救下了桃源少主。桃源主人為表感謝,方才贈了這許多。」

黎鴻愣了愣。

丹綾溫聲道︰「這是他的心意,前輩莫要輕賤,好好收下吧。」

丹綾又與黎鴻說了些別的,方才離去。

黎鴻回了樹洞里,看著那一籃子甜果,有些不是滋味。

她以為辰霖帶回甜果,都是分給丹綾一份,再給自己一份的。但看丹綾剛才的話,恐怕是除了第一次得到的那兩顆,之後便再也沒從辰霖手中收到了。

為什麼呢?難道丹綾不喜歡?

天審幽幽道︰「不是你覺得好吃,吃完了兩個問他還有沒有?後來他帶回來三顆,你吃完又問這句。你覺得他在每次只能帶回三四顆的情況下,還有余力給別人的嗎?」

「喂你都不夠好嗎?」

黎鴻看著那一籃子甜果陷入了沉默。

天審以為她在自責,不免覺得自己先前口吻太過分,便又出聲安慰她︰「不過這果子確實好吃,你又不像丹綾,還能有別的娛樂。吃點果子也沒什麼。」

黎鴻沉吟半晌,開口道︰「沒看出來啊,辰霖夠孝順的。看來以後就算他成了親,我也不用擔心沒人問了。」

天審︰「???」他不敢置信道︰「你剛才就想這個!?」

黎鴻慢吞吞道︰「開個玩笑嘛,我估計他成親了,也就圓滿了。圓滿了我們不就走了嗎?他管不管我,也無所謂啦。」

天審覺得是這個道理,便不和她糾結這個,換了個話題問︰「丹綾說沒問題,你現在怎麼辦?」

黎鴻嘆了口氣︰「丹綾都說沒問題了,我擔心也沒什麼用吧。」

「我就是——」

天審︰「就是什麼?」

黎鴻眼眸暗了暗︰「就是覺得他不對勁那時候對我說話的語氣,像衡越。」

黎鴻在天審的外掛下,曾親眼看過衡越的一生,由于衡越的行事作風給她留下了很大的驚嚇,她對于衡越的一些細節記得尤深。諸如他說話喜歡慢聲細語,看人是會微微挑著眼尾,看起來嘲諷異常。而辰霖——顯然都沒有這些習慣。

黎鴻話音剛落,天審便嚇了一跳。

他期期艾艾道︰「不,不能吧。衡越已經死了啊?辰霖確實不記得以前的事。」

黎鴻搖了搖頭︰「我也只是覺得有點像,也許他只是一時間把我當成丹綾了呢?我昨天穿的衣服是丹綾為我挑的,我記得她也有件一樣的,不過是淺色。」

「唉,想這麼多也沒用。只要不是走火入魔就行啦!」黎鴻懶洋洋伸了個懶腰,「只要辰霖平安順遂,我就心滿意足啦。」

辰霖好不容易穩住了心神,重新踏進禁地之際,便听見樹下的女子眯著眼,懶懶地同老樹嘀咕了這麼一句話。

他一下竟是邁不開步,甚至不再敢多看一眼。

他只覺得自己的腳重愈千斤,眼底也隱隱刺痛,竟是沒有臉面去見如此一心為己的師尊。

被他關起來的衡越在他的意識中哈哈大笑︰「辰霖,你自詡與我不同,正大光明。如今看來,這‘正大光明’也只在面上罷了。五年過去了,當年你和我說的話,可還能再說一遍?」

辰霖漠然不言。他攥緊了身側佩劍,于心底低低道︰我與你不同。

衡越問︰「哪里不同?」

他懶懶呲笑︰「這些年來,你道行愈深,我已奈何不得你,按理說早就出不得。我剛才為什麼能出來,你心知肚明。」

——因為你也想那麼做。

辰霖面寒如鐵,他道︰「那是因為你在蠱惑我。我對師尊,萬死不得報其恩,怎會生不軌之心。」

衡越「哦」了一聲,反問道︰「如果她也喜歡上了你呢?」

「你送她那麼多東西,不就是為了這個?」

砰,砰呯。

辰霖感到自己因為衡越那一句話而心如鼓擂,他將劍柄捏的咯吱作響,咬牙道︰「衡越,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你影響不了我。」

言畢,他屏蔽了衡越的意識。這五年里,他旁擊側敲從衡越的口中得到了封閉神識的辦法。此後更是勤加休息,于一年前默不作聲便成功封住了衡越。衡越從不是個好老師,他教的很快,也不愛重復教導,若他的學生不是辰霖,恐怕很難從他手中真正學到什麼。與衡越相處越久,便越能明白這個人對于自己轉世的矛盾。他似乎又想讓他變得強大好去保護黎鴻,又恨不得他明日就死去。辰霖在他的喜怒無常中學會了缺月掌與大荒劍,甚至如今合虛谷擺出的那本秘籍心法,他都學到了更全的。

與之相對,他能感受道自己的心緒受衡越影響日益頗深。面對黎鴻常常不能穩住道心,橫生出許多大不敬的想法。

黎鴻貌美,但不會梳妝。黎鴻長大後不久,他便搬出了禁地,每日晨昏定省。有一日,他見黎鴻被散著的長發所苦惱,又不好意思開口請丹綾每日往禁地替黎鴻梳發——加之後來風陽有幸得了一枚古簪,而他又無可贈之人,便托辰霖送予黎鴻——辰霖想著古簪蒙塵畢竟可惜,便于一日課下,主動求教了丹綾,請她教會自己梳發。好在丹綾雖害羞,但仍是允了他。他每日課後見丹綾梳發,學了約莫七日,便接過了丹綾的活。那時候的辰霖滿心還是想讓黎鴻更高興些,但當他的手指穿過黎鴻的長發,替她挽出第一個發髻——

黎鴻睜著眼,轉頭言笑晏晏地感謝他的那一刻,辰霖竟想的是「不要用風陽送的簪子」。

他自覺不妥,但衡越卻多加嘲諷。這使得他于矛盾中越陷越深。

後來再遇風陽,他忍不住多問了風陽幾句,得知魔宮宮主功力高深,潛入他人意識即刻使人發瘋,也可潛移默化影響一人。他便覺著自己是被衡越影響,方才生出這般心理。

于是辰霖越發端正己心,同時托風陽尋找能夠滅殺神識的功法。

他得除去衡越。

不然,衡越早晚會傷到黎鴻。

此次論劍比武,風陽提前了足有七日,昨日又說敘舊,辰霖便知對方是找到了功法,特意前來告知自己。

快了,就快了。

她願你平安順遂,你當知恩圖報。

辰霖正了正心態,邁步上前,向黎鴻端端正正行了一禮,笑道︰「師父在與老樹說話嗎?」

黎鴻聞言一怔,這才發現辰霖來了。她心下一驚,不免和天審嘀咕︰他這些年修為漲得太快了吧,走路都沒聲了。

天審隱晦道︰你想想衡越,衡越。

黎鴻想了想衡越的變態水平,便覺得辰霖的水平尚在合理之內。

于是她點了點頭,又道︰「其實你不用每天都來看我,我沒那麼寂寞。」為了增強可信度,她強調道︰「我無聊都會去找丹綾或者下山。」

辰霖道︰「禮不可廢。」

黎鴻便沒了辦法,她看了會兒辰霖,這次是半點也看不出他與衡越的相似之處了。心下松了口氣的同時,又道︰「下次不用給我帶甜果了。」

辰霖不解道︰「師父不喜歡了?」

黎鴻昧著良心︰「對呀,還是油酥雞好吃。」

辰霖盯著她,過了會笑道︰「那這一籃子,徒弟便帶走吧。恰巧門內新進了批師弟,或許對他們修行有所助益。」

黎鴻目瞪口呆︰「不,不給丹綾嗎?」

辰霖答道︰「以丹綾師姐的道行,這些果子對她的幫助遠不及對那些弟子,想來丹綾師姐也還是贊同我的決定。」

黎鴻︰「……那我覺得我至少還是可以勉強吃完這一次的。」不給丹綾我為什麼要讓出去!我只讓丹綾!哦,最多再分一點給今天新認識的漂亮妹妹。

辰霖見狀,神色自若道︰「即是如此,那徒弟下次仍替您取。」

黎鴻︰「……隨你高興吧。」

辰霖見黎鴻神色有些懨懨,他無奈的嘆了口氣,補充道︰「師父,那玄蟒並不難對付。之所以會傳成受了重傷,只是為了多加些砝碼,能多那些果子罷了。」

黎鴻︰「……?」

听了這話,黎鴻神色一時有些復雜。她對天審道︰「我覺得我把辰霖養歪了,老和他講你隨便浪師父給你撐腰,他現在都懂騙人好讓利益最大化了。」

天審心累道︰「這位朋友,你當這里是哪兒?這些道理他要是學不會,五年里不知道死多少次了。你活在谷里,他可沒有啊。」

黎鴻嘆了口氣︰「我知道。他有這麼多次試煉的機會,還是我去玄重那兒搶的。」

黎鴻心態復雜,過了會她問︰「真得不難?」

辰霖︰「不難。」

黎鴻便道︰「那下次還是帶點回來吧。」

辰霖唇邊溢出笑︰「好。」

黎鴻知道辰霖明日要去見風陽,便與他約定了時辰,明日帶他下山。

辰霖回了弟子房,黎鴻回去看了看那一籃子甜果。彎著腰仔仔細細挑了幾顆,準備明天拿去送給靈珂。想了想,她又包了幾顆,打算下次丹綾來,送給丹綾。雖說這果子對結丹的修士用途不大,但畢竟好吃呀!

是夜,黎鴻便抱著靠果子替兒子左右擁抱的美好心願,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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