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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的幾天里,初雪足不出戶,整日悶在閑雲閣里,整理她過去讀過的書籍,也在梳理自己的心情。

以前,她拼命的,極力地壓抑著自己的感情,害怕再想起張居正,害怕別人看出她對張居正的感覺,壓抑得連她自己有時候都開始懷疑了。

只有在午夜夢回之際,心底最脆弱最真實的一面才會漸漸顯露,而每當太陽升起,她就再也不願意去正視了。

她是裕王的小妾,和張居正此生已經注定不可能的事了,別看裕王那麼多妻妾,心底還揣著一個銀歡,可是,初雪絕對相信,他一旦發現了自己心底的秘密,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她不能,也不敢再去回顧那個人,那段情。

是銀歡的死刺激了她,是林潤的話喚醒了她。

如果連深深愛戀過的人都從來不知道,不明白自己的心意,那麼,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主動找到他,跟他告白,是瘋狂的舉動,可是,人這一輩子,是那麼那麼的漫長,閑雲閣里的梨花周而復始地開了又謝,謝了又開,鏡子里的紅顏終究要被白發取代,她沒有辦法不瘋這一次。

再不說,就真的來不及了。

說出來了,心里就輕松了,以後的日子,哪怕無聊,哪怕淒涼,可是,記憶里,總有那麼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情在支撐著自己的生命,在提示著自己,這一生,起碼深深愛與被愛過,不是一無所有。

初雪坐在窗前,看著院子滿滿當當的陽光,心里,是從未有過的安穩和滿足。

這時,荼蘼突然進來回道︰「五福公公剛才來過了,說王爺今晚要過來吃飯,特意提到了您以前做的魚丸湯。」

初雪道︰「知道了,你們去大廚房領兩條鮮魚備著。」

到了薄暮時分,裕王果然早早地就過來了。

初雪見他臉上的神色很從容,很平靜,顯然,他已經從銀歡的死,或者,確切地說,是從自己對銀歡自作多情的痛楚中解月兌出來了。

這當然是一件好事情。

于是,她微笑著對裕王道︰「王爺近來讀書好用功,已經有半個多月沒來閑雲閣了呢。」

裕王哈哈一笑︰「沒辦法,我天天都想著來瞧瞧你的,可惜,父皇如今每日清晨都要召我進宮,听那些大臣們議論政事,不多讀些書,只怕連別人的話都听不懂呢。」

「王爺一心上進,臣妾哪里敢抱怨!」初雪一邊招呼著小月擺放飯菜,一邊隨口答應著。

見餐桌一角的青花瓷盤上放著碗油光閃亮的清蒸羊肉,突然間食欲大動,端了一碗米飯遞給裕王之後,初雪就自己把那盤羊肉端到面前,夾起一塊,吃了起來。

誰知這一吃,竟然覺得美味異常,不知不覺,就吃了大半碟子,小月在一邊看得眼楮發直,裕王也注意到了,便笑道︰「奇怪,你往日里對羊肉也不見得如何喜愛?今天這是怎麼了?」

初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碟子,她也說不上來自己今天究竟是怎麼了,就是饞得慌。

正要說點什麼,突然覺得胃里一陣強烈的惡心,她急忙放下筷子,站起身來跑到了門外,小月眼疾手快,見此情形,急忙操起個銀痰盂就跟來了上去,初雪接過痰盂,只覺得肚內翻江倒海,不但今天吃的羊肉,連早上吃的早點都盡數吐了出來。

裕王見狀,心里陡然一跳,忙放下筷子,對站在一邊伺候的海棠道︰「還不快去找人請太醫!」

海棠急忙飛奔著去了。

裕王站起身,來到初雪面前,撫模著她的後背問︰「初雪,你這個月的月事來了嗎?」

見他這樣問,初雪心里咯 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己的月事已經過了很多天了,她平日里的月事就不太準,延後幾天是常事,可是,如今這次,屈指算來,卻已經延遲了十多天了,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情。

難道——

三年了,她也曾暗暗希望自己能有個孩子,可是裕王寵愛不算少,她就是沒有懷孕的跡象,她對此早已不抱任何期望了。

一時之間,初雪心中五味雜陳,竟然不辨悲喜。

裕王的眼神中,卻含著隱約的期待,他的子女緣一直不是很厚,娶親到現在,五名妻妾只給他生下了寶兒這一棵獨苗,哪個男人不希望兒女成群呢,何況他是未來皇儲的特殊身份。

這時,魯太醫隨著海棠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

小月扶著初雪坐在貴妃榻上,伸出手腕,魯太醫微閉雙眼,將手指往她手腕上只搭了一小會兒,就站起身來,笑容滿面地對裕王道︰「恭喜王爺,美人這是有了身孕了。」

听到這句話,裕王頓時笑容滿面,這是自銀歡去世以來,他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

閑雲閣的下人們自是不必說,听了此話,一個個都是喜氣洋洋,打心底里為初雪也為自己高興,說到底,再得寵的小妾也有失寵的那一天,然而一旦誕下子嗣,那可就真的是終身有靠了,主子終身有靠,她們這些做奴才的,也就有了依靠。

林嬤嬤笑得眼楮眯成了一條縫,合起雙掌來,念了一句佛,趕緊上前扶住初雪︰「小姐,你可是想吃酸的?」

初雪勉強笑道︰「我現在什麼也吃不下,只想好好休息一會。」

裕王見狀,便將手一揮:「都退下吧,我陪著她就成。」

眾人依言退下,裕王上前,一把將初雪抱起,然後走進臥室,把她輕輕放在床上,又仔細地給她拉上被子,親了親她的額頭,柔聲道︰「初雪,我老早就想讓你給我生個兒子,這下總算如願了。」

初雪只是覺得疲憊,這疲憊中還混雜著絲絲縷縷的傷感,為什麼這個孩子早不來遲不來,偏要在張居正回京城以後才來呢

倒不是說她想跟張居正私奔,只是,那麼美好的一段戀情,她還沒來得及好好回味,肚子里就揣了一個別的男人的骨肉,叫她情何以堪?

見她神思恍惚,裕王便道︰「你一定是累著了吧,好生歇著,待會我讓太醫給你開些調理的方子,此事,明日我進宮還得要稟告父皇和母妃,兩位老人家听了此事,指不定有多高興呢。」

初雪嗯了一聲,便閉上了眼楮,再也沒有說話,她突然覺得悲哀,裕王對她的關愛,到底有幾分真情在?自己對裕王,又有多少愛意?這樣本來毫不相干的倆個男女,卻共同創造了一個生命。

裕王見她這樣,也就沒有繼續打擾她,只吩咐了小月幾句,自回青雲閣歇息去了。

第二天清早,李美人懷了身孕的事情便傳遍了整個王府。

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陸采蓮正在喝紅棗銀耳粥,當珍珠飛快地將此事稟告給她的時候,她差點被口中的一枚紅棗噎死。

直著脖子,努力咽下那顆紅棗之後,她將手中的瓷碗往桌上狠狠一頓:「這個消息,可是千真萬確?這麼多年都沒懷上,怎麼一下子說有就有了?」

「是魯太醫親自把的脈,按說,是不會錯的。」珍珠低聲道。

采蓮怔住了,一雙眼楮狠狠地盯著牆上掛的那幅富春山居圖,目光里燃燒著的小火苗,差點都能把那幅畫燒出洞來。

過了半晌,采蓮方冷冷地道︰「成啊!這個賤人的命可真夠好的,王妃三年忌日就快到了,到時候,王爺非立繼妃不可,她要是趕在這個時候生個男孩,皇爺和太後一高興,說不定真的能一飛沖天了!」

珍珠有些呲之以鼻︰「娘娘,瞧您說的,就算她生下了兒子又如何?爹是賣切糕的出身,還不如奴婢呢,堂堂國朝太子妃,將來的一國之母,怎麼會挑這樣一個人!」

采蓮哼了一聲︰「國朝選妃的規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從來不問出身的!」

說到這里,又咬牙切齒地道︰「就算不問出身,也輪不到她這號的壓在我上頭做正妻!」

珍珠見她咬牙切齒的模樣,不敢多說什麼,只是沉默。

采蓮拿起桌上的銀牙簽,卻不去剔牙,怔怔地出了會神,半晌,方微微冷笑道︰「是男是女,都還兩說,就算是男,上頭已經有個嫡出的寶兒,這一胎也難成什麼氣候!」

珍珠忙附和道︰「就是!憑咱們家老太君和皇爺的感情,怎麼著也不能讓您受了委屈。」

采蓮吁了一口氣:「如今,離王妃忌日還有好幾個月呢!到時候,依舊找祖母想法子就是,不過,我前兒隱約听說,初雪好像經常出府去?」

珍珠點頭︰「說是王爺吩咐了,叫她出去辦什麼事情的,听說還是著了男裝,具體辦什麼,怎麼也打听不出來。」

采蓮鮮艷的紅唇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好一個女扮男裝,滿世界逛去,光憑這一點,給太後知道了,只怕她就要吃不了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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