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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姑母邀請自己來雲州的原因後,霍姝並未將之放在心上,該干什麼就干什麼。

不愉快的事情,她一向不會記在心上太久。

晚上她給虞州那邊的親人寫家書時,頗有些心虛地在信上提了下,言之因姑母留她多住幾日,所以她就順勢答應了,過段時日再回平南城。

艾草為她掌燈,瞄了一眼信上的內容,忍不住道︰「小姐,您自己想要多玩幾日就直說,老夫人不會怪你的。」

虞老夫人看著她家小姐長大,她是什麼性子還不了解嗎?

艾草覺得小姐在信上這一提,實在是多此一舉,頗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

霍姝將筆擱到筆架上,吹了吹信紙上未干的墨跡,臉上帶著慣常的笑意道︰「這叫師出有名!人生在世,總想要個隨心所欲,卻哪知世人最忌如此,如若有個正當理由,那便是名正言順,不必徒增煩擾,以免後患無窮。」

艾草無言以對,她的理由總是讓人覺得挺有道理的,可事後想想,又覺得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說起來,霍姝這次還是挺高興姑母邀請自己來雲州城。

不僅在路上遇到了聶屹這位美公子,還能在雲州城里多住幾日。自從她十歲以後,從邊城歸來,被外祖母拘在家里學習姑娘家的規矩禮儀,就不能到處亂跑了,趁著這次難得的機會,怎麼著也要在雲州城多玩幾天。

翌日,當霍姝和葛琦這表姐妹倆親親熱熱地手牽著手過來,說要出門去雲州城戲園看皮影戲。

霍萍看了看娘家佷女那張笑容璀璨燦爛的笑臉,無一絲陰霾,一時間也鬧不懂她是不是將事兒壓在心里當個沒事人,還是真的萬事不過心。

這段日子冷眼看著,並不是個心思重的,那便是萬事不過心了。

霍萍架不住兩個孩子的痴纏,加上雲州城這一帶對女子的約束沒有京城的大,姑娘如若要出門游玩,只要帶足了下人僕役,便可以隨意出門。

想著霍姝是在平南城長大的,自由慣了,不好拘著,便吩咐人準備車駕讓她們出門去玩了。

「表姐一起去麼?」霍姝禮貌性地詢問一旁手捧著一本孤本安靜看書的表姐。

葛玲掀了掀眼皮,微微看了她一眼,淡淡地拒絕了,「你們去罷,我就不去了。」

「前兒陳姐姐送大姐一本雲道子所著的孤本,大姐姐愛不釋手,最近這幾日都要看書,才沒空和我們一起去呢。」葛琦一邊吩咐丫鬟準備帶的東西一邊說。

葛玲對妹妹的話無動于衷,安靜地繼續看書,不為外物所動。

等霍萍終于將兩個姑娘送出門後,看到坐著身邊安靜看書、悠然閑逸如一副畫卷般的長女,心里不禁又欣慰起來,柔聲道︰「玲姐兒,別成天待在家里看書,偶爾也和姐妹們到外面走走。」

葛玲淡聲道︰「娘,我不愛去。」

要去也是和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做些風雅之事,而不是兩個只會吃喝玩樂的。

霍萍無奈地笑了下,自然明白女兒心中所想,小女兒不像大女兒,小女兒天真爛漫,無憂無慮,喜好與長女截然不同,姐妹倆因興趣不同,時常不玩在一塊兒,彼此間並不親密。但不管如何,她們是嫡親的姐妹,以後還是要互相扶持的。

看著長女秀麗的臉,霍萍悵然道︰「還有兩個月,你就及笄了,我和你爹商量,屆時給你辦一個盛大的及笄禮。」

女子及笄後,就可以說親了,這是世情。

葛玲終于將目光從書中拉出來,看向母親。

霍萍見女兒雖然清淡卻多了幾分不自在的神色,知道她平時雖然清冷性兒,但對終身大事仍是在意的,便笑道︰「前陣兒,你外祖母給我寫信,說你大舅舅家瑞哥兒自幼飽讀詩書,是個讀書人,听說他寫得一手好字,還曾得過皇上的金口夸贊,模樣品行皆是上層。」

說到這里,霍萍看著女兒,微笑道︰「瑞哥兒是你舅舅的嫡次子,娘覺得,你四表哥是個好的,和你性情相投……」

葛玲漂亮的柳眉微皺,打斷了她的話︰「娘,我不想嫁外祖家的表哥。」

霍萍愣住了。

葛玲掩住手中的孤本,抬頭看向母親,神色依然清淡,眼中卻多了幾分主意,不若過去對什麼事兒都不在意。

「玲姐兒,你這是何意?」霍萍皺眉問道。

她和丈夫都有意將長女嫁回京城,畢竟葛家老太爺是禮部尚書,霍家的根基在京城,女兒嫁回京城,也有個照應。

因為長女是個淡然不爭的,痴愛詩書,頗有些清高,不通俗物,這種痴人性子,並不適合嫁入高門當宗婦長媳,他們也舍不得讓女兒去受那個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為了長女,夫妻倆是挑了又挑,選了又選,恰好她母親靖安侯府的霍老夫人心疼她,方才會提出來。

夫妻倆合計後,覺得兩個孩子不管是身份還是性格都合適,便從過年時就琢磨這事了。

長女的性情不適合做大戶人家的宗婦長媳,但嫁給嫡次子卻是合適的,又是彼此性情相投,夫妻倆也有話說,能舉案齊眉。再者,嫁回外祖家,公爹是親舅舅婆母是親舅母,太婆婆是自己外祖母,都是知根知底的,不會受什麼委屈。

葛玲淡淡地道︰「娘,我听說,不宜骨血倒流,況且我對四表哥沒什麼印象,不知道他是如何的。」

听到這話,霍萍好笑又好氣,「怎麼會沒印象?你八歲時,娘帶你們姐妹幾個去靖安侯府拜年,當時你和瑞哥兒一起去玩炮竹,有個調皮的將炮竹丟到你腳邊炸開,將你嚇哭了,還是瑞哥兒護著你,安慰你,你不記得了?」

葛玲細想了下,仍是沒有印象,只能搖頭。

霍萍見她不願意,忍不住道︰「玲姐兒,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沒有。」葛玲神色恢復淡然,直言道︰「嫁人有什麼樂趣可言?嫁人後,不僅要操持一家子上下,要看婆母臉色行事、立規矩、服伺男人,做得不好,要被人說三道四,生不出兒子,也要被人說,沒有個清淨時候。要是那男人不是個好的,三房五妾的抬進來,看著就煩,還不如不嫁,清清淨淨地過一輩子不好麼?」

霍萍听到一向清冷得像仙子一樣的女兒竟然說出這堆話來,不禁目瞪口呆。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根本不是一個閨閣女子該說的,要是傳出去,她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閉嘴!」霍萍喝了一聲,轉頭看了看,幸好因母女倆要說體已話,沒有留人伺候,她厲聲問道︰「玲姐兒,這些是誰教你的?你看了什麼書?」

一個嬌生慣養的閨閣姑娘,要是沒人在她耳邊嚼舌根,她哪里知道這些?

葛玲並沒有被母親嚴厲的模樣嚇住,說道︰「沒人告訴我,我也沒看書,是我自己琢磨的。」頓了下,又道︰「看家里和外祖家的情況就懂了,還有京里的一些勛貴府,多少听了一點。」還有她的父母,父親的兩個姨娘、三個通房……

這話葛玲沒說出來,省得母親到時真的要暴怒。

霍萍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她從來沒想過,一向不關心外物的長女其實心里什麼都明白,就是想得太透了,竟然會有這種可怕的想法。

這時,葛玲站起身來,對母親說道︰「娘,沒事我回淨明軒看書了。」

霍萍剛剛被長女的話給震住了,一時間腦子亂糟糟的,需要梳理一下,便沒有留她。

晚上,丈夫回房歇息時,霍萍將長女可能不願意嫁娘家佷子的事情告訴丈夫,至于長女那些驚世駭俗的言論,她自然略去了。

丈夫是個穩妥人,行事方正,不會欣賞姑娘家出格的言行舉止,如果他知道女兒的想法,指不定要如何震怒。

霍萍蹙眉道︰「玲姐兒素來是個有主意的,若是她不肯,還真不好逼她。」

葛季宏不以為意,「她從前年紀小,所以不記得瑞哥兒了,等她見著瑞哥兒,知道瑞哥兒能和她說到一處,就樂意了。」

葛季宏其實並不太願意將女兒嫁回岳家,奈何長女的性情養成這般清高淡然,實在是難擔起大任,最好給她逃個能和她舉案齊眉的丈夫,挑來挑去,方才會選中岳家長房的嫡次子霍承瑞。

霍承瑞雖不是侯府的繼承人,可靠著侯府,就算小夫妻倆不通庶務,有個好身份,不教人輕易欺負了去。

見妻子仍是眉目不展,他沉吟道︰「中秋過後是岳母的壽辰,不如你帶幾個孩子回京給岳母賀壽,順便讓玲姐兒與瑞哥兒見見。」

霍萍覺得這樣也好,總不能任由女兒真不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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