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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幾日,內侍局的人全都忙得腳不沾地,到了春分那一天,陸燕在蘭林殿里等著,等各宮各院的妃嬪們來給她道賀,然而等來等去,毋寧說皇帝和皇後,就連妃嬪的人影都不見一個。

陸燕的心里貓撓似的坐不住,讓彩娥出去打探。還沒走到門口,就見到了凝香,回頭亟亟忙忙進里屋回稟道︰「主子,虧得皇後那邊的人來通報咱們一聲,說是陛下如今正偕同禮部、文淵閣,文華閣還有武英殿的大學士們在太廟呢…….」話還沒說完,彩娥不過走的急了換了口氣,陸燕的臉上便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喜悅︰「太廟?我畢竟不是她的生母,如此大費周章的,只怕來日要被言官們的唾沫給淹死。」

太廟里供奉的向來都是大覃的君主,後來漸漸地皇後也能升入其中。當後妃的起初是盼進幸,盼得寵,但說到底最後誰不盼著能入太廟!生前不是皇後,死後哀榮,母憑子貴也是好的。

彩娥知道主子想岔了,她當真不想壞了主子的興致,但總要實話實說,當即垂著頭低聲道︰「不是的,主子,陛下和那麼多位大人在太廟是為了給先皇貴妃上徽號,听說還請了一堆的和尚做法事,孝慎皇後為孝淑慎皇後,再追封先皇貴妃為孝淑睿皇後,接著升祔孝淑睿皇後的神主牌去奉先殿,道士們在那里等著。一應全部完事了,才輪到咱們。」

陸燕的笑凝固在臉上,彩娥怯怯的望著她,只見下一秒,陸燕便大手一揮,將桌上的東西全掃到了地上,咬牙切齒道︰「難怪御膳上的人說他連著三日都齋戒茹素,既不飲酒,也沒叫太醫循例記錄脈案,竟是為了她親娘,我呸!」陸燕冷笑道,「她一個死人,我一個大活人,這種事能放在一起辦嗎?他這是生生的往我臉上招呼呢!哪里是奉我為太後,根本是巴不得我快點死才好。」

「主子您可千萬別惱。」彩娥上前替她斟了一碗茶,「氣多了傷身。主子,今天是您敕封太後的大好日子,您絕對不能往心里去。奴婢愚見,不會說話,但奴婢知道陛下肯定是在乎主子您的,單瞧著適才皇後跟前的凝香姑姑送來的禮單,就看得出,竟賽過了之前太皇太後的壽辰呢。太後您的敕封被延後了固然可惜,但陛下想必是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事關禮法孝義,陛下可不能由著他的性子來。孝淑睿皇後是陛下的生母,陛下御極的頭兩件大事,自然是改元和追封生母。否則即便是主子您當了太後,只怕前朝的人也不服,陛下這麼做,可都是為了主子您啊。」

「真的?」陸燕揚了揚眉,「可皇後那邊怎麼這麼晚才得到消息?皇帝要做什麼,她不是該第一個知道嗎?」

「話是這麼說不錯。」彩娥嘆了口氣,「可是主子您有所不知啊,據說陛下之所以先趕著去給先皇貴妃上徽號是因為受了瑩嬪的挑唆,瑩嬪趁著陛下情致好的時候,聲淚俱下的把禮義廉恥忠孝敬恩全都說了一遍,陛下被她感動的不行。這件事便交由瑩嬪和她那個在朝里當官的弟弟,偕同禮部的人一起來辦,皇後那邊被瞞的嚴嚴實實,一直到今早才得了消息,往太廟趕的時候險些來不及,極其狼狽,永樂宮上下自然也跟著雞飛狗跳,不過皇後還是差了跟前的大姑姑來傳話,想是怕您等著急了。」

陸燕憤懣道︰「那瑩嬪和儀嬪二人為了爭寵,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這個儀嬪顯然是沒有瑩嬪有手段,皇後又是個面疙瘩,真是……當初要是知道她這麼沒用,我怎麼著也不會選她!」說著看了一眼彩娥,又道,「罷了,要是她太有用,像瑩嬪這般聰明,于我而言也不是什麼好事。」

彩娥忙不迭的點頭道︰「是,主子您自此和皇後就是婆媳的關系了,皇後要是個忒厲害的,沒得您生受。再說了,主子您之前也道,您一個大活人,往後的日子長著呢,和一個往生的人計較什麼!您大度些,一來在太皇太後跟前好看,二來在陛下跟前也抬得起頭,至于前朝的言官們,看您受了這樣大的委屈,您也說的響嘴。」

陸燕瞥了彩娥一眼道︰「你個妮子從前跟著我不見你口舌這樣伶俐,而今士別三日要刮目想看了。」

「奴婢也是沒得法子。」彩娥耷拉著肩膀,道,「主子您過往只有我一個,奴婢知道自己蠢笨,不能為主子您分憂,主子是沒法子湊合著用,奴婢蒙您不棄,只有愈加勤快的干活,報答主子您。現下卻不一樣了,主子您當了太後,搬到永壽宮去光是伺候的中人就有二十個,宮女十五個,個個都能頂半邊天,比我能干事,奴婢這也是被逼得沒法子了,想著臨時抱佛腳,狠狠地拍一拍馬屁。」說著,抬起眼皮望了她一眼,「主子您別嫌棄我。」

陸燕拉起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嫌棄誰都不會嫌棄你,你好好的把心安回肚子里去吧,咱們從前那般苦那樣難熬都熬過來了,往後有你的好日子過。那些大宮女辦事是比你麻利,但在宮里行走的時間久了,個個都是老油子,我信不過她們,我只信得過你。」

彩娥聞言,開心的咧嘴一笑,忙端著茶盞又遞到陸燕跟前︰「那主子您不氣了,咱喝口水,奴婢給你剝栗子。」

陸燕笑了笑道︰「不必了,把皇帝的禮單拿過來我瞧瞧。」

彩娥恭恭敬敬的遞上,陸燕翻開一看,有︰《白猿獻桃》的圍屏一架,御制萬壽如意太平花一枝,龜鶴遐齡花一對,珊瑚一千四百四十分,自鳴鐘一架,壽山石群仙拱壽一堂,銀累絲海閣雙龍紋珠寶盆景一尊,紫檀木邊座嵌木靈芝插屏一副,千秋洋鏡和百花洋鏡各一架,東珠、金珀等念珠一九,皮裘一九,雨緞一九,哆羅呢一九,璧機緞一九,沉香一九,白檀一九,絳香一九,通天犀、珍珠、瑪瑙、雕漆等古玩九九,宋元明畫冊卷九九,攢香九九,御膳房數米一萬粒做‘萬國玉粒飯’,及其他一些罕見異寶等等。

想必是皇帝吩咐內侍局從庫房你取的。

很多連太皇太後和皇後的宮里都沒有,特別是其中的一副《快雪時晴帖》,是真跡。

她知道這必然是他親自挑的,因為他知道她喜歡什麼,可見禮物並非隨意經他人的手敷衍她的,她胸中這口氣總算順了一些。

之後,內侍局的大總管張德全,鐘粹宮的大姑姑錦葵一起來請她,由于皇帝已經派官員告祭過天、地、宗社,陸燕只須領金冊、金印,接著到奉先殿拜謁和敬謝祖宗即可。

她在彩娥的攙扶下上了軟轎,隨著浩浩蕩蕩的鹵簿依仗,到了奉先殿,抬頭看檐下彩繪金線大點金旋子彩畫,一種前所未有的勝利感油然而生。

她捻了一炷香朝列祖列宗,包括先帝,她的親姑母孝淑慎皇後,還有孝淑睿皇後,一一行禮。

心理依然不忿,想著傅蕊喬不過比她早幾個時辰追封,所以現在才能在這里要她這個大活人來參拜這個害死她姑母的女人,但憑她傅蕊喬生前怎樣的光輝都好,終歸短命,就算她上再多的香又怎麼樣,死後哀榮,不過是她頭頂上的一塊牌子罷了,不值一提。

最後是挪宮,她徑直回到永壽宮,接受皇子皇孫,後妃公主,還有文武百官的祝賀。

她準備了一些賞賜,例如皇後,她給的是金瓖玉四龍戲珠手鐲,儀嬪,一支點翠水仙蝶紋頭釵,就連位份較低的住在鐘粹宮的裴娘子都拿了一對瓖料米珠石松鼠葡萄雙喜頭花,而瑩嬪卻只得了一副黃羅素圓扇。

孰輕孰重,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

女眷們雖然也有在冬天還帶著一柄扇子不離身的,但那都是裝點,並不會真的用,這大冬天的,剛剛步入春分,寒氣還沒散盡就送人夏天用的扇子,不待見的非常明顯了。

然而瑩嬪似乎並不在意,相反還舉起扇子,手指在薄弱蟬翼的扇面上劃過,柔聲道︰「母後這里的東西就是巧奪天工,相較之下,臣妾那里的東西就是粗陋不堪,根本不值一提,臣妾謝母後賞賜。」施施然一福,表現的大方得體大方。

皇帝朝她贊許的一笑。

瑩嬪與他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太後見著了,一手抓住寶屏座上的扶臂,險些磕碎了金護甲。

眾人心照不宣,太後不喜瑩嬪又有什麼用,無非是日後打壓打壓她,沒事給她穿幾次小鞋,關鍵是皇帝喜歡,只要皇帝皇帝看重瑩嬪,今次就是瑩嬪贏了。旁的人拿再好的賞賜也是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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