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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前線的戰事不如他預料的理想,愈發呈現出白熱化的勢態,據送連翹回烏溪的侍衛們稟報,連翹並沒有像之前答應的那樣,遠離高綏的戰局,反而在殺了他們之中的幾人之後,孤身潛入了高綏月復地,與復**的首領踫頭,成為其麾下的一員主力。

恰逢此時,皇帝又去了行宮,耽溺于涉獵玩樂,不問朝政,崔庭筠只有請示李永邦。

李永邦其實完全可以一意孤行的接連翹回來,但這樣的行為無異于打開國門迎接高綏的軍隊,當然也可以任由戰事繼續下去,橫豎高綏人稀地少,糾結起來的叛軍不過是烏合之眾,自取滅亡是遲早的事,大覃耗得起,耗不起的是它高綏,所以崔庭筠和內閣眾臣等皆主戰,並且不受降。李永邦猶豫再三之後,準了。

一連數月的鏖戰,高綏軍果然熬不住了,越來越多的人不再相信復**承諾的錦衣玉食,而是選擇離開,並且到烏溪都護府投降,復**首領眼見形勢不利,便囑咐連翹開始源源不斷的給李永邦寫信。

幸運的是信每次都叫崔庭筠給截住了,內容都是大同小異,希望李永邦能和高綏談條件,簡而言之,就是高綏明知戰役會輸,但在投降之前,要把利益最大化,損失最小化。

而照崔庭筠來看,連翹這枚棋子必須讓她成為一步死棋,因為只要她說一句她的肚子里有李永邦的孩子,李永邦就一定會答應她的請求,崔庭筠便把信全部交給了上官露,問她的意思︰「陛下走之前交待過,人刀如今由大妃您掌控,信給是不給,都由您說了算,且微臣覺得由微臣來給不如大妃您給來的妥當。」

上官露坐著,手上捧著暖爐,覷了對面站著的崔庭筠一眼道︰「先生要是想給殿下可以有千百種方法,送到我這里來不就是特意讓我來做這個壞人嗎?」

崔庭筠彎了彎嘴角︰「不是臣讓您做壞人,是陛下讓您做壞人。」

上官露將將病愈,聲息還很微弱︰「就是,他老人家倒好,跑到行宮去避世,避世就避世吧,偏還要千里遙控,擺了那麼多耳目于此,他這樣做人不累嘛!」

說完,吩咐府中的家丁送崔先生出去,一頭又讓巧玲拿了書信去燒個干淨。

李永邦回來的時候見她在園子里,說得好听叫賞花,說的難听就是吹風,腳邊擺了一盆炭,燒的只剩一些余灰,他急急忙忙走到她跟前,替她系緊了披風的結,叮囑道︰「才剛好些怎麼老往外跑,就不肯在屋里好好呆著。受凍了又要病。」

「我才沒有那麼脆弱。」上官露狡辯道,見李永邦瞄了一眼那炭盆,便道,「適才崔先生來過,你又和他吵了?」

李永邦一提這個就來氣︰「我與他皆是男兒,公事上有分歧實屬自然,他一有不稱心的就上這里來告狀算什麼意思。」

上官露道︰「好了好了,我不說了,他也沒跟我說什麼,無非就是讓我勸勸你,早些做決定,雖然我也搞不清楚他要你決定什麼。」

李永邦將她領回屋,道︰「他要我將高綏一舉殲滅,不留一個活口。」

上官露一怔︰「這不像是崔先生的風格,他……」上官露默然垂首,頓了很久才抬起頭道,「他向來是個溫和的人。」

李永邦輕哼了一聲︰「看來你對他了解的還不夠深。對了……」李永邦任由下人替他抹干淨了手,斟了杯水喝完後,道,「我也有話對你說。」

上官露‘嗯’了一聲,狐疑的望著他。

李永邦艱難的啟齒道︰「我,我知道崔庭筠想什麼,他是怕高綏人死灰復燃,過幾年再滋擾邊境,又生出事端,所以才急著一網打盡。我可以理解,但是……」他深吸了口氣,「作為天機營的尊主那麼久,崔庭筠在朝中很有些威望,他起一個頭,底下的朝臣附和的不少,我擔心連翹,只要能保住連翹一個,其他的條件我都應允。」

上官露好整以暇的听完後道︰「殿下的意思是,要我去和他談?」

李永邦不敢直視她的眼楮︰「嗯,可以嗎?他,應該會听你的。」

「好。」上官露一口答應。

李永邦猛的抬頭看著她,只見上官露笑顏如花,「可我不能給殿下什麼保證,我可以去向崔先生討價還價,但他答應不答應,我真的不知道。」

李永邦高興道︰「不妨一試,只要你願意幫我就好……」

上官露笑笑,沒等他把話說話,就嚷著腰酸,人乏了,李永邦立刻知情識趣的退到了偏殿去。

再接著,李永邦的臉突然變得模糊,是因為猙獰而模糊。

他舉起大手朝她而來,狠狠的一個耳光,將她掀翻在地,就像今天一樣。

是的,今天。

上官露幽幽的睜開眼,看到凝香正半坐在她的床榻前,守著她,便問︰「什麼時候了?」

「子時了,娘娘。」凝香擔憂的望著她。

「子時……」上官露喃喃道,「竟然只有子時。」

「發生了那麼多事,那麼多……那麼多的事,多到我以為我會長睡不醒,結果卻只過去了兩個時辰而已。」上官露望著頂上的龍鳳合璽彩畫唏噓道。

凝香紅著眼︰「娘娘福澤深厚,怎麼能長睡不醒呢!切不可說氣餒的話,瞧,陛下這不給您送鳳冠衣來了嘛!娘娘,太皇太後和陛下已經下旨封您為皇後,曉諭六宮。呆會兒未央宮的登基大典,娘娘要陪伴君側,還請娘娘受累撐著點兒。」凝香說到這里,輕聲啜泣道,「婢子知道娘娘身子不適,但娘娘放心,女醫官一直沒離開過,時不時的來看娘娘,確定娘娘的身體已無大礙了。」

她絮絮叨叨說了一通,上官露都沒听進去,她的耳膜被李永邦的吼聲震的嗡嗡嗡的,也有可能是被他打得。反正她頭腦一片混亂,只記得自己殺了連翹。在一個朗朗乾坤的大白天,她乘坐了王府的馬車,帶著李永邦滿心的希望,抵達崔府,並沒有像她對李永邦承諾的那樣,去和崔庭筠說情,反而是讓崔庭筠執行絕殺令。

想到此,她突然心痛,淚水順著眼角汩汩的滑落,呢喃道︰「凝香,凝香,你再讓我躺一會兒,就一會兒,行嗎?這些年,我都沒有夢見過他,一次都沒有,是我害了他,你知道嗎?如果不是我剛愎自用,非要他殺了連翹,也許他不會落到如此結局。我也只有在夢里才能見見他了。求求你,求你讓我再歇一會兒……我想見見他。」她閉上眼,試圖回到剛才的夢境,從崔庭筠開始,然而最先出現在腦海里的是金色的火苗,那是從李永邦雙眼射出來的憤怒的火焰,也是她在園中賞花時腳邊的一盆炭嗶剝迸出的火星——就是這盆炭讓李永邦洞察了先機。

彼時已是秋天了,她自問生一盆炭不為過,誰知道巧玲在燒連翹的來信時手腳不干淨,沒待全部燒完就跑去先干別的活計,結果被李永邦發現了未燃盡的斷語殘句,著急的甚至都來不及向她興師問罪,就加派人馬去營救連翹,路上幾番和崔庭筠的殺手相逢,逼得李永邦只得親自出馬,去了一趟烏溪,只是到的時候連翹已經死了。

死在了大戰臨時搭建的營帳里,居然還身穿盔甲。

簡陋的帳篷里滿地都是她寫的書信,有用墨寫的,到後來就是用血寫,向他求救,向他求情,代叛軍投誠示降。

她一直在等他的回音,他是連翹唯一的希望,不是復國的希望,而是保命的希望,李永邦卻遠在京畿被瞞的滴水不漏,全拜他那個弱不禁風,楚楚可憐的大妃所賜。

那時跟隨李永邦的將士無一不見到了李永邦悔恨的淚水,他抱著連翹的尸體哭的傷心欲絕,久久不肯撒手,因為他看到了連翹臨死之前只能靠吃樹根草皮果月復來維持生命,但殺手們還不放過她,竟然將她的肚子剖開一個大洞,于是滿地鮮血,腸穿肚爛,胃部里殘余的零星的野草清晰可見。

李永邦心痛至悲憤,人都已經死了,被他們殺了,為什麼還要剖腸挖肚?

他赤紅著雙目,雙手牢牢握拳︰一定是為了孩子!一定!

他們要斬草除根!

于是星夜兼程的趕回了京畿,一沖進王府就舉劍對著她。

其實在行事以前,崔庭筠就問過她︰「當真要殺?殿下對此女的執念頗深,若是殿下不知道還好,怕只怕東窗事發之後,大妃會受到牽連,遭殿下棄愛。」

上官露毫不猶豫道︰「國之將亡,必出妖孽。此女你我皆已見過,何以先生之前心智堅定,如今卻又猶豫反復?連翹若只是普通的女子,進京就進京吧,我也並非不能容忍之人,然而她武功高強,心思叵測,只怕將來進了京以後興風作浪。單看戰事便可知一二。敢問先生,打下一個高綏要多少時間?高綏尚且是一國的時候,陛下就連同車師等國兩面夾擊,輕而易舉的拿下,而今呢?殿下為了顧及連翹,戰事居然拖延了七個月之久!七個月!勞民傷財不說,可知這七個月烏溪是怎樣一副民不聊生的亂象?就為了一個女子,不顧其他人的死活,不顧無辜百姓的性命?這豈是為君之道?」

崔庭筠定定的望著她道︰「大妃長大了。」

上官露一怔,抬頭望了他一眼,迅速的移開了視線。

崔庭筠接著道︰「從前教大妃這些,大妃都不愛听,而今大妃竟可以說的頭頭是道,可見陛下觀人于微,殿下的大妃只能有由您來做。初初將您送到他身邊,臣不是不痛心,也曾想過拋下一切一走了之,但是我總覺得殿下是喜歡大妃的。如今你問我為何猶豫,我擔心的就是殿下知道了真相,不再喜歡露兒了怎麼辦?以後對露兒不好了怎麼辦?這些,都是我猶豫的原因,是先生對不起你,把你卷進了事端里來。萬死都莫能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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