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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爺,前頭不遠,就是慶壽寺了。」

林之孝騎著馬,在賈璉的馬車外頭叫道。

賈璉從車里掀開了車簾子往外看。

慶壽寺在京城郊外的鳳鳴山上。遠處,青山隱隱。山不算高,但春日里看去,仿佛都籠罩在綠雲之中,青綠淺碧,說不出的可愛。

賈璉本想著騎馬——哪個男人沒有個鮮衣怒馬快意江湖的夢呢?

不過賈赦不許,只說他才十歲,在城里頭也就罷了,外頭往山里去,那是絕對不行的。

賈璉爭不過,只好乖乖地坐了馬車來。

不得不說,榮國府的車還是不錯的。雖然他還只是個白身,不能坐賈赦的車出來,但這一輛,也甚是寬大。許是賈赦平日里乘坐的緣故,也收拾得很是舒服,墊著厚厚的毯子,哪怕土路顛簸,賈璉也未曾感到多少。

外頭不但林之孝跟著,還有賈赦給賈璉的四個小廝,青松翠柏,清風明月。

這一串兒名字倒是好記得很,青松翠柏就是昨日跟在林之孝身後,把錦兒拉走的那兩個。兩個人都是十五六的年紀,看著穩重,至于清風明月,則與賈璉年紀相仿。賈赦偷偷模模告訴賈璉,這四個小廝都是打小兒就學拳腳功夫的,看著普通,真動起手來,一人打三四個漢子是綽綽有余的。

對此,賈璉暫時保持自己懷疑的態度。

不多時,一行人到了鳳鳴山下。

慶壽寺在鳳鳴山的半山上,從山下往上看,彎曲的山路上,香客來往不絕。

「二爺,咱們這就上去?」

賈璉點頭,下了馬車,率先往山上走去。

他今日一襲素衣,將頭發輸得整整齊齊,束著一只白玉小發冠,端的是唇紅齒白,俊俏無比。偏生這俊俏里還有一股子一般孩童身上沒有的淡雅,這樣的矛盾,就很叫人移不開眼了。

來往的香客里,也有很多的女客,不少膽子大的,偷偷瞄著他。等他看過去,便又紅了臉躲開。

賈璉只看了兩眼,便心無旁騖,提著外袍的衣擺一個勁兒往慶壽寺走去。

千余級台階,賈璉走得氣喘吁吁。

回頭瞧瞧那四個小廝,當真是氣不喘臉不紅。

賈璉暗自下決心,等從慶壽寺回去,一定要把鍛煉身體當做第一要務!

慶壽寺乃是本朝頗具名望的一座古剎,歷史可以追溯到前前朝,足足幾百年了。據說,本朝太-祖與這里還有不小的淵源。

賈璉做足了自己的禮數,先往大雄寶殿去上香。

大雄寶殿之中供奉著佛像,兩側有十八羅漢像,造型各不相同,卻無一不是寶相莊嚴,令人望而生畏。

賈璉是自己進來的,林之孝等人不敢隨意褻瀆神佛,只在殿外磕頭下拜。

有僧人過來交給香火,賈璉看看佛像前的蒲團,再看看旁邊虔誠跪拜的香客,撩起衣擺跪了下去。

要說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放在前世,他一定不會相信。但現在,卻不由得不信,他自己就是個最好的證明。

手執長香,默默祝禱故去的張氏、賈瑚和小小的賈璉早日登上極樂。

磕頭上香,走完了一溜兒的程序,賈璉正欲起身離開,突然眼前多了一片陰影。

抬起眼,就見面前站著個老和尚。

這老和尚長得慈眉善目,兩道長長的眉毛耷拉著,顏色還發黃,頗有些黃眉老祖的架勢。眼皮雖然有些松弛,一雙眼楮里卻清亮無比,但又讓人看不清,只覺得這老和尚的目光深邃悠遠,似乎是帶著一種看透了紅塵世間的睿智。

賈璉沒見過,自然也不認識。但大殿中的許多香客已經倒吸了一口氣,「是了塵大師!」

高僧了塵。

這個名字賈璉還真听說過。

王氏信佛,時常吃齋念佛的,手上常年挽著串兒佛珠。賈璉記得听她說過,慶壽寺的了塵大師,是難得的高僧,修為甚是了得。若能得他誦經賜福,那是再也沒有的福氣了。

而且這位大師,好似還與皇室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賈璉忙合十行禮,「了塵大師。」

了塵大師頷首還禮,突然就伸出手,在賈璉的頭上來回撫模了兩下。

賈璉︰「……」

這是個什麼意思?

他不懂,但周圍的人卻是都明白,紛紛嫉妒地看向賈璉。

了塵大師這些年都很少出現,能得他老人家模頂賜福,這小子是誰?

「貧僧觀小檀越甚是有緣,不知可否請小檀越同貧僧往後殿一敘?」

林之孝在殿外幾乎要忍不住沖進去按著賈璉的頭點下去——了塵大師!快說自己三生有幸啊!

幸而賈璉也不是傻的,合十躬身,跟在了塵大師身後往後殿便走。

自始至終,他與了塵對話不過三句,但若是看儀態,誰也挑不出半分的不妥。

林之孝在殿外頭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兒,旁邊明月悄悄地問︰「林大叔,要不要跟著二爺進去?」

「胡說!」林之孝回頭斥道,「知道那是誰嗎?那位是了塵大師!璉二爺跟著他進去,能有什麼事情?慶壽寺的內殿,也是你能進的?」

說完了又笑,「真沒想到二爺竟然得了了塵大師的青眼!回球告訴了老爺,老爺定然高興!」

暗自決定,這個好信兒自己要親自送回去。

這邊兒賈璉跟在了塵往後邊走,一路上,了塵不出一言,賈璉自然也不好出聲,一路沉默。

終于到了一處不大的禪房,里邊極為素淨,只有一床,一桌而已。床上沒有床幔,灰色被褥疊的整整齊齊,看著也並不厚實。桌子上,唯有一盞青燈。椅子,沒有。

了塵朝著賈璉示意了一下,率先坐在了屋子中間的蒲團上。

賈璉盤膝坐在了另一個蒲團上。

有小須彌送了清茶進來,賈璉謝過了才接過。

了塵含笑看著,等小須彌退了出去,揭開茶盞細細品了起來。

賈璉︰「……」

老和尚到底叫自己進來做什麼?

這等高僧,想來問了也不會說吧?佛家講究頓悟,難道是要化自己出家?

賈璉不由得開始了天馬行空的猜測。

且不說慶壽寺中老和尚與小賈璉對坐飲茶,單說榮國府里,王氏捂著心口躺在床上,不時地□□一聲,額頭上 著一條青紫色抹額,看上去病歪歪的。

「太太,且喝口茶。」

丫鬟送了茶上來,站在床邊彎著腰替王氏輕輕捶背的陪房周瑞家的停了手,將王氏扶了起來。

王氏長長地吸了口氣,接過茶喝了一口,立刻又吐了出去。

展眼一瞅那個小丫鬟,眼楮就瞪了起來,罵道︰「養了你做什麼用的,茶都倒不好?這樣燙的茶,也敢端上來?」

一行說,一行手里的茶杯就飛了出去,不偏不斜地砸在了小丫鬟身上。

春衣單薄,霎時就將那小丫鬟淋得濕了一大塊。

幸好茶水只是溫熱,不曾燙傷。

小丫鬟立刻跪在了地上,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臉上,口中連聲道︰「太太饒命,太太饒命!」

她這一求饒,王氏心里頭氣怒更盛。饒什麼命?這是說自己嚴苛了?

周瑞家的最是會看臉色,見王氏面上顏色,就知道不好。這小丫鬟是她妹子的女兒,好容易送到二太太身邊來服侍,想著當太太的貼身丫鬟,能多得幾分的體面,可不是為了受罪來的。

當下連忙對著那小丫鬟一使眼色,自己回頭便勸王氏︰「太太莫要生氣,這丫頭不會說話,回頭我叫人教訓她去。為她一個丫鬟氣壞了身子,不值當得。」

王氏也知道自己是遷怒了,又見丫鬟垂頭不敢再出聲兒,抬了抬手叫她出去。周瑞家的連忙道︰「還不快走!」

小丫鬟捂著臉出去了。到了門外,就看見王夫人身邊兩個大丫鬟都站在門口朝著她笑,眼里不乏譏諷。小丫鬟才進了內院沒多久,就當上了二等丫鬟,仗著周瑞家的撐腰,頻頻往王氏跟前湊,兩個大丫鬟金釵和玉釵早就窩了一肚子火氣。又礙于周瑞家的不敢發作,好容易抓住了這個機會,自然會嘲笑一番。當然兩個人也不敢做的太過,只是笑,卻並不說話。

小丫鬟自覺失了臉面,捂著臉嗚嗚咽咽往外頭跑。

里邊,王氏好容易平復了一口氣,對周瑞家的抱怨︰「你說說這叫什麼事兒?想起來我就惱恨的不行!分明是老太太自己說,凡事幾折寶玉來,一個死人怎麼能和寶玉爭。如今又怨我不會做事,我……真真是氣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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