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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遲發下了偉大的誓言。

只可惜實現的時候有點兒困難。

白忌太乖了,尤其是胡遲每天按時按點記得給他喂羊女乃之後,他就再也沒哭過。

然而沒哭過也每笑過,面無表情地瞪著大眼楮跟著胡遲轉,連句話也不說。

按時吃飯也沒見到他長一點兒肉,還是和胡遲剛看到他的時候一樣,瘦瘦小小的,唯一有點兒肉的就是臉頰兩側了。

隔壁鄰居說這麼點兒的小孩最容易生病,胡遲就每天去給他燒熱水洗澡。燒熱水是一門技術活,或者是自從下了凡人界做什麼對胡遲來說都是技術活。

然而養孩子這麼大的技術活胡遲感覺自己都能干得不錯,燒個熱水被燙被煙燻都被兩次也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你怎麼還不說話?」胡遲用綢布沾著水給他擦臉,他還知道懂事地閉上眼楮,「隔壁的大嬸家女兒,听說五個月就會叫爹娘了。我也不指望你叫我爹,你就算是說個別的什麼也讓我開心開心。」

「這天也越來越冷了,他們說南方風景好氣候好,等過了年我帶你去南方吧。」胡遲笑著給他擦干身上用被裹起來,「隔壁家還想和你說個女圭女圭親,她女兒那麼丑咱才不要。」

白忌洗完了澡白白淨淨地裹在被子里,看著胡遲月兌衣服用他剩下的水隨意淋了淋身上,再擦了擦重新披上衣服。

「你什麼時候才能長點兒肉啊?」胡遲躺在床上側身看著他,迷迷糊糊說道,「你這樣什麼時候才能變得白白胖胖的啊。」

白忌看著他,費力地把小手從被胡遲裹得嚴嚴實實的被子里伸出來,費力地去拽胡遲的手。

等兩只手握住了胡遲的食指之後,才閉上了眼。

白忌已經三歲了,他們還是在這個村子里,沒去南方,那個胡遲嫌棄丑的小丫頭還是他們的鄰居,甚至有事沒事也過來看他的小弟弟。

白忌雖然還是不太說話,但卻很聰明,走路比那個小丫頭還穩。

鄰居大叔最近每天一大早都來找胡遲去砍柴,胡遲雖然不缺錢但是對砍柴這件事情的熱衷是那大叔都預料不到的,畢竟胡遲長得白女敕像個富家公子,哪知道砍得柴卻絲毫不比他這個中年壯漢砍得少。

胡遲走之前掏出一枚銅板放到白忌的衣服夾層里,這算是一個老習慣了。

從胡遲第一次要讓他自己在家,白忌就握著他的手搶了一個銅板,以後胡遲每次離開之前都會給白忌一個銅板,讓白忌乖乖在家等他回來。

「你這個弟弟可真懂事。」鄰居大叔笑道,「我家那個小崽子我要是一走恨不得就要上房揭瓦。不過也就是小,等他七八歲的時候你可要愁死嘍。」

「沒事。」胡遲背著筐往外走,「大叔,今晚的柴錢我能換幾個煮雞蛋嗎?我弟弟他臉色不太好,讓他吃兩個雞蛋養一養。」

「這小事,」那大叔擺擺手,「等我回去讓我媳婦給你煮幾個熱乎的。」

胡遲是在下午回來的途中踫到特意跑過來找他的村里人,那人跑得很急,見到胡遲還來不及歇口氣就忙喊道︰「胡家小哥!你弟弟昏過去了!」

是心疾。

胡遲模著白忌的額頭听著旁邊村里大夫嘆氣。

「這麼小的孩子,唉。你還是帶他去城里看看吧,我這邊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白忌是想要去接他的時候跑了兩步,便臉色發青地暈倒在地上,也幸好隔壁的小丫頭雖然長得黑但嗓門很大,圍在白忌身旁邊哭邊喊,這才發現的及時。

心疾很難治,而且孩子又這麼小。

胡遲在夢里都听夠了那些老頭的搖頭嘆息。

他帶著白忌從村子離開去了臨近的城,又一路打听著所謂神醫的名字到了京城,神醫沒找到,江湖騙子赤腳大夫倒是遇到了不少。

最後還是白忌拽著他的手搖搖頭,小聲地對他說︰「我們回家吧。」

白忌那時候身高還不到他的腿,仰頭看著他的時候,那雙眼楮只讓胡遲覺得心酸。

他覺得自己是個仙君,卻救不了被自己養大的孩子。

這種輪回歷練原來並不是要他去經歷生老病死,而是讓他看遍生老病死。

胡遲滿心滿腦的心酸還沒來得及深入感受,那夢中的場景卻又變了。

只不過這一次他坐在熟悉的姻緣樹下,卻並不記得發生了什麼。

「哭了這麼久,好受了嗎?」

……咦?

「我難受。」胡遲還來不及反應,卻發現那聲音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他才十七,就在我面前臉色發青的閉上眼。我一直沒照顧好他,他卻不說不抱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他說個好媳婦兒,結果我這麼一個給天下人說媒的連這麼點兒小事都做不好。」

胡遲在夢中不受自己控制的說出這些話,邊說邊好像是和夢中的自己融合在一起了,竟然覺得滿心酸苦和絕望。

「輪回太難受了,不得不看著身邊的人離開自己卻無能為力。」夢中的胡遲麻木地說,「我不想輪回了,我不做仙尊了,你再去找別人吧。」

「沒有別人了。」最開始說話的那個人半蹲在他面前,透過紅腫的雙眼,胡遲才發現那是帝君。帝君看著他表情,表情是他從來沒見過的嚴肅和無奈,「你將是上重天未來的一代,要經歷世事才能肩負重任,也才有能力保護天下萬民。」

胡遲看著帝君,抹了一把臉嘆氣道︰「你這個上位者太可怕了。」

「我這個上位者還能教你,」帝君按住胡遲的手放在了姻緣樹的樹干上,「有些難以承受的感情就暫時寄托在別的地方。」

寄托在……別的地方?

胡遲看著從自己手心處涌出的金光星星點點地滲透進了姻緣樹的樹干里,隨著姻緣樹的逐漸發亮,這個夢境也漸漸模糊,最終徹底崩塌。

無道山的大師兄才步入闢谷期之後就離開了內門弟子統一的住處,在無道山的半山腰處開闢了一個洞府,到他上個月踏入合體中期,那個洞府已經依山傍水有模有樣,被無道山掌門親自賜名為尋常谷。

不過這尋常谷雖然是白忌的住處,白忌一年到頭在谷中的次數卻寥寥無幾,他常年在外歷練,每次回來無道山的外門弟子差不多都會換過一批,然而這次他卻在尋常谷住了三載,雖從不見客,但每位無道山弟子誰不想能看一眼這個傳說中的大師兄?

羅信抱著臂膀看著那個在自己深淺鬼鬼祟祟貓著腰的身影,在那人剛想要抬頭看一眼那尋常谷里面的模樣時,被羅信一腳踹在了**上。

那人抱著**轉身怒瞪,卻在看清身後人是誰的時候滿臉的怒氣都變成了心虛。

「小師兄……」

「屢教不改!」羅信壓著嗓子訓斥他,「知道這是哪嗎你就敢隨便看?那一磚一瓦上都是大師兄的劍氣,瞎看瞎看,看瞎你的眼!」

「小師兄我錯了……」那位無道山上的尋常內門弟子雙手緊張地交握,眼神卻小心瞄著羅信的臉色。

羅信小師兄雖然不及白忌在無道山弟子心中的臻華至神的地位,但是他素來性子好,嘴硬心軟不拘小節,雖是掌門之子卻是無道山上眾多師兄師姐中最能和山中弟子打成一片的。

他是三年前和白忌大師兄共同下山歷練,卻是比大師兄提前了一周回來,回來的時候身邊帶了一個大家從未見過的表妹,那表妹一回來就頗得掌門的寵愛,不僅在內門弟子住處中給她找了一處靜雅的院子,更是由掌門自己親自教導,使得無道山上上下下還以為那是掌門內定的兒媳。

不過後來說這話的都被羅信手下不留情的給打了。

這三年內羅信不光是修為進步巨大,就連脾氣也沉穩了不少,但嘴硬心軟的毛病卻始終改不了。

就像這個時候看到這位師弟的表情,他皺眉擺擺手︰「趁著大師兄還沒發現,你趕快走!」

那弟子點點頭,卻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听說三年前大師兄帶回來一位紅衣美人……」

羅信一听這話就恨不得縫上面前這嘴賤師弟的嘴!

下一秒果然听到從尋常谷中傳來的冷冽聲音︰「回去抄寫門規五遍。」

「快回去抄!」羅信微微提高了聲音,「還敢編排大師兄,罰你抄門規算是輕的!」

羅信惡狠狠的把那弟子嚇走了,這才小心翼翼走到門邊︰「大師兄,從臨北城傳來的消息。」

他站在門外好半天,才听到白忌冷淡地說︰「進來。」

羅信深吸一口氣,這才輕手輕腳地推開門,打開門後他看著正在喂雞的大師兄,雖然這一幕他早就經歷過了,但是看著自己崇拜到感覺都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師兄冷著臉撒下一把谷米的時候,還是感覺心頭一滯。

那雞就是從前胡遲隨手塞給白忌的毛絨小團,這過了三年,已經長成了一直又肥又壯的大公雞。

這公雞挺胸抬頭的繞著羅信走了兩圈,頂著那抖擻的大紅雞冠好像是在審視這個闖進自己領域的人類。

白忌扔了手上的谷米,問著被一只公雞惹得滿臉糾結的羅信︰「什麼事?」

羅信這才恍然,忙從懷里掏出一個傳音符︰「剛傳過來的消息。」

白忌伸手接過來。

他離開之前曾經給馮娘和毛掌櫃留下了一枚傳音符,只要配以特殊的手法開始說話,說完話之後再捏碎,那話便能傳到白忌手中的這枚同樣的傳音符中。

「我沒听,」羅信看著白忌盯著傳音符的模樣,忙說道,「我發現有消息就馬上過來的。」

白忌並非是不相信羅信,只是這個傳音符連他都不知道要不要听。

羅信看著白忌的表情,難得腦袋轉過了彎,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胡大師還沒出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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