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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自然是看不到胡遲的滿腔酸苦只能自己咽到肚子里。

馮娘也夾了一塊酸黃瓜放在嘴里︰「這酸黃瓜的味道我怎麼都腌不對。」

「我在廚房也看到了一小壇腌黃瓜。」胡遲想到這事笑著說,「馮娘也在學著做啊。」

「我都學了幾年了,明明就是一樣的方法,但是釀出來的味道就是不一樣。」馮娘提起來也笑了,「從小到大就這樣,一樣的東西一樣的方法,老毛做出來的味道就是要更美味一些。記得以前的時候我不服氣啊,就讓他給我洗菜切菜,我就是意思意思吵了兩下,就這樣出來的味道也還是不一樣,老毛那時還騙我說都一樣。」

或許連馮娘自己都不知道她現在的笑容有多麼懷念。

因為惦記著明日還要早起,再加上胡遲這個‘醉鬼’和羅信那個酒量淺的,吃完了帶回來的夜宵大家就準備散了。

早在晚間剛回來的時候胡遲就注意到整間客棧除了他們這些客人之外再也沒有別人,由此想到在臨江樓里面听到的話,也能猜到被夫家休棄的馮娘在臨北城的日子沒有她美艷外表看起來的那麼艷麗。

胡遲上樓的時候馮娘又做回到桌邊,在笑著勸阿真早點兒休息,阿真剛站起身,就听到頭頂有人咳嗽了兩聲。

「胡先生您著涼了?」在他身後的羅秀秀關心地問到。

白忌一只手扶著已經睡過去的羅信走在最前面,听到這話回頭看了胡遲一眼。

「沒事。」胡遲擺擺手,笑得有些微妙的尷尬,「嗓子剛才有點兒不舒服。」

胡遲向下隨意看了一眼,阿真已經重新坐回到了馮娘身邊。

他忙扶著額頭皺眉道︰「我困了,我先去休息了,明早見。」

說完就兩三步走到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

羅秀秀看著胡遲的模樣有些奇怪,但是她也沒想太多,只是對白忌點點頭就回了自己的房間。可能是因為羅秀秀一直都不知道當初跟在胡遲身後一起去羅府的那個小廝和白忌是同一個人,所以她在面對白忌的時候還是有些拘謹,並不多言。

而白忌是在平凡瑣事的廢話上對誰都並不多言,面無表情地點頭回應之後就單手架著羅信進了羅信自己的房間,把羅信扔床上順手扯了被蓋上之後就出了門。卻並不是回他的房間,而是在半路一拐就敲了胡遲的房門。

第一聲剛落,白忌手還沒放下就被屋里的人迅速打開門拽了進去。

「小聲點兒。」胡遲把食指豎在唇前,無聲說道。

白忌這才注意到他似乎在和誰說話。

「我沒事。」馮娘看著阿真笑道,「你回去休息就好。」

阿真卻是坐在她對面看著她,一直看到馮娘心底有些疑惑的時候,才听到阿真冷著臉開口︰「我有話想要和你說。」

若是別人被阿真這麼冷臉看著肯定是渾身發毛,但是馮娘卻知道阿真一直都是這樣。她認識的阿真似乎從來都沒有笑過,話雖然不多但是讓他做什麼手腳卻很麻利。

「嗯?」馮娘喝了點兒酒,笑眯眯地把尾調上楊,這若是被尋常男人看到恐怕會心生雜念的模樣看在阿真眼底或許和這泛著油光的桌子沒什麼區別。

阿真沉默一會兒,才冷臉說道︰「我要走了。」

「走?」這個字眼讓馮娘清醒了不少,她坐直身子看著阿真,「怎麼突然說要走?」

「我想了很久。」阿真依舊是停頓一會兒再說話,「我不能一直在這里,容易讓別人誤會,對你不好。」

「誤會?」馮娘笑了,這次卻是完全的冷笑,「我在臨北□□聲本來就已經這樣了,我還怕什麼?就算我們兩人之間清清白白,他們說我們閑話的還會少嗎?更何況我本來就心悅你。」

阿真面無表情的看著馮娘,就好像是根本就沒听到她的表白,或者是明明听到卻並不在意。

只是依舊沉默一瞬才開口︰「毛掌櫃喜歡你。」

「老毛啊……」馮娘垂下頭低聲道,「老毛是個好人,我不值得。」

「我也不值得。」阿真直白地說,「我不喜歡你。」

大概連馮娘也沒有想到阿真會這麼不留情面的說,這要是換成了普通的女人現在恐怕已經惱羞成怒了,哪怕是馮娘現在臉色也說不上好看。

「我一直以為阿真你是個呆子,」雖然仍舊是笑著,但語氣能听出來她情緒並不好。「但沒想到還是這麼一個絲毫沒有憐香惜玉心的無情呆子。」

屋內的胡遲拍了一下額頭,他也真是沒料到阿真那張冷冰冰的臉加上冷冰冰的語氣說上那句冷冰冰的話會有這麼大的殺傷力。

然而都已經說了這麼多,也沒理由到這里再前功盡棄。

更何況阿真恐怕也並不知道自己這麼說有什麼不對。

「你是從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胡遲這句教鸚鵡學舌的話剛說完,突然感覺有什麼不對。

他抬頭看了眼正好也在看他的白忌,也不知道是不是解釋的無聲解釋了一句︰「我讓阿真問的。」

白忌沒說話,或許他其實根本就沒多想。

都是他自己想的太多亂七八糟的。

啊,有點兒丟人。

胡遲忙又收了視線假裝認真听樓下兩人說話。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知道了他和白忌之間連了一條紅線之後他就覺得自己整天都奇奇怪怪莫名其妙疑神疑鬼。

有毒。

那線有毒。

「喜歡?」胡遲听到馮娘的聲音有些游離,似乎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你還記得我是什麼時候見到你的嗎?」馮娘卻並沒有打算听到阿真的答案,自顧自地說著,「本來我也不是什麼大家大戶的小姐,母親就是在京城杜府里面的一個打雜丫鬟,我從小就是跟在杜家小姐身邊做個玩伴,夫人也是個仁慈的,在母親過世之後許我做了義女,這才有他們傳來什麼京城貴女的傻話。」

「如果真要是個貴女,又怎麼能被嫁到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馮娘苦笑著說,「還不就是個能隨意打發的。就像今天嫁到知府家的那個,恐怕和我也就是同樣的命運。」

「被尋著一個無所出的由頭被夫家休棄的時候,我才發現我沒有我想象中那麼無所謂。我以為我會為我失而復得的自由而欣慰,但是我沒有,我心底全是恐懼。」馮娘向後靠在凳子上,這時候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為這一晚上的觸景生情,還是喝多了酒,醉意上頭。本來不過是想和阿真解釋,但到頭來卻變成了自己毫無意義的自言自語。

「我怕別人的眼光,鄙夷嘲諷指指點點,我害怕被他們戳著心窩打罵,也害怕那些無賴的下流舉動。」馮娘的視線似乎穿過了時間停留在了那個冬天。

她是一大早連人帶衣服被扔到了後門,身上還有一張墨跡未干的休書。這休書上還有女人的脂粉,想也知道是她那個名義上的夫君不知在哪個軟香紅帳里揮筆寫下的。她身上只有三文錢,幾件樣式老舊的首飾,那首飾都是她親生母親留給她的紀念,不值幾個錢。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何去何從,那一刻她似乎除了死,什麼也不想。

「路上听到有人說,我這種被夫家趕出家門的女人在他們那地方就應該被綁著石頭沉了江,于是我就跳了江。」

臨北城唯一的一條江,便是臨江樓附近的那一條。

馮娘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突然收了臉上的自嘲,坐起身看著阿真說道︰「阿真,如果我掉到江里了,你會去救我嗎?」

阿真沒說話,或者說,是胡遲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段往事胡遲是不知道的,但是憑他對阿真這種缺少七情六欲的妖獸的了解,阿真的選擇很有可能是不會。

【阿真,你實話實說。】

阿真听到胡遲的傳音,有些疑惑。

他不知道這個問題胡遲為什麼不教他應該怎麼回答,但是他也沒有深思,僅僅是認為這可能是個並不困難的問題。

「為什麼?」

阿真面無表情地說。

阿真回答完之後,馮娘的表情就變了,似乎是想笑但卻像是在哭。

「那條江里有食人的惡魚,陌生人有誰會冒著生命危險救一個自己找死的人?」馮娘笑著笑著卻流了淚,「我為什麼到現在才明白?」

馮娘那時睜開眼,看到的就是就是坐在她旁邊的阿真,她身下是厚被褥,身上蓋著一件毛皮披風,懷里還抱著一個溫熱的熱鍋子,身旁有一個小炭爐。若不是衣裳還泛著潮氣,她恐怕都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跳下江去。

然而冬日江水的冰冷和在瀕臨窒息的時候被一雙結實臂膀抱起來的感覺卻做不了假。

那時候阿真穿得很單薄,滿臉疲憊,時不時打一個哈欠裹了裹身上薄衣。卻始終讓她身邊的小炭爐熱著。

「你救了我?」馮娘啞著嗓子看著阿真。

阿真只是在小炭爐里加了一塊木炭,並沒有說話。

「這些東西都是你準備的?」馮娘裹著毛毯勉強坐起來,看著面前依舊毫無表情似乎听不到別人說話的少年郎。

然而當馮娘要踉蹌著離開的時候,阿真卻是一步不離的跟在她的身後。

這一跟,就到了現在。

馮娘那時不知為何便以為這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然而現在認真回憶起來,卻意識到阿真從頭到尾都沒有承認這一點,甚至阿真當時的頭發都未曾濕,還有那在她昏迷之前感受到的結實臂彎。哪怕現在,阿真的胳膊都不能用結實來形容。

那當時她卻為什麼對此深信不疑?

就好像是陷入了一個被人編織的夢境里,平素里莫名其妙的深信不疑,深究起來卻發現處處都是漏洞。

「你走吧。」馮娘對與過去看起來並無二樣的阿真說,她就好像是突然撥開了記憶中的那層濃霧,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胡遲輕輕閉上眼楮,能看到原本從馮娘心口處連接在阿真身上的那根半透明的淺紅線已經消失了,而另一根從心口延伸出去的姻緣線顏色卻更加艷麗,甚至還微微泛著金光。

那些金光似乎是感應到了胡遲,從馮娘心口不間斷地涌到了胡遲身邊,慢慢滲透胡遲體內,附著在了胡遲脊柱處微微發光的仙骨上,又慢慢與仙骨融合在一起。

「那條蛇真的要走了。」白忌神識感知到了阿真就這麼離開了客棧,「你不是要帶著他嗎?」

胡遲並沒有說話。

白忌嘆氣,繼續說︰「之前我剛說完我不是那種隨意護送人去京城的閑人,你馬上就又撿了個累贅。」

胡遲依然沒有說話。

「這次就算了。」白忌無奈地回頭看他。

卻發現胡遲周邊的靈力正快速地涌入他頭頂大穴,近乎是要把此處靈力掏空的趨勢!

而胡遲就坐在這靈力圈子的中心,雙腿盤膝,雙目緊閉,雙手放在身側掐著奇怪的法訣。

他竟然就在剛剛那麼短瞬之間,入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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