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遲點點頭,收回目光︰「可以了。」
對上羅秀秀含著期待的目光,胡遲問︰「不知道我能否知道三小姐的心上人是……」
「我的心上人……」提起那人,羅秀秀的表情就帶上了小女兒的嬌羞。她偏過頭有些不好意思看向胡遲,「其實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甚至我連他的長相都有些記不清楚。」
「哦?」胡遲有些疑惑。
「我只是在夢中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羅秀秀這一番話說的聲音很小,畢竟一個夢里面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人卻讓她魂牽夢繞了兩天。然而胡遲沒有露出驚訝或嘲笑的表情,讓她對于接下來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也能勉強平靜的說出口。
「我覺得他就像是話本里面的仙人,能騰雲駕霧,御劍斬妖。」羅秀秀低聲說,「我對他一見傾心。」
胡遲︰「……」
轉頭看向身後表情冷淡似乎一無所知的白忌。
【老實說,你是不是半夜偷偷入人家小姑娘的夢了?】
白忌被蓋了這麼一頂大帽子,面不改色傳音回應。
【沒。】
回答的太正直堵得胡遲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先生是不是也覺得我太過痴心妄想?」羅秀秀垂目,「明明不過是普通凡人,卻看上了那高高在上的神仙。」
「其實神仙也沒有多麼高高在上。」胡遲回頭看著羅秀秀,並不再理身後的人,「況且能夠御劍的也不一定就是神仙,就好比京城那位能夠呼風喚雨的國師大人……」
「國師大人難道不是神仙?」羅秀秀驚訝抬眼,「據說國師大人是天神下凡,使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凡人太夸張了,本仙君受到了一萬點傷害。
「……他不是神仙。」胡遲輕咳一聲,直接打斷滿臉糾結還想要說什麼的羅秀秀,「如果有機會,你甚至能見到他。」
「但是,」胡遲表情嚴肅,「你這一世本來會有一份美好姻緣,夫妻和睦,白首而終。可你如果一直對夢中的心上人執迷不悟,卻有可能永遠得不到結果。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
「我已經考慮清楚,所以才和先生您見面。」羅秀秀沒有半分猶豫地說,「自從見過他的風姿,我就再也沒想過此生成為另一個人的妻。」
「好,既然你選擇了這一條路,我自然會助你。」胡遲從懷中掏出一張紅紙,「寫上你的名字。」
羅秀秀轉頭示意丫鬟去拿筆墨,被胡遲抬手制止。
「不用,用手指虛寫上就好。」
羅秀秀伸出手指看著那看似普通的紅紙,深呼吸後,堅定地在紙中央虛寫上自己的名字。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錯覺,在她這麼寫完之後,那張紅紙上卻仿佛顯示出了金色的字,正是她剛剛寫好的名字。
「這?」羅秀秀愣在原地,而那仿佛只是一瞬間,她在低頭看去的時候卻依舊是一張空空如也的普通紅紙。
胡遲在她寫完之後,就把紅紙拿過來,手指飛快在紙上動作,轉瞬那張紅紙就變成一塊拇指大小的方形小荷包,他把荷包遞給羅秀秀,認真說道︰「這個姻緣符你收好。」
羅秀秀接過那個紅色符紙,卻意外感覺比起一張紙來說它很重,就和那巴掌大的玉佩一樣沉。
「這里面就是你對心上人的執念,同時也是你的此世姻緣。」胡遲看出她的疑惑,解釋道,「你要明白,你的姻緣線現在已經和你心上人扯到了一起,如果你和你的心上人並沒有結果,你這一生就注定姻緣無果。」
「……我明白。」羅秀秀點頭,把那張姻緣符貼身放好。「多謝先生。」
「若想要見到你的心上人,你需要前往……」胡遲手指微動,「無道山。」
白忌︰「……?」
他看著胡遲的側臉,感覺這世間或許真的是有什麼玄妙所在。
羅秀秀從來沒听過什麼無道山,但是在心中默念那個地方的時候卻感覺到有一種微妙但是又猜不透的指引。
「不過並不急。」胡遲手指放松垂下,「不久之後,你自然會去那無道山。不過在此之前,你還要和家人告別,路途遙遠,你恐怕再也不會回來。」
不知道為什麼,胡遲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白忌感覺空氣中的丹香似乎更濃郁了一些。
跟著羅三小姐往大房走的時候,白忌故意湊近胡遲身邊,沒有傳音而是低聲問道︰「為什麼羅三小姐這麼相信你那些話?」
「我又不是江湖騙子,她為什麼不相信?」胡遲撇撇嘴,「一個夢見的人都能當做是心上人的小姑娘,還是相信這世界處處充滿愛的。」
胡扯。
「我總覺得你不懷好意。」白忌看了一眼前面一無所知或者說是已經游魂天外的羅秀秀,低頭在胡遲耳邊說。「就像是故意讓她去找心上人。」
「與其讓她在日夜的相思中漸漸消瘦,帶她去找心上人有什麼不對?」胡遲看著白忌似笑非笑,「你認為我是靠什麼漲修為?魔修中有一種殘忍的手法奪人金丹吞噬他人修為,鬼修也有一邪門法術抓取活人靈魂獻祭本命法寶。我為什麼就不可能靠吞噬別人的姻緣來提升自己?」
「不會。」白忌看著胡遲毫不猶豫,重復道,「你不會。」
胡遲看著他嚴肅正經的表情,半天才說了一句︰「真是一點兒都不可愛。」
其實羅三小姐對他的信任,就像是有些人對寺廟擺放的佛祖的信仰。羅秀秀本身就對自己心悅了一位夢中男人而猶疑,心中既覺得荒謬又放不下,對這段感情的渴求也就化作了對掌緣仙君的信仰。
就像是相信佛祖的人會懷疑佛祖說謊嗎?
這種信仰,使羅秀秀對胡遲有一種近乎是完全放心的信任。
甚至連羅秀秀自己都沒有察覺。
而這些話當然是不能和白忌說的。
羅三小姐雖然只是二房小姐,但在羅府里面也算是說一不二的尊貴人物,羅三小姐說想要去看看那個被關起來的‘活神仙’,守在門口的幾個家丁也沒敢攔。
那活神仙被鎖在柴房里,雖然一日三餐沒缺,但是看到他的時候胡遲還是發現他過得有點兒慘。
活神仙本來就已經年過半百,這幾日的折磨更讓他顯出老樣。
羅三小姐一進來,看到活神仙的模樣都嚇了一跳。
「我……我不知道……」羅三小姐後退兩步看著胡遲,「我不知道他們會對這位老先生動用私行。」
「呸!」本來眼楮就半睜半閉的活神仙听到這話就罵罵咧咧坐直了身子,「就你們這個綢緞莊還敢對我動用私行?借你們八百個膽子也怕你們手抖!」
「三小姐,」守在門口的家丁也一臉無奈,「我們根本就沒動他,一頓也沒敢餓著他,哪知道他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那怎麼不請大夫!」羅秀秀高聲說,「快去請大夫啊?」
「沒用。」活神仙有些嘲諷地笑著說,「神仙的病,這普通大夫怎麼能治得好?」
「總有一天,你就是被你這張嘴賤死的。」胡遲半蹲看著活神仙那有些渾濁的雙眼。
活神仙眯著眼楮才看清站在他面前的是誰,嗤笑一聲︰「我還用不著你這個小子來假慈悲。」
「要不是街坊鄰居都怕你死了,我才懶得關心。」胡遲也不知道活神仙為什麼一直都對他惡語相向,也只能把這一切歸結到了自己英俊瀟灑這老頭看著嫉妒。
也不知道是不是胡遲的出現刺激到了這個老頭,這老頭突然就用力抓著胡遲的肩膀惡狠狠地說︰「是不是你搞得鬼?那羅二少爺本來都三魂缺了兩魂,我明明都弄醒他了,卻得到了個瘋子!這肯定就是你這個來歷不明的小道士搞得鬼!你早就恨不得我死了才好是不是——」
「岑——」
眾人只听見不知何處傳來的一聲劍鳴,而那老頭就好像是被突然驚醒一樣,渾身呆愣地松開手。
胡遲忙把自己的肩膀從他手上逃出,看著那個老頭還維持呆愣的動作一動不動。
「他這是……」羅秀秀捂著嘴瞪大了眼。
死了嗎?
「走火入魔了。」說話的人是一直站在胡遲身後毫無存在感的小廝,那小廝只是微微挺直了身體,哪怕依然是毫無存在感的那張臉,卻讓人不由自主把視線凝滯在他身上,卻又不敢多看。「本身根骨不佳,又自主學習殘本功法,現在沒死,但也活不了多久了。」
眾人︰「……」
「羅三小姐,不知能否見羅老板一面?」白忌向羅秀秀微微點頭。
羅秀秀下意識後退一步,然後也顧不上大家閨秀的身份,提起長裙小跑離開。
「咳。」胡遲也站直身子,看著還愣在原地的兩位家丁,「我們也先走了。」
「你是個劍修?」胡遲和白忌並排在羅府瞎走,「剛才那聲劍鳴是……」
「修為到了,自身就能凝成劍氣。」白忌也不拆穿他這條路已經走了兩遍。
「哦。」胡遲又順著路胡亂地轉了個圈。「我沒看出來,畢竟現在會不會用劍的都拿著一把劍裝模作樣。」
胡遲說完這句話兩人之間就是冰冷的沉默。
白忌本身就不願意多說,但是胡遲卻是單純對會用劍的人有一種莫名的崇拜。
會用劍的人帥破乾坤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要到什麼程度才會隨隨便便就能凝成劍氣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想要去抱抱活的劍修啊啊啊啊啊啊!
活的!這麼厲害的!啊啊啊啊啊!
來自一個迷弟仙君的內心戲。
然而,要矜持。
胡遲冷漠臉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