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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桌腿雕有鳳凰的紅木桌子,師傅曾經還臨摹下來夾在游記里。」單看白忌的表情,沒有人會懷疑他說這些話的真實性。而真正的真實,則是這些謊話他說出來多不用經過思考。「並且前輩連名字都不曾改過,被有心人發現也並不意外。」

有心人白忌表情冷淡,看似胸有成竹,心底卻有點兒緊張。

從他三歲被師傅領回無道山走入修真一途之後,每月都會迷迷糊糊夢到一些陌生又熟悉的場景,場景里面有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孩總會跟在一個紅衣男子身後。最開始的時候他只能夢到那個人的背影,漸漸的卻也夢到了那個人對他說話,明明只講些亂七八糟誤人子弟的道理,那個和他一模一樣的男孩卻深信不疑。白忌既覺得有些好笑,有控制不住在夜里追著那個夢境。

隨著他修為的一步步提升,他對這個深扎在腦海里的夢也有了簡單的猜測。夢中人雖然從來不變,夢中的故事和結局卻總有變化。那個紅衣男子有時候會成為京城里頗具盛名的神算子,有時候會住在茅草屋里三個月吃不上肉煩得碎碎念……這種種跡象讓白忌覺得這些事情是真實發生的,就好像是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的前世。

這想法詭異卻又有說服力,所以白忌修為只在築基時就開始向師傅申請下山歷練,借由這個原因也正好可以去夢中兩人從前走過的地方看看。有的地方他找遍多本山河游記都沒有發現,有的地方卻也已經化為塵土早非他夢中的模樣。這幾百年來,他從最開始那莫名其妙的執念,變成了真的是下山歷練游山玩水,對每月一次夢中場景也都當做是在看別人的故事。

一直到十年前去了此方小世界的京城。

那京城外郊有個姻緣廟,听人說那廟中供奉著一個神算子。神算子四百年前來到此地,在街邊搭了一個紅木桌子,為來往的有緣人掐指說他們的姻緣。

據說當時還是太子的帝王微服出巡看到這人覺得有趣,就上前一算。那神算子說太子的真命天女三日後就會出現在城郊桃花庵,本想剃度為尼。太子自然是不信,第二天就把這事忘記了腦後。哪知道第三天當時的皇後覺得胸口悶,听說那桃花庵的桃花開得繽紛艷麗,就擺駕去那邊散心。

回來之後身邊卻多了一個面容清雋的小丫鬟。

太子看到那丫鬟的時候,就覺得從未有過的歡喜和親近。這丫鬟就是太子側妃,後來更是和帝王同入帝王陵的如貴妃,並且如貴妃的兒子後來即位,追封自己的母後為誠敏皇後。

而那位說出太子姻緣的神算子,也被賞賜千金。本來帝王是想要封他為國師,哪知道這位神算子卻擺手拒絕,只說國師不久自然會來,他只想要修個小廟吃點兒供奉。

也就有了如今香火仍然鼎盛的京城姻緣廟。

那姻緣廟供奉著一個垂頭看不到表情的紅衣男人,男人坐在桌前,那桌子就是白忌曾經多次夢到過多次的桌腿雕著鳳凰的紅木桌。也真是神奇,在雕刻這個塑像的時候,整個京城竟然沒有一個人記得那神算子的長相,最後也只能這樣了事。

就像是白忌做了那麼長時間的夢,卻沒有一次見過夢中紅衣男子的臉。那臉就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每當他努力想要看清的時候,夢就醒了。

而現在,那張臉就出現在白忌面前,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任何一種。在他的想象中,那個紅衣男子要更年長一些,就像是他的父親或者兄長那般成熟。

哪知道卻是這麼一張,年輕到甚至有些稚女敕了。

唇上的那兩撇胡子沒給他增加一分一毫的穩重,反而不知怎麼感覺更活潑了。

在夢中一直是負責照顧他的角色,現在竟然感覺比自己師弟都要小。尤其是這麼一副長相配上他的語氣動作帶來的錯位感,讓他現在都覺得有些不知所措。

而無道山大師兄不知所措的表現就是看起來越來越冷漠。

胡遲看著他說完那句話就一直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從前一直跟在自己**後面的小孩兒已經變得如此有威信了,他的心理活動並不比白忌少多少。

不過現在這個孩子已經不是他的孩子了,活的年歲比白忌不知道多了多少倍的老狐狸很快就從以前的那些事情中月兌離出來。

回到所謂的,白忌師傅的,那本游記。

他認為自己還能再掙扎一下。

畢竟要是他以前行走在這大千世界中,都被人留下了什麼游記,那他可至少是活了上千年。在現在的修真界里,恐怕根本就找不到能有他這個歲數的了,哪怕是資質最差的,在這個吸口氣都能自發修行的時候,最多八百年也都該渡劫了。

在胡遲的印象中,下重天里從來沒有過了千歲飛升的。哪怕有幸過了九重天劫,洗仙池埋仙骨的痛苦也不是那老身體能夠支撐住的。

所以要怎麼解釋他活了上千年沒病沒災還沒事就出去玩?

「我下山之後,就直接來到北陽城。」胡遲對燒完水回來的羅信道了謝,「從來沒去過什麼前朝京城,我覺得你們是認錯人了。」

羅信沒注意剛才他們都說了什麼,听到這句話驚訝道︰「不能吧,可是我師兄剛才……」

「京城城郊外有個為你而立的姻緣廟。」白忌打斷了羅信的未說完的話,「紅衣男人,雕著鳳凰的紅木桌子。」

本來之前白忌說的什麼前朝京城,胡遲早就不記得了。不過當听到姻緣廟的時候,他卻反而有了印象。那應該是在第六世下來的時候,畢竟在上重天他偶爾也要靠下界的供奉來改善伙食。

白忌一直都在注意胡遲的表情,看到他露出有些了然的模樣,也就追問了一句︰「看起來胡大……胡遲前輩是想起了什麼?」

「我只能說我真的沒有去過什麼前朝京城。」胡遲模了模胡子,「不過我師傅應該才是你要找的人。」

「師傅?」白忌的態度讓羅信都驚訝的看過去,然而白忌滿腦子都是胡遲口中說的那個師傅,並不在意小師弟看他的表情。「不知道前輩的師傅……」

「我師傅,唉……」胡遲側過頭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你已經見不到了。」

此話一出,白忌和羅信都愣了一下。

「我們師門比較特殊,每代掌門人只收一位徒弟,徒弟在外行走算姻緣的時候都要穿紅衣,擺上祖傳的鳳凰姻緣桌,並且只叫一個名,咳咳,胡遲。」這身世都是早在二次下界的時候,上重天那些前輩們教的,胡遲也就活學活用了一下,「而我們師門弟子學成下山的時候,就是師傅……反正現在整個師門就剩我一個人了。你們說的那個在前朝有姻緣廟的,應該是我師傅。我也才剛下山,你肯定是認錯人了。」

如果胡遲不是長了一張這麼年輕的臉,這些話的說服力頂多五成。但是看到胡遲,白忌對那些話反而信了九分。

他對于紅衣男人的印象都是在夢里,夢里他和那個男人相處的過程中,都是帶了幾分依賴和尊重。而這份依賴和尊重讓他的潛意識里給那個男人的畫像要老成很多。

也就是比起胡遲的年輕長相,他更願意認為夢中的男人是胡遲的師傅。

白忌自己把自己給安慰完了,莫名其妙放松不少。胡遲注意到他看向自己的表情也沒有那麼詭異的冷漠,也默默松了一口氣。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世白忌看到自己的時候那麼冷漠,也不知道他師傅的游記里面都說了他什麼壞話。

胡遲喝了口放涼的水壓壓驚。

懷疑可能是他從前給白忌的師傅算過姻緣,他師傅八成是沒有什麼良緣,在游記里面亂說一通,教壞小孩子。

「打擾了,前輩。」白忌站起身,鬧了這麼一通,也算是得到了一個結局,他也該走了。

「叫我名字就行。」胡遲也站起來微笑,「我也沒想到竟然能踫到知道師傅的人。」

羅信也和胡遲告別,告別之後還沒等到走出門,就小聲對白忌說︰「大師兄,那個活神仙現在還被關在羅府,我們現在怎麼辦?」

白忌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听到身後胡遲說︰「你們找活神仙是有什麼要事嗎?」

白忌看了羅信一眼,羅信閉嘴向後退了一步。他只不過是覺得這個胡遲身份特殊八成也是修真的同道中人,而且人也比較和氣,應該是個好人,就沒想那麼多。況且他們這次下山本來線索就不多,多一個人幫忙也挺好的。

然而大師兄凶我,嚶。

小師弟委屈,把自己縮在一邊看著大師兄和胡遲說話。

白忌看著羅信老實了,才轉頭對著胡遲解釋︰「我們這次來也是師門吩咐的,其實這些事本來不應該麻煩胡道友……」

「你叫我道友我總覺得怪怪的。」胡遲擺擺手打斷他,畢竟不是他從小養大的,白忌現在被他那個不知道什麼鬼的師傅養成了這麼一副讓人渾身不自在的樣子,胡遲還真不習慣,「你直接叫我胡遲,或者……」

胡遲猶豫著說︰「或者叫我字,子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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