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沈施然和黃金銘回來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全村，兩個傳說級別的人物回來，街坊鄰居都過來嘮家常。
整個下午，除了幫爺爺接待病人，另一方面就是回答大家的各種好奇。雖然施然和金銘都是各自忙碌，但依稀能夠听到街坊們在一旁悄悄議論。
「真是一對璧人啊，好登對啊。」
「你看小伙子這麼勤快，這不是為了討沈爺爺歡欣麼，對姑娘懷的小心思咱們誰不知道啊，你說是不是。」
「真是出息啊，這兩個人，還是同學，你說以後結婚了多好，要是還在咱村辦，肯定盛大的不得了。」
「听說黃金銘是掙美金的呢，嘖嘖嘖，真是有錢，誰家女兒嫁了他肯定是福氣啊，長得也是俊啊。」
「沈爺爺才是有福氣，孫女可爭氣了，雖然不知道他閨女在哪兒到底在哪個國家工作，但是外國啥玩意兒都寄回來，跟不要錢似的。」
「你們啊，看看看看，就說好好讀書對，得回去教育下孩子，這兩個人上學讀書時候，成績也是夠可以的。」
「對對對，人才人才。」
忙著忙著，突然有人叫︰「施然！」沈施然轉過頭去一看，這不是班上的小楠和籬笆麼，籬笆原名叫黎跋，名字彪悍奈何人窩囊，小時候爬樹翻牆他總是最落後的那個。祝小楠是班上的學習委員，為了班上的各種事情可是操碎了心。沒想到這兩個最後在一起了。
黃金銘看到小楠和籬笆，也走了過來。
「今兒可算是運氣好，見到你們兩個了，我們光听你們的故事，都有好幾個版本了，晚上咱們請客，好好敘敘舊，好好講下你們這幾年的發展。」籬笆扶了扶眼鏡，樂呵呵的笑著。
沈施然見到老朋友，自然開心得不行，拉著小楠的時候︰「比讀書時候漂亮了好多。」
「那是，我昨天才去新做了頭發，你看這波浪卷多好看。」小楠撩了一下頭發，一副得意。「你怎麼跟黃金銘一起回來了啊，你們這些年，都有聯系？」小楠有些詫異。
「沒有呢，也是今天才遇到的，他比我早回來一天。說起來他從這里出去後，我是一直沒見過他。」沈施然望了一眼黃金銘。
黃金銘回望了沈施然一眼，頗有深意的笑著︰「她那是不承認，我們有過踫面，只是當時太忙了，算是錯過了，後來我又找到她了。」眉宇間都是安然的歡喜。
「看你們這樣子，好事將近了？」籬笆現在長聰明了，黃金銘一語他便懂了。
「別听他胡說，我們在外面是真的忙，也是最近才聯系上的。」沈施然有些害羞，說話時候不由自主低下了頭。
「晚上火鍋，說定了說定了。」籬笆想到班上不止會有他們這一對，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熱氣騰騰的鍋湯，人聲嘈雜。
黃金銘看起來確實是刻意照顧沈施然，不停地給沈施然夾菜，沈施然一直道謝說不用了。
「喂，你們兩個不要太明顯，看得人好羨慕。」小楠揶揄他倆。
沈施然的心里不是滋味，只能埋頭吃菜。
「施然，老朋友了，你怎麼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放不開啊，講講你的故事啊。」籬笆問道。
沈施然笑了笑︰「我其實就是運氣好，進了一個不錯的珠寶公司，不過要學習的太多了。」話語極為輕描帶寫，她都不敢說起她在國外的那些日子，這會讓她想起阿奈斯，五味陳雜。
「听說你大學畢業去了好幾個地方呢，我們都知道你給沈爺爺經常捎東西回來。」小楠說著，越發激動。
「嗯。」沈施然答應著。
「全是老外的環境是什麼樣子的，他們好相處嗎？」籬笆也好奇起來。
「人都挺好的，我成長得也快。」她說著，把大家杯子里的飲料上滿。
「施然她雖然是從屬國際大公司，但我听說她主要還是在成都工作，負責公司的中國區，所以我也跟灣區的公司申請，調回國了。」黃金銘的每一句，藏著的是一顆熾烈的心。
「哈哈哈哈，你們兩個要不要交杯來一個吧。」籬笆提議。
「交杯交杯。」小楠拍手叫好。
沈施然突然放下筷子，雙手做了姿勢讓大家都不要鬧了。
「我現在不想談戀愛，想好好工作。」她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籬笆和小楠驚呆了，不知所措。黃金銘的眼里，突然起霧了一般。氣氛突然變得詭異的尷尬。
黃金銘從未料到，見到的那個心心念念的姑娘，最後的回復，是這般決絕。
她的所作所為，不是在等待他的到來麼？
到底是哪個地方錯了？是她還是原諒不了他曾經將別人當做了她？
「施然雖然看起來挺柔弱的，但我知道，她能走到如今，內心是十分堅毅的，她有她的夢要去追尋，我就陪著她守著她等著她。」黃金銘的這一句，終于是打破了沉默。
「來，為她的美好前途干杯，為我們都會有的美好前途干杯。」黃金銘強顏歡笑，讓大家都高興起來。
「干杯！「大家附和道。
沈施然喝完，強忍著心上的苦楚。抓著膝蓋的右手不停的抖動。
她獨自騎著自行車回家了，拒絕了黃金銘的護送。她實在不想再欠他了。
只是，吃火鍋的時候，大家提議加微信，她確實也不好再說什麼。
「回家了麼？」黃金銘的微信很快就發過來了。
「回了，比較累。」她回復道，其實是不想再跟他有太多的牽連。她好怕，抑制不了自己內心想要奔向他的念頭。
「施然，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夠好？」沒來由，這句話就拋了過來。
她該回復他什麼呢，說他很好，會不會被認為是發好人卡。「怎麼會，我是因為你那麼優秀，才一直努力的。」她還是道出了這些年努力的原因。
語音聊天響了起來。她接起來。
「施然，我只想問，我，能不能等到你。」黃金銘的聲音很低。
「金銘，」沈施然失落的閉上眼楮。「前途叵測，人與人，本就不應該被捆綁。」她對自己的心，拿不定主意。
「可是，我的靈魂，我願意把它與你捆綁。」他說得澎湃，讓人動容到快要掉淚。
「我們，還是做朋友吧。」她說完，不敢想象他的回復，便匆忙的掛了電話。
她擦了擦眼角溢出的眼淚。
書架上有一本席慕蓉的《槭樹下的家》，剛好翻到一篇「豐饒的園林」，想那還是她高中時代很喜歡的一本。
她喝著酸女乃蜷著腿坐在床上。讀著這樣的一段︰
「車門都已被朋友打開了，山風吹襲過來，清涼中帶著一種草花的芳香，我不禁翻了一個身，仰面向著天空睜開了眼楮。
滿天都是閃爍的星星！
滿天都是晶晶亮亮的星星！
我從來也沒有看過這樣多，這樣密，這樣亮的星群。就在這高高的澄淨的東部天空上，晶瑩閃爍，幾億幾兆的星星正成群地以各種形狀各種光度聚合在一起，像沙、像河流，像浮雕又像旋渦，從高高的夜空上俯視著我。
在那一剎那間，我瘋狂地愛上了那滿天的星光。
以前，只肯在有月亮的晚上出去散步，好像只有那如水的月色才是我唯一珍愛的時刻，從來不知道星光滿天也會是這樣美麗和迷人的。
生命里有著多少無法預料的時刻啊！
終于明白了，我其實不必一定要苦苦追尋那一扇已經錯過了的，只存在在過往記憶里的門，往前走去，還有多少扇門在等待著我去一一開啟，生命里還應該有多少不同的驚喜和盼望。」
沈施然想象著文字里滿天星星的絕美，不禁捂住了嘴。從前的等待是痛苦的，是沒有希望而破土而出的希望之花。而阿奈斯的從天而降，仿佛是黑暗人生猝不及防的光明，燦爛了整個來路，如同聚合流沙狀的塵埃般的星光。
她對他是瘋狂地，是臣服的，是仰望的。
他帶給她的人生，是震撼的。他改變了她的人生觀。
他讓她不斷的潔淨如新。
她想著他，阿奈斯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我的甜心，一切都還好麼。」他問。
「好，除了你不在身邊。」她答。
「我也是。」他的語氣，是輕輕地笑意。
「想了你整整一天，閉上眼楮，全是你。」他軟語親昵。
「我在讀書，正好在想你。」沈施然那般自然的接過他的話。
「怎樣的想我。」他問。
「像黑夜布滿夜空的星星。」她答。
「原來我在你的心里，這麼美。」他說得仿佛有些自負。
「我的親愛，你是我從未想到的美，我這輩子都不曾見過的。」她只有在他的面前，在那般坦誠。
「你也是，然，你太特別，讓我忍不住靠近，再也不想離開。」他磁性的聲音讓人的靈魂都起了戰栗。
「我等你回來，然，我已經在整理你辦簽證的資料了。」阿奈斯如是說。
「去哪里？」沈施然隱約已經有了答案。
「回巴基斯坦，到卡拉奇見我的父母。」他說。
「爺爺最近身體不是太好，等看了病，我就和你一起去。」沈施然還是覺得，在阿奈斯的身邊更安暖。黃金銘給她的世界，太紛亂了。她願意跟隨阿奈斯，一起去迎接嶄新的人生。
「爺爺什麼情況。」阿奈斯低聲問。
「吞咽困難，明天去醫院。」沈施然回答道。
「寶貝，放心，你可以把爺爺接過來，我有私人醫生，也有專門的醫療居所。」阿奈斯每一步都為她安排得那麼好。
「先不麻煩你了，明天去醫院看了再說吧。」沈施然說出了出行安排。
「不要擔心，我跟你一起等結果。」阿奈斯的話，熨帖得讓人安心。
「阿奈斯……」沈施然心上涌起一股股莫明的暖流。「有你在，真好。」她笑了。
「我的小笨蛋，我就是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人啊，你的生活會一直這麼好下去，我保證。」阿奈斯的誓言，就這麼跟了過來。
沈施然抱緊了胸前的枕頭，她真的是離不開阿奈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