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購買比例未達到百分之30的讀者無法看到最新章節灕水湖畔,船只搖搖晃晃的泛在水面上,皮膚黝黑的船家撐著槳,艙里的散客們悠悠閑閑的說著話。

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私自下山,自然也是頭一次坐船,新奇與激動是免不了的,故而一路都指著兩岸連綿的山色大呼小叫個不停。葉雲祁起先還嫌棄我兩句,後來連搭都不搭理我了,自個兒環著手坐在位置上打瞌睡。

我本來一個人看景,看得多了也有些沒勁,又忽想起一事,便戳了戳他的臂膀道︰「哎,問你個問題。」

他睡得迷迷糊糊,連頭也懶得抬,只沉悶的應了一聲。

「我此番下山,是為了把這封信給師姐,」我問道,「可你呢?你又是為了什麼?」

他慢慢抬起頭來,夸張的打了個哈欠,睨了我一眼,輕飄飄的道了一句︰「你該不會,以為我是為你才下山的罷?」

「誰,誰以為了,」我不自在的將頭瞥朝一邊,「快說,別打岔。」

他仿佛輕輕笑了一下,繼而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因為一年前,我做了一件錯事。」

我愣了一愣,一年前?那是秦乾朗來太和山的時候?難道和他有關?

還不等我將疑問說出,他便仿佛猜透我的心思一樣,朝我問道︰「你可還記得,大師兄和秦」頓了頓,他壓低了聲音,「和秦乾朗比試的那一夜?」

我點了點頭︰「當然記得,」隨即微微皺眉,「那時候他們兩個說的話,我一直都不懂。現在想來,或許大師兄早已知曉了他的身份。」

「不錯,」葉雲祁道,「師兄猜到此人身份尊貴,所以出手有了顧忌,險些落敗。而你我少年心性,」他邊說,邊遺憾似的搖了搖頭,「我一心顧著師門的名譽,不願師兄落後于來路不明之人,所以在危急關頭,曾暗地里用內力幫過他一把。」

「怪不得」我恍然道︰「我說呢,眼看大師兄就要輸了,卻竟在一瞬間就扭轉了劣勢原來是你」我猛的伸手拍了他肩膀一把,頗為贊賞的道︰「做得好!不愧是我們師門的人!」

他被我拍得呲了牙,皺眉橫了我一眼,隨即又嘆了口氣,苦笑道︰「我一直以為,是我幫了大師兄,卻未曾想過,他究竟需不需要我幫。」

我愣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眼光落于遠方一處,說道︰「大師兄自小沒了爹娘,被師父撿來太和山上,由諸位師伯師叔一齊照看養大。他行事沉穩,又頗有習武學劍的天賦,一直被師父寄寓著厚望。他既是我們這一代中的後起之秀,也可堪稱為整個純陽宮的希翼所在。」微風拂面,吹散了他耳旁的碎發,「而劍,是師兄一直以來維持的自信與驕傲。一旦在這方面受到質疑,將會對他造成外人難以理解的打擊。」

他又嘆了一口氣,嘆息隨著風聲消散在湖面上︰「而我自以為是給予他的幫助,于他而言,或許是更為致命的一根稻草。」

我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又什麼也說不出來。然後我陷入了沉思,我回憶起那天夜里大師兄的清冷的背影,回憶起秦乾朗不屑一顧的神情,他眼里含著隱隱的鄙夷。

眾人敬重的大師兄,師父最為重視的大徒弟,怎麼能受得了別人對他劍術的鄙夷?

「這一年以來,我時時在想,會不會是我的插手,才導致師兄起了離山的念頭。他大約覺著,日日在太和山中練劍,如今連一個外頭的輕浮子也打不過,還叫自己的師弟師妹瞧這個笑話。」葉雲祁沉郁的道,「所以你去揚州,是送信,而我,是想對雪霏做些彌補。」

「我懂了。」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他道︰「你也別多想了,就算你沒有出手,大師兄大概還是會走的。太和山留不住他。」

葉雲祁受了我的安慰,立即一副嫌棄的模樣︰「人小鬼大,你懂什麼。再說了,你腦子這麼笨,若是沒有我,還不得下山就給人拐了去?」

這人前一秒還跟懨懨的黃花菜似的,這會兒怎的瞬間就變了臉了?我怒道︰「葉雲祁,你少瞧不起人!就算沒有你,我一個人也能到得了揚州!」

「噢?」他懷疑似的打量著我,歪著頭回憶道︰「哎呀,我怎麼記著,是哪個小路痴,三年前下山,因為貪玩和眾人走散了,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最後還得勞煩我找著了她,她抱著我的手哇,是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閉嘴!」我黑著臉唬他,往事不堪回首,都過去三年了,這人記性怎麼這麼好?「你別跟我翻舊賬,什麼勞煩你找到了我,明明是你自己偷偷溜出來玩,踫巧遇到了我,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嘖嘖,好你個風清冉,還忘恩負義,早知就該把你丟在那山溝里,讓你和野狗豺狼做個伴」

一場激烈的戰爭即將爆發之際,撐船的小哥適時的喊了一嗓子︰「諸位,前面即是楓瑯縣了!」

我眼光一亮,在船上待了大半天,實是膩歪了。我興奮的朝前方望去,果然見到了岸宇上房屋的建築。

「咦?岸邊好像有人。」我疑惑的問道,「他們怎麼都穿著一樣的衣服啊?」

船家似乎听到了我的話,朝我笑了一笑道︰「小姑娘是頭一回到楓瑯吧?鑄劍山莊在此建有分舵,這是他們的人。」

「鑄劍山莊?」我口中喃喃的重復,「好名字,讓人一听便知道,這個莊子是專門給人做兵器的。」

船家笑得更厲害了︰「小姑娘說錯了,這鑄劍山莊呀,可不止給人打打兵器這麼簡單。」

不止這麼簡單?我想要問個明白,轉身時向後方不經意掃了一眼,呼之欲出的話就頓在了嘴邊。

剛剛還有說有笑的葉雲祁,這會兒卻不見了。

自古紅顏多禍水,為了我師姐這個禍咳,美人,多少純陽弟子一見面就分外眼紅,眼紅至極還必然去打上一架。我一直以為大師兄行事沉穩,滴水不漏,誰成想他竟也有怒發沖冠為紅顏的這一日。

男子的心性有時很單純,也很愚蠢,他們遇上了情敵,往往只會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來解決,仿佛打贏了對方,就能贏得美人心,根本不去管美人樂不樂意。所以今夜這事,我師姐是不知道的。

至于我是怎麼知道,現下又怎麼整個人藏在這顆粗壯的松樹後面,這個理由必然不會膚淺——因為秦明朗的戰書,是我親手送去給大師兄的。

「哎你說,他們兩誰的功夫更高一些?」

我壓低了聲音說這話,這話自然不是對著空氣說的,我向來沒有那愛好。

葉雲祁斜倚在樹干上,神色懶散,眼光混沌,看那樣子幾乎要睡著了。他甚至打了個呵欠,才慢悠悠的說道︰「秦明朗住在山里這麼久,你見過他出手麼?」

葉雲祁本來也是不知道今兒這個事兒的,但我擔心秦明朗與大師兄打得厲害了,最後兩敗俱傷,我一個人拖不動他們。思來想去,只好將葉雲祁「溫柔的」叫來了,沒法子,誰叫我的師門人脈凋零呢?我總不可能找我師父來幫忙罷?那他不光是會打斷我的腿,還會打斷大師兄的,順便再打一打秦明朗的。那今天這個架便不用開始了,直接一起打包入了青松師伯的藥廬即是。

我用一秒鐘回顧了秦明朗住進師門的幾許時日,隨即默默搖了搖頭。

「他從未在人前動過武,卻敢挑戰劍術非凡的大師兄。按照正常的思維,這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本來不會武,卻給豬油蒙了心,想要瞎貓踫上死耗子,」葉雲祁道,「二是他會武,只礙于某些不能言說的理由無法展現于人前。這樣看來,他很可能是個深藏不漏的俠客高手。」

葉雲祁這一番話說得行雲流水,頗帶著點民間話本里的江湖氣味,使得他的形象瞬間就顯得高深莫測起來。連我也有點被他繞進去了,不假思索的道︰「這麼說,他說自己得了失憶癥,也是礙于某些不能言說的理由?也是假的咯?」

葉雲祁有些嫌棄的看向我︰「這樣人盡皆知的事,沒什麼說出來的必要罷。」

我︰「」

很好,他那個高深莫測的江湖形象約莫只持續了三秒鐘,立即又變回那個惹人厭的三歲小孩了。

我不願再和他扯嘴皮子,轉頭往秦明朗與大師兄的方向看去,卻見那兩個人仍是一動不動的立在那里,連腳下的位置也未曾變過一寸,月光將兩個人的影子拉的很長,猛一看,倒像兩個陰曹地府的鬼魅似的。

我心焦急,我心焦灼啊,我趕著回去睡覺啊。

「他們到底什麼時候動手?」我壓低了聲音問道。

葉雲祁也閑閑散散的看著二人,睡眼朦朧的道︰「急什麼。自古以來江湖里便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律,即是兩個人比武切磋,先出手的那一個,大概就要輸。」

我奇道︰「這有什麼淵源?」

葉雲祁很干脆的道︰「不曉得。」

「那他們是在等對方出手咯?這要等到什麼時候?」我忐忑的道,「若是就這樣耗到天亮怎麼辦?」

「若他二人就這樣耗到天亮——」他話尾的音調拉得很長,忽然又一是一轉,很坦蕩蕩的看向我,「那我們就回去睡覺。」

我生氣的瞪了回去︰「那怎麼成?做人怎可以這樣沒有恆心!」

葉雲祁嘖嘖稱奇︰「原來你的恆心,都用到了這等歪七扭八的事情上了。怪不得一套劍法學了三年,仍然只是初窺小徑。」

我正搜刮了滿肚子的言語去反駁他,卻眼梢猛地滑過一瞬的黑影,定楮一看,原來那邊的兩個人已在不知不覺間動起手來了。

我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過去,兩手扒拉在粗糙得掉皮的樹干上,問道︰「他們究竟誰先出的手?」

「沒看清。」葉雲祁眉頭一皺,沉聲道︰「都說了,要叫師兄。」

我直接無視了他後半句話,等了一晚上,好容易等到他們開打了,哪有心思管你師兄不師兄的。

從小到大,我甚少看過純陽宮的弟子們比試,不是因為他們愛好和平,而是因著大家都出自同門,動起手來便少不得要給彼此留點面子。打架嘛,就應該打得盡興才是,否則還有什麼意思呢?而今日大師兄和秦明朗這場架,必然不會是點到為止切磋切磋那麼簡單,怎麼著也得來個頭破血流、四肢斷落罷?一想到此,我的心內竟還隱約有一絲小激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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