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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管董鄂格格多不甘心,日子照樣得過,再者說,她不過是個沒上玉牒的侍妾,誰會在乎她的心情?

這兩年前朝總不安穩,又因為天災頻發,胤禛在戶部做事的時間長,每每回府都累得提不起勁,哪還有心思均分雨露?

從前是因為有德妃指手畫腳,縱使他沒多大興趣到時間總得往後院去,自打德妃毀容破相降做烏嬪,她就極少踏出永和宮,烏喇那拉氏過去請安也總是不見,多數時間連樣子也懶得裝,極少數時候會使嬤嬤遞個話,讓做福晉的把後院管好,讓侍妾多生給胤禛開枝散葉雲雲。

四福晉當面全應了,回府之後該怎麼著怎麼著,她料定烏嬪一顆心全撲在臉上,還在做夢想恢復容貌,壓根沒工夫去管不得寵的兒子的事。

胤禛樂得如此,自打額娘不過問,他踏足後院的時間就大大減少,每個月也就五六回,其中初一十五還在福晉的正院,剩下那幾天後院女人能搶破頭。

天數當真少,你還沒地兒說閑話,誰讓爺們忙得都是正事呢。

戶部掌管天下戶籍財經,乃是瑣事最多的部門,又因為油水多,戶部衙門尤其容易生蛀蟲,胤禛生性多疑,他不大能相信人,凡事都得從自己手里過一遍,大事小事都要指導一二,也難怪累成那樣。忙完手中的公務回府,他首先還不是去女眷那邊,先要去看看弘暉等人,考校他們功課,指點他們習字讀書。兒子那邊去過之後,他還要進書房忙活一通,或者臨兩篇字,或者抄一頁書,再或者同門下清客聊聊詩詞文章,還有空閑他還能讀兩章佛經……把這些全過一遍,終于想起來府上還有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侍妾。

等想起來,天色也不早了,精神頭好點倒是能整點花樣,感覺累了就是蓋棉被純聊天,左右他做主子的還能上趕著去遷就伺候人的奴才?

他府上兒子的確不多,可質量高啊。

尤其弘暉,打小就聰明肯讀書,做學問不用催,胤禛對這個嫡長子滿意極了,因為弘暉足夠優秀,讓他對兒子沒更多期待,能添幾個看緣分吧。

對他這個態度,烏喇那拉氏無所謂,她和胤禛的關系不像老九府上,他們夫妻之間敬重更多一些。自大婚以來胤禛沒落過她臉面,她自問盡到了嫡福晉的責任,盡心盡力操持府上大小事。

早幾年的確有些醋勁兒,也就是攔著不想進新人,她捫心自問沒做過喪良心的事,這兩年更是徹底看開了,只要後院這些個別把手往她兒子身上伸,她們要爭寵或者怎麼都成。

雍郡王以及郡王福晉看得開,李氏、宋氏、武氏、耿氏等人就鬧心多了,更別說豁出去臉不要跟了四爺的董鄂格格。

這幾年董鄂氏沒一天舒心,她有時候覺得,帶著記憶重生回來還不如啥都不知道呢。

不知道反而有盼頭,知道太多徒增煩惱。

就像她現在,無論怎麼想,都覺得屬于自己的美好人生被搶走了。

上輩子胤倒霉悲催的,她跟著倒霉悲催。

這輩子胤威風八面,她卻已經不是九福晉了。

上輩子胤禛斗贏了所有兄弟登基為皇。

等她奮不顧身抱上這條大腿,胤禛又清心寡欲起來,看他這樣壓根沒想要爭。

……

她倒是听胤提過,太子、直郡王、老八輸就輸在沉不住氣,皇阿瑪年紀大了猜疑心格外重,你動作越大反而討不得好,幾個深得人心的斗得兩敗俱傷,讓老四跟在後頭撿了便宜。

最冤還要數十四,他出征不是時候,回來一切塵埃落定啥事也沒了。

照董鄂氏知道的,雍正繼位是不是名正言順有待商榷,當時所有皇子都覺得十四贏面更大,那幾年十四真的很得重用,手上兵權在握,本身文武雙全,再加上年輕體健,康熙歿時他不到三十五,而後來繼位的新皇都快四十五了……董鄂氏當時很不甘心,胤原先支持胤,胤倒了之後就把寶押在十四身上,這兩次都沒押對人,可苦了闔府上下。

只要想想那幾年,她就迫不及待想從火坑里跳出來。

甭管雍正繼位是不是名正言順,她就知道一點,這位爺贏了,他是最後的贏家。

跟著他遲早能踏足後宮,遲早能登上高位讓命婦叩拜,烏喇那拉氏又是個可憐的,生下了嫡長子也沒養活,到雍正登基膝下也沒個嫡子,後來斗得歡騰的竟然是李氏年氏耿氏這些歌難登大雅之堂的。

董鄂氏在踹掉胤之前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她覺得自己贏面很大。

從身段氣質上說,她和深受雍正寵愛的幾位非常相似,都是溫柔婉約的類型;同時她又佔著滿洲貴女的出身,娘家比四福晉娘家也不弱分毫;再有,她是能生的……兼具這幾點,憑什麼探不出頭?

可人倒霉喝涼水也能塞牙縫。

命運就是會捉弄人。

誰能想到這輩子一切都不同了?

八、九拆伙了。

弘暉活下來了。

太子腦子靈光了。

四爺他對奪嫡沒興趣了。

……

為什麼啊?

問題出在哪兒啊?

是因為太子嗎?還是翊坤宮主位她的前任婆婆?或者就是因為她的重生?

活到這份上,真比上輩子還要不如。

為什麼要帶著記憶回來?

要是沒帶著記憶能這麼痛苦?

董鄂氏一天天的折磨自己,她想不通,越是想不通就越忍不住鑽牛角尖。前次四爺好不容易來她房里,結果她一昏頭說錯話,爺拂袖而去,之後再沒來過。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抱著胤禛的腿跪下求他,皇位明明該是你的,你去爭啊!

她又沒這個膽量,生怕目的沒達到反而提前把自己搭進去了。

都知道董鄂格格不能生,四貝勒府壓根沒人針對她,至多不過想起來刺一句。就這樣,董鄂氏還是一天天的清減下去,縱使爺們都喜歡芙蓉面楊柳腰的美人,她那樣也怪嚇人的。

思慮過重吃不下什麼東西,夜里也睡不安慰,氣色奇差無比,她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穿著旗裝完全撐不起來,夜里褪去外裳僅著中衣的樣子更是駭人。

伺候她的丫鬟很有幾分忠心,勸了勸了,好話說盡,啥用沒用。

她知道自己應該放寬心,可就是沒法不去想,她沒辦法!

董鄂氏還想過三尺白綾自縊,又不甘心,總想再等等,萬一後頭峰回路轉呢?她等啊等,就等來老八提前出局,消息傳開來,董鄂氏又憔悴了幾分。

平素府上都免了請安,後來有一次烏喇那拉氏遇見她在園子里散步,那模樣就跟後宮里那些青春和熱情都消磨殆盡的女人一樣,看著除了麻木就是絕望。

烏喇那拉氏清楚的記得董鄂氏是康熙三十七年的秀女,和九弟妹一批,她倆是那年的兩朵嬌花,如今瑞郡王福晉依然天香國色,她已經是油盡燈枯之相。

多年輕啊,也才雙十年華,就快要凋謝了。

烏喇那拉氏日行一善,之後就命人送了些補品去,又讓太醫仔細給她診過,都說是心病,這樣下去熬不了幾年。心病須得心藥醫,再高明的太醫也沒法,只能開了幾個食補方子。

因為她做的事太丟人,董鄂家早先就同雍郡王府的董鄂格格劃清了界限,雖如此,烏喇那拉氏在同胤禛商量過後還是使人給她娘家遞了個話,將情況告知,做到這份上算是仁至義盡了。

要是有心,額娘嫂嫂隨便來一個勸勸她沒人攔著,要是當真不在意,往後人沒了就別怪誰。

這些年府上風平浪靜的,也沒遭逢大難,天知道她為什麼想不開。

縱觀皇子後院,心里揣著事思慮重的不少,思慮重到這份上的烏喇那拉氏模著良心說她沒見過,咋就那麼能耐悶不吭聲就要把自己逼死了呢?

董鄂家到底還是去了個人,同親娘聊過之後,董鄂氏的確好了一些,就僅僅只是好了一些。

寶珠平素不關心別人家的事,她知道這茬大概是兩旬之後。

這一春氣溫升得快,整個三月間陽光都燦爛得很,沒半點春寒料峭的感覺,四月也還是艷陽高照……晴天接著晴天,暮春還沒過,感覺已經到夏天了。

這樣的氣候寶珠適應得挺好,寧壽宮里,太後娘娘就不大好。

說起來,自打出了圖門寶音那事,太後那身子骨就垮下去不少,哪怕精心調養,精氣神也遠不如從前。之前這一冬幾乎就是在房里貓過去的,剛開春那幾天覺得挺舒坦,每日都出去曬太陽,連續晴了一段時間,她瞧著就不好了,衣服減得太快,冷不丁就病倒,喝了幾天藥也不見起色,因為生病連帶著心情也低落下去,康熙去看過之後險些忍不住眼淚,他之後就將朝堂上的許多事交給太子來辦,親自侍奉在嫡母跟前。

這麼大的事,總是胤還在禁足當中,也听說了。

寶珠從前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去看看太後,听她講以前的事,陪她老人家聊天。掰起手指頭算算,從頭年冬到現在,她竟然有半年時間沒出過門。她坐在榻上悶了一會兒,正好膳房那邊煲的湯能喝了,胤試了試溫度,感覺不燙手,就端到寶珠身邊來,正要勸她用一些,發現她苦著臉,悶悶不樂的樣子。

胤嚇得不輕,順手將盛湯的盅子擱在一旁,捧著福晉的臉問︰「這是怎麼了?誰惹我心肝不高興了?」

這時寶珠才說她擔心太後娘娘,想進宮去看看。

發自內心說,胤不大樂意,倒不是正在禁足的問題,主要是想到寶珠如今是雙身子,怕過了病氣,有個萬一他追悔莫及。

可攔著也不是事兒,不讓她去看看,她能憂心到臨盆那日。

胤就使趙百福往東宮跑了一趟,傳話給太子,說寶珠擔心太後鳳體食不下咽夜不成眠,讓太子幫著求求皇阿瑪,允他帶福晉去寧壽宮請個安。

康熙就是大孝子,哪有不允的?

他听說之後就是一番感慨,老九這不著調的著實娶了個好福晉,太後沒白疼富察氏。

得了準話,第二天胤就帶著寶珠進宮去了,一塊去的還有三個小的,寶珠想著太後喜歡阿圓他們,見著說不準能高興高興。也就是在寧壽宮,她遇上陪胤禛過去的烏喇那拉氏,兩人聊了幾句。

同別人聊天自然聊不到董鄂格格身上,寶珠就不同,第一她們是同屆秀女,第二她倆之間還夾著個老九,董鄂格格要是不作死,本來該是九福晉的。

烏喇那拉氏隨口提了兩句,寶珠听在耳中,就想起曾經見過董鄂氏幾回。

當初她自信得很,瞧著人比花嬌,這才多久,就油盡燈枯活不了幾年了?

還真是世事無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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