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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二月間,康熙收到一道折子,說頭兩年朝廷撥銀補貼,讓甘陝軍戶養了一批膠草,經過這兩年的繁殖,已經頗具規模,問皇上今年是不是割一批草膠。

皇帝日理萬機,早已經忘了這茬,經人提醒想起來,批復說讓他們等專員過去,按需要的量來擱。

說是專員,其實就是匠人,跟胤打下手做過戰車改良,對輪軸頗有研究的幾個。康熙讓他們先去試試,看能不能把膠液凝成膠圈,裹在馬車的輪軸上,試驗成功之後就能照著仿一批。

具體怎麼操作康熙說不上來,他把意思傳達下去就讓幾個人收拾收拾往甘陝那邊去,幾位官員先是跪地領旨,退下之前就有人壯著膽子舉薦胤,說郡王爺最精通這個,何不讓他來負責?

被指明負責這事的幾個同胤的關系都挺不錯,簡單說來,工部衙門可以分為兩派,一派以實權派,他們擁護的是廉郡王,但凡工部有任何功績經他們之手都能冠到廉郡王頭上,哪怕他從頭到尾都沒參與,也能擔個指導有方的美名。另一派就是實干派,這些人團結在胤周圍,胤此人雖然喜怒不定,卻不是那等眼高于頂瞧不起人的,他剛來工部的時候做戰車改良就同大家伙兒打成一片,修繕貝勒府的時候更是把上下的名匠認了個全,和誰都能嘮兩句,加上他的確不是沒半點本事空降過來刷功績的廢物蛋子,他在許多問題上都有自己的見解,被內行人引以為知己,惺惺相惜。

所以說,你要讓工部幫忙做個什麼,找胤就對了。

而同樣在工部衙門的十貝勒就是個奇葩。

他雖然沒干過什麼正事,倒也不討人嫌,反正沒事就在衙門里喝茶,實在喝膩了就打兩套拳,逮著誰還能請你吃口點心陪著聊幾句……擺明就是大少爺做派,卻因為為人實在,我是來混日子,也不怕告訴大家我天天混日子,不搶功勞也不搞事,沒事還能幫著申報個茶水費……他這樣人緣還真不差,反正比高高在上的廉郡王強多了。

沒錯,工部基層官員對廉郡王的評價就是四個字︰高不可攀。

仔細想想他沒有看不起人的舉動,也沒明里嫌棄過誰,就是和大家伙兒有距離,相比之下,遠不如胤得人心。

胤被禁足之後,工部這些小官小吏就想幫他做點什麼,可職位太低,意見壓根傳達不上去。眼下有機會了,他們也沒直接求情讓皇上放人,就是吹,說瑞郡王好,基礎扎實專業能力強還格外有想法,這事交給他第一省時第二省力,再靠譜也沒有。

這些工匠平時和沙石木料打交道的時間比人多,都是嘴笨的類型,哪怕說得再含蓄委婉康熙能听不出言外之意?

就是變著法給了老九求情來的。

那混賬可真能耐啊!

康熙沉默了一會兒,心道你們這樣積極保舉胤他本人知道嗎?你當真覺得他知道以後會感激你?

這話到底沒說出口,康熙只說讓他們先去測一輪,確定能用再讓胤做後期改良也不遲。

皇上這麼說,幾個工匠就放心了,低垂著頭退出殿外,疾步出宮,趕著收拾東西去。

被惦記的胤這回正在反省。

先前搞事的時候沒想明白,眼下他有點後悔,三十七年選秀,三十八年春寶珠嫁過來,到現在已經三年了,這三年時間,他竟然沒給操辦過一次像樣的芳辰宴,眼看著在有些時日又到媧皇生辰,掐指一算他那會兒還在禁足呢,哪能擺席宴客?

禁足有禁足的好,至少這段時間以來他天天能和福晉在一塊兒,除了那三個小討債鬼輕易沒人來擾……不過連著幾年沒辦過像樣的宴席,總覺得有點對不起寶珠。

看看別家,撇開往常不說,這回封郡王都擺了席面的,大宴賓客的有,請來親眷小聚的更多,只他這邊禮倒是收了不少,也沒擺酒,都沒給機會讓寶珠好好顯擺她的郡王福晉的身份。

要知道婦人家最大的樂子就是宴客,有人登門才有听眾捧場,才能炫耀相公炫耀兒子炫耀自家精致華美的宅邸!

這種眾星拱月的待遇,寶珠已經很久沒享受到了。

這麼一想,他真是失職。

因為心里揣著事兒,還沒吃飽他就停了筷子。

寶珠剛喝了半碗蹄花湯,看著賣相絕佳的豬蹄就想伸筷子,又怕吃得太丑,正要召天冬過來,胤就把她看好那塊肥而不膩的豬蹄夾到空碗里,拿筷子挑去骨頭,又往碗里舀了些湯,送去寶珠面前。

每當胤在家,丫鬟們擺完膳就退下,不用幫著布菜,也無需留人伺候,你太積極主動反而會挨冷眼,這位爺伺候起福晉比他們做奴才的還順手,乍一開始誰看了都得唏噓,時間長了大家會兒才習慣起來。

胤自個兒沒用幾口,可勁兒勸寶珠多吃,寶珠一開始沒覺得,多一會兒就看出不對來,她跟著放下筷子,托著頭,看著胤那方眯了眯眼。

「爺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還是有難以啟齒的事情要說?」

「是不是看我懷著身孕不能陪/睡你想往劉格格郎格格房里去?還是看上誰家姑娘想抬側福晉進門?」

「有什麼事你直說,看你這樣我都得急死了!」

寶珠正說著就被紅豆包堵了嘴,胤難得來了脾氣,黑著臉斥道︰「死不死的你也敢掛在嘴邊?」

別看多數時候都是寶珠說了算,她卻是個紙老虎,平時跟個貓兒似的東撩一把西撓一爪子,關鍵時刻就慫了,譬如這會兒,看胤黑了臉,她就厥回去坐好,雙手捧著紅豆包慢吞吞啃起來,邊啃邊偷眼往旁邊看,看他當真來氣了,就感覺啃著紅豆包也跟嚼蠟似的,寶珠將缺了一口的紅豆包擱進碗里,慢吞吞站起來挪到胤身邊,心一橫攬著後頸坐他腿上。

「我不對,我口無遮攔,我說錯話了……別這麼小氣嘛。」

她說前半句的時候,胤已經心軟了,听到最後一句,又給硬了回去。

看他還是那樣,寶珠就委屈巴巴數落起來︰「你答應阿瑪要對我好,包容我,不同我生氣的!食言而肥懂不懂?你肥了三十斤了!」

胤還是不理她,寶珠就伸手戳他胸膛,泄憤似的戳了好幾下,然後捧起面前這張俊臉。

「你到底在氣什麼?總得讓我知道你在氣什麼!」

「就為我順口說的那個字兒?」

看她真誠不做作的樣子,胤恨得牙癢癢,他最終只是嘆了口氣,扶著寶珠的香肩說︰「我生氣是因為做了三載的恩愛夫妻你還不信任我,竟說出那等戳人心窩子的話來。」

寶珠懷孕之後反應比平時遲鈍很多,還總是說過就忘,甚至剛開口就忘了想說啥,她回憶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方才說了什麼,囁嚅道︰「那不過順口一說……我能不明白爺的心意?別生氣好不好?」

胤哪能真生氣呢?本來就是嚇唬她,看她裝乖扮巧有再大的火也全瀉了。

他將寶珠攬進懷里,說食不下咽是想到今年又不能為她做芳辰酒,這幾年都沒認真慶賀過。寶珠听完有些恍惚,都說懷孕的婦人愛瞎想,她倒是沒想什麼,反倒是爺嫌日子過得太平順,自己折騰自己。

又不是五十六十整壽,生辰有什麼可慶的?

心情好擺一桌,自家人樂樂,不擺又有什麼?

寶珠倒是沒這麼說,只道他有這個心來年再操辦好了,眼下清靜些挺好,懷著身孕精神頭原就沒從前好,還要待客豈不是折磨自個兒?圖啥呢?

這日,寶珠再次用實際行動證明了沒有她一個撒嬌辦不成的事。

假使一個撒嬌不夠,再加一個好了。

看看,方才還黑著臉的瑞郡王已經高興起來,他讓丫鬟將冷掉的菜品全撤下,換上兩道熱的,自個兒填飽了肚子,還哄著寶珠用了兩樣點心。

距離寶珠的生辰越近,氣溫也跟著升起來,貓了一整個冬的小阿哥們又下地活動了,他們仿佛是要將過去幾個月的量全補足,整天整天的折騰,就連阿滿也適當的減少了睡覺的時間,跟著哥哥弟弟一起騎著狼滿府竄。

相處的時間多了,胤才真正了解到自家這三個是怎樣的混世魔王!

他們比老十小時候還鬧騰,好似有揮霍不完的精力。

闔府上下唯獨寶珠能降得住他們,自己這個當爹的說啥也不好使。

以前他們只會爬只會扶著牆走,那時候胤要收拾人容易,如今只要往狼背上一趴,三人三狼齊心協力折騰胤一個,累掉他半條命也模不著兒子的衣角。

明明被禁足在府上整天好吃懶做……他竟然沒養起肥膘。

非但沒長肉,還把身材練好了,瞧著比從前還結實一些,肌肉線條賊好看,還好模。

瑞郡王府雞飛狗跳,宮里也不安生。

近來太醫院給永和宮的烏嬪娘娘判了「死刑」,她那張臉再一次傷愈,用去一大罐子藥膏也就回到了半年前的樣子。簡單地說這次沒留下疤,前次的疤痕也沒祛掉,總之就是白折騰一場。

各宮娘娘跟著看了場笑話,烏嬪本人則狠狠氣了一場,病倒了。

惠妃倒是去看過她一回,听說就跟見了鬼似的,嚇得不輕。

除此之外就只有永和宮偏殿的日日給她請安,別人生怕刺激到她禍及自身連當面嘲諷的心思都歇了,哪怕從前有天大的仇也就是背後說一嘴。

皇貴妃看她死心了才讓嬤嬤傳話去,命烏嬪好生休養,無召不得踏出永和宮。

後來康熙也讓御前伺候的小太監走了一趟,讓烏嬪安分度日,休得再鬧。

到這份上烏嬪是沒可能翻身了,她風光過那麼些年,如今敗勢了也夠本,沒白來人間走一遭。想不通的是十四胤禎,有個毀容破相的額娘,他還爭什麼?縱使他再優秀,皇阿瑪如何能將皇位傳給他?

額娘總說最疼他,既然疼他,咋不為他想想?咋不三尺白綾上吊走個干淨?

活著拖累兩個兒子,還活著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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