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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翊坤宮回來,路過那方錦鯉池,寶珠心念一動,叫馮全附耳過來,輕聲吩咐了幾句。

听過福晉交代的事,馮全整個人都是恍惚的,看向爺的眼神里滿是不敢相信。

震驚之余,該辦的事還得辦。

寶珠吩咐了什麼呢?

也就是叫馮全找幾個識水性的下錦鯉池去逮甲魚,但凡下了水的通通有賞。當然不止是這樣,還吩咐說,甲魚送回來之後就叫小廚房煲上湯。再補三道補腎壯陽的湯品,晚間燒鍋子的時候一道端出來請爺品嘗。

馮全知道自家爺醋性大,別說閹人,他甚至不讓丫鬟進里間伺候福晉,甭管月兌鞋月兌襪還是沐浴更衣都親自經手,收拾妥帖之後才叫人進去梳頭上妝。福晉啥花招也沒耍,爺就上趕著疼她寵她恨不得死在她身上。後院里劉氏郎氏全然是擺設,平時禁足在小院里,嫌日子過得太平淡就放她們出來熱鬧熱鬧……就這樣,他竟然還腎虧?

還是說福晉懷孕外加坐月子的時候憋得太久,如今用力過頭了?

心里百轉千回,面上波瀾不驚,馮全看起來很淡定的樣子,領命退下,趕緊招呼人逮王八去。寶珠則抱著兒子往回走,胤直覺福晉干壞事了,卻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寶珠只安撫說別急,夜里就知道。

听起來像是要給他驚喜,胤果然沒再問,他一會兒坐一會兒站一會兒去書房轉悠兩圈或者同阿圓玩小烏龜翻身的游戲,好不容易熬到日近黃昏。

同她相比,寶珠就閑適多了,她舒舒服服困了個覺,感覺有些餓了才起身,出來就發現整個院子都仔細打掃過,一進正廳門邊貼上了皇阿瑪御筆親題的春聯,統共也就十個字︰歲歲皆如意,年年盡平安。

瞧著是省了些,寓意頂好,寶珠點了點頭正想說兩句,胤笑道︰「咱們這個也就及不上東宮那幅,同旁的兄弟比起來,已是極好。皇阿瑪送去八哥府上那幅才有意思,上聯是有容德乃大,下聯是無私心自安。」

寶珠識字,一筆簪花小楷頗具風骨,她喜愛讀詩常看話本,對四書五經卻半點興趣也沒有,听著就犯困。可哪怕再不開竅,這兩句她听得懂。

是叫胤要有容人之量?休得結黨營私?

這話平時說一說倒是無妨,寫成春聯送去八貝勒府就尷尬了,貼出去旁人見著該咋想呢?

自衛氏封妃,胤志得意滿,他覺得自個兒將野心掩飾得頗好,待人以賢進退有度,名聲一日賽一日,可越是如此康熙就越厭煩他。

總覺得這兒子虛偽,寫春聯也不忘記警醒他。

最尷尬莫過于胤,同他相比,其他兄弟哪怕不是頂好,也很不錯了。

胤褆听說這茬還叫伊爾根覺羅氏去延禧宮學給他額娘听,惠妃听過之後笑得直不起腰,直說皇上英明,識人甚清。

八貝勒府上,來送春聯的公公一轉身,胤就沉下臉,他叫管家將這幅貼在書房門口,自個兒悶了半天才出來。出來就遇上身著正紅旗裝的福晉,郭絡羅氏假模假樣同他請了個安,冷笑道︰「你額娘封了妃就想撇開安郡王府,你以為她擠掉烏雅氏位列四妃就苦盡甘來了,皇上一定會像從前對老十四那樣對你?夢做得真好,只可惜你做不了皇阿瑪的主,你說了不算。」

胤抬手就想扇他一巴掌,郭絡羅氏不退反進,她聲音又尖又厲︰「你打啊!我站著讓你打!你打完我就進宮去叫皇阿瑪看清楚,叫你那些兄弟看清楚,八貝勒爺又賢又德氣性真好!」

今晚有除夕宮宴,皇阿哥要攜福晉進宮去守歲,胤還真不能把郭絡羅氏怎麼著,他收回抬起的手,負于身後,緊握成拳︰「回自個兒房里去,別在我跟前晃悠,再有,把這身衣裳換掉。」

看看富察氏,她婆母宜妃是妾,她去翊坤宮請安從不著正紅色,常穿杏紅桃紅洋紅。再看自家這個,除了正紅還是正紅,穿到額娘跟前去也不嫌刺眼,顯擺什麼?

……

便像康熙料想的那樣,自衛氏封妃,八貝勒府真是熱鬧,冬月臘月都是鬧過來的,到除夕這天還不消停。

寶珠娘家也得了賞,馬斯喀沒叫旁人淨手,使喚幾個兒子將春聯貼上,貼好之後他仔細收拾了一番,想說都有大半年沒見過閨女,今個兒宮宴總算能見一見了。

馬斯喀壓根沒想到外孫子吹不得風,他滿心只想好好瞧瞧閨女,看她瘦了沒,可有受九貝勒欺負。

看時辰差不多,馬斯喀就帶福晉索綽羅氏進宮去。而同時,胤宮里鍋子已經燒起來了,這鍋子還是臨時改的,胤听胤禛說,四川那頭很愛吃這個,他們將銅鍋隔斷,一邊吊高湯,一邊做麻辣口味。胤禛在那頭主持賑災的時候,也常同部下一起吃,吃著熱乎,還能免去炒菜的功夫。

胤仔細打听之後,趕緊改了一口鍋來,一邊倒進煨好的雞湯,一邊放上麻麻辣辣的佐料,又備齊了各樣菜色,羊肉卷就有幾大盤,天冬半夏趕緊幫著燙菜撈菜,剛上前來就叫寶珠攔下。

「今兒個就不用你們伺候了,等菜都傳過來,你們燒一鍋自個兒吃去。大年夜也沒法叫你們回去看看,在宮里樂一樂也好。」

天冬使了個眼色,叫半夏出去傳話,自個兒笑道︰「那就放她們吃酒去,奴婢同半夏在外間候著。」

寶珠略一頷首,不再多說,她徑自舀了半碗雞湯,才抿上一口,看胤也拿過銅勺就笑眯眯說︰「爺等等,我叫廚房給你做了別的。」

正說著,馮全就領了四個丫鬟進屋來,她們往胤手邊擺上四個盅子。

黑豆甲魚湯,冬蟲夏草老鴨湯,蓯蓉杞子羊腰湯,杜仲黨參乳鴿湯。

胤隨手揭開一個盅蓋,就看到里頭炖的王八,他皺了皺眉,覺得小廚房瘋了,鍋子里就有雞湯還額外煲了四個湯羹送來。

馮全心里很慌,還是強自鎮定介紹說︰「這是福晉指明點的,請爺享用。」

寶珠叫他退下,將繡墩往胤身邊挪了挪,問說︰「怎麼爺不喜歡?」

胤也沒回話,他將剩下三個盅子逐個揭開,看過之後疑惑更甚。

他正想問,寶珠已經主動介紹起來了︰「這四個湯養腎壯陽專治早泄,爺多用些。」

早早早、早泄?還壯陽?

胤就想起晨間那茬,他一把攬過寶珠,咬牙切齒說︰「待會兒就叫你知道爺用不用得著它。」

寶珠順勢在他臉頰上親了親,將其他三盅撇開,把黑豆甲魚湯挪到胤跟前︰「那就這個好了,我特地叫馮全使人去逮的,就在上回八嫂落水的錦鯉池里,王八湯正配王八蛋。」

出月子之後把她折騰狠了,尤其仨兒子還睡在房里,寶珠格外害羞,瞧她那樣胤更是心癢難耐,每回都鬧得她求饒不止,自個兒卻半點不听……這是鬧脾氣了?

胤果真端起湯盅灌了一口,促狹道︰「爺是王八蛋,你還嫁過來做了王八蛋的婆娘,給生了小王八蛋。」

說著還朝邊上看了看,為了全家同樂,他特地叫婆子將小床搬到桌邊來,讓兒子跟著聞點香味。寶珠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阿圓趴在床上流口水,阿滿全然不受影響自顧自睡得噴香,阿壽閉著眼楮吸著小鼻子。

還沒來得及散發母性光輝,她就想起胤那話,當即牙癢癢起來。

誰說愛新覺羅家專出情種?分明是專出色/胚。

撇開這些小插曲,這頓飯吃得很香,胤尤其愛看寶珠吃了辣椒之後嘴唇紅艷艷的模樣,瞧著就想親上去。

在外頭燒鍋子的太監宮女也很盡興,直說跟對了主子,九爺仁慈,福晉更善。跟著旁的主子活得像狗,說話做事要格外當心,哪怕你不惹事,事情也會惹上你……在這頭好歹活出了個人樣,等開了春,能跟著爺和福晉搬出宮去就更好,沒人想留下。

說著就說到今晚的宮宴,宴席擺在外頭,大冬天寒風呼呼的刮,哪怕送出去是燙的,不用多會兒就能冷透。你不吃吧餓,吃吧滋味一言難盡,還不如關上門燒鍋子痛快。

馬斯喀就很豁得出去,他將沒見到閨女的郁悶化作食欲,那菜熱騰騰送上來他就趕緊吃,填飽了肚子再和同僚搭腔。

一眾武將全是這做派,文臣以及皇子阿哥後宮妃嬪就沒這麼放得開,每道菜上來只動一下筷子,實在是餓就用些點心。

所有人之中,最尷尬就是烏嬪,她赤金面具沒打好,戴面紗又沒法用膳,就帶了個惟帽,覆絳紫色薄絹,長及頸部,將整張臉全遮起來。

那惟帽是挺好看的,既飄逸又輕盈,配唐裝漢服皆可,搭旗裝就有些不倫不類了。烏嬪強忍著轉身走人的沖動,坐在四妃之後,她感覺各種視線朝自個兒掃來,滿滿的都是嘲笑。

大冬天的,寒風凜冽,真不是戴惟帽的好時機。她才坐下沒多會兒,惟帽就叫風吹起,按都按不住,那張臉徹徹底底暴露出來。

傷口已經結痂了,比滿臉碎瓷渣子鮮血淋灕的時候好一些,還是足夠嚇人。康熙的目光正好掃到那邊,他原本還笑著,忽而渾身僵硬,倒盡胃口。

有不少人都看了個正著,他們好懸沒叫菜噎著。惠妃正在喝湯,叫她一嚇差點把滿口湯全噴出去。至于十四阿哥胤禎,他雙拳緊握,滿心憤懣。

恨烏嬪當眾丟了這麼大的臉,他保準跟著受人恥笑。

還有四哥,為什麼想不開去向皇阿瑪求情,叫額娘在永和宮守歲不是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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