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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亂成一鍋粥,德妃娘家那頭和姓富察的撕得飛起。

要說這烏雅家,在內務府有些勢力,長時間把持著關鍵位置,各宮都有他們的暗樁。哪怕康熙指明要改革,馬武借機給烏雅家吃了不少苦頭,在這一畝三分地上,他們還是不容小覷。要說值得高興的是,幾個關鍵位置上已經沒了姓烏雅的人。

在位都快四十年,康熙才發現底下奴才已威脅到他,正因為怕,他給了馬武很大的權限,叫他還內務府一個干淨透明。哪怕這陣子有不少人排著隊來訴苦求情上眼藥,康熙不為所動,非但如此,他還用審慎的眼光打量這些耐不住跳出來的人。

宮里有個不消停的德妃,宮外還有她娘家人作死,康熙原就是那種人,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他從前能頂住壓力幾次單獨給德妃晉封,將區區一個宮女推到四妃的高位上,並且給了德這個封號……如今興頭過了,冷眼瞧這一家子,卻死活想不起來當初寵愛德妃的心態。

從前看她頗識情趣且知書達理,哪怕是有些難听的傳言,康熙並沒有放在心上。

這半個月德妃的行徑,哪還有帝妃之尊?她就同市井潑婦沒兩樣,給康熙一個機會回到二十年前,他保準一巴掌拍死賜下「德」這個封號的自己。

康熙坐在龍椅上走神,就這麼過了一刻鐘,底下還在鬧騰。

馬斯喀倒是看出皇上不耐煩了,他往前一步站出來,隨著這一步邁開,朝堂上所有姓富察的官員都閉上嘴,退回原位恭恭敬敬站好。這朝堂方才還同鬧市一般無二,如今卻靜得出奇,康熙很滿意他們想起來這是在什麼地方,他在文武百官身上掃過一眼,最後將視線落在馬斯喀身上。

「皇上明鑒,並非臣有私心,臣早想將方子呈上,苦于沒有契機,這無病無痛的呈藥方豈不晦氣?前幾日,外頭有傳言說德妃娘娘傷了臉,臣是不信的,那麼多宮人護不住一個主子,要他有何用?後來傳言越演越烈,臣心中猶疑不定,遂命犬子將府上庫存的全拿出來,想借九貝勒之手呈上,結果出了岔子。」

「也是這時候,娘娘召拙荊入宮,證實傳言,臣才有機會將那藥方送去太醫院,留在府中明珠也要蒙塵。」

「臣已經反省過了,的確應該更早拿出來,不當等到今日,臣有過。」

滿朝文武嚇得不輕,他們想起曾有過這樣的場面,結果是什麼來著?仿佛是馬斯喀以退為進,拖一群人上天!

總覺得這背後有詐,果不其然,他剛說完就有太醫院判就站出來︰「那藥方原是富察家一代代傳下來的,大人無償贈予太醫院,用以造福黎民,非但無過,反而有功。卻說滿朝文武之中,家藏藥經的不少,手握救命藥的更多,其中有好些太醫院也沒有,爾等一心為己,豈敢聲討富察大人利國利民,委實厚顏。」

康熙也覺得這背後滿滿都是算計,幸而此舉有益,他只是瞅了馬斯喀一眼,沒拆台。

滿朝文武都咬牙切齒朝他看去,馬斯喀很無辜,他壓根不知道有這茬!是太醫院想趁亂打劫,自發的好嗎?

說了也沒人信,那就這樣吧。

院判大人站出來表了態,響應的真不少,多半都是家里底蘊淺,除了御賜或者同僚贈的古董擺件沒啥能當做傳家寶的東西,他們樂得看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富察家先祖跟著□□哈赤打天下的時候,搜刮了不少寶貝,當年為了籠絡各部,默認這天下是愛新覺羅家的,至于搶來的東西,到誰手里就歸誰,滿洲這些大姓家族好東西都不少,富察家因為滿門都是粗人,搶來的多半還是刀槍劍戟金銀珠寶,像兵書醫書他們都不屑拿。

鬧到這份上誰倒霉?

馬斯喀心說反正不是他!

身邊的同僚滿心怨念看過來,馬斯喀回他一個滿含深意的眼神︰誰搞的事你想清楚,要不是被逼的,你當我樂意無私奉獻?我傻?

仔細想想,簍子還真是烏雅家捅的,要不是他們不肯接受德妃破相的事實,非要作天作地……至于坑了大家?

自己命不好就算了,還要害別人,其心當誅!

實在是沒辦法,就有人避重就輕,跟著獻了藥方和醫術,眼看著這把火沒燒到其他地方去,康熙也沒有深究的意思,他們才松了口氣。

康熙是沒深究,他把大臣們的反應看在眼里,又忍不住想嘆氣。

這富察家,就是真旺他,每回搞事都能歪打正著,結果是有益于江山社稷,這也夠能耐的。

宮里頭消息傳得多快?

前頭剛下朝,後宮妃嬪就听說藥方這事,旁的妃嬪都咬牙切齒,烏雅氏真是個命好了,看她連摔藥膏以為是沒救了,不曾想還有轉機!藥方既然到了太醫院手里,她那張臉就有救了。

德妃卻不痛快,因為富察家非但沒倒血霉,反而得了贊賞。

那一家子都是黑心肝的,分明壞透了,卻怎麼也扳不倒,老天爺真偏疼他們。

雖然心有不甘,太醫院拿到藥方倒是個好消息,永和宮立刻就派出人去,說娘娘來問,多久能配好?

眾太醫搖頭嘆氣。

這反應不對啊!

來問話的心里一咯 ,鼓起勇氣叫他們給個確切的時間。

別人都不忍心,不忍心看德妃再一次失望,又怕她想不開非要折騰太醫院。這時候,胡老打旁邊過插了句嘴︰「看在咱們都這麼熟的份上,我給你說句實話,這藥膏你們娘娘就別指望了,我粗粗看過,里頭的藥材須得搜集一整年,要拿到等來年今日。」

……啥?

小太監都給震懵了,回過神來就去看胡老的神情,還是那副賤樣,再看其他太醫的臉,滿滿都是遺憾。

「胡老說得沒錯,的確就是這樣。」

「你回去仔細寬慰娘娘,叫她別太憂心。」

「你要是不信,我把需要的藥材謄錄一份給你,娘娘要是有能耐集齊,咱們立刻就給配。」

小太監好似抓住了最後的浮木,他千恩萬謝接過那張墨跡還沒干的紙,正要走人,姓胡的又吱聲了︰「他們忘了告訴你,這藥膏祛不了陳年舊疤,從受傷那日起算,統共三個月時間,超過了神仙都沒法,別怪咱沒提醒,你叫德妃娘娘抓緊些。」

如果可以的話,小太監再不想來這頭,見一次胡太醫他覺得自己能折壽一年。

……

德妃剛剛才從破相的恐懼中走出來,她覺得這回一定有救,沒跑。還想說等傷愈之後,定要讓那些嘲諷她的奚落她的付出代價。

一轉身,殘酷的現實就敲了她一個悶棍。

「你說什麼?你說不能配藥?」

小太監就跪在德妃跟前三五步遠的地方,聲音都在顫抖︰「說是藥材很難集齊,還說您要是能想想辦法,啥時候集齊了立刻給配,第二天就能拿到。」

听也沒听過,太醫院配藥還得妃嬪自個兒出藥材,德妃恨不得把他們全拖去流放三千里,她忍住了,叫小太監拿藥方來,一眼掃過,她好懸沒瘋,都沒看完就將那張紙揉成一團,砸在小太監臉上︰「他當本宮是傻子?」

德妃又派人去,太醫院還是那番話,德妃沒法,就拿方子叫娘家人幫她搜集。

可是,哪怕真有在立夏立冬那些日子采摘上來的藥材,你也分辨不出,人家在分裝的時候看的是品相,不是采摘日期,拿這種東西去就是為難人。

烏雅家很快就回了話,說沒法,哪怕一切順利,要集齊需等一年。

讓她頂著這張臉等一年,絕對不行!

德妃就擅作主張,忽略了采摘上的要求,按照藥方湊了幾份上來,送去太醫院叫人趕緊配。

這藥方是很邪門,眾太醫都沒听說挖藥還要看日子,等他們按照詳解配出一份,同胡老從街面上刮回來的一比對,藥膏的顏色沒差,粗粗看去是同樣的東西,普通人都聞不出差別,這些太醫卻立刻就發現了,不是一樣的東西,這不對。

永和宮人等著拿藥,他們的確把藥呈上了,順便提醒說︰「你們送來的藥材不對,咱們拿它配的藥膏也不對,你一定要就拿去,別忘了把這話告訴德妃娘娘,出了事別找太醫院。」

德妃自然不會拿自個兒開玩笑,她在永和宮里制造了一出「意外」,叫個二等宮女劃傷了手,準備拿她試藥,結果讓她嚇白了臉。

這是什麼鬼東西!

富察家竟敢拿假的方子騙人!

德妃拒絕承認是她提供的藥材有問題,覺得那些要求跟開玩笑似的,這麼想,她就果斷去告狀了。

康熙使人去太醫院請院判過來,問清楚之後就黑了臉,吩咐他們仔細搜集藥材,爭取早日配出藥膏,就叫院判退下了。

又吩咐梁九功︰「傳旨,降德妃為嬪,撤封號。」

梁九功伺候康熙幾十年了,心知皇上早有不滿,到底忍不了了。

會劃傷臉是她自己作的,之後三番兩次的鬧,非要富察家獻藥,人家客客氣氣送了兩回,結果這事還沒完。烏雅家的男丁在朝堂上鬧,德妃娘娘在後宮里鬧,里應外合就跟唱雙簧似的……本來,只是這樣還不足以叫她跌落塵埃,關鍵是烏雅家認不清自個兒的身份,手伸得太長了。

梁九功親自去傳了康熙旨意,等他宣讀完畢,烏嬪娘娘跌坐在地,恍若遭了雷劈。

「不應該是這樣。」

「不會的。」

「不可能的。」

「皇上怎麼會這樣對我。」

「……」

她像是犯了 癥,嘴里念念有詞,梁九功懶得計較,催她接了聖旨,趕緊從永和宮里退出去。

這麼大的事,壓也壓不住,不過個把時辰,就連寶珠都听說了德妃降位的事。

她正在哄兒子睡覺,並沒放在心上,烏嬪怎樣與她何干?倒是陪嫁嬤嬤,有心提醒,說這男人疼你的時候,你要天上的星星他也給摘,等他不耐煩了,多看一眼都不樂意。

皇上不用說,像皇子,白日里就辛苦,兄弟之間勾心斗角不斷,回來還要看你折騰,能不煩?

那些整日不消停的,哪怕貌似天仙,看在爺們眼里也形同母豬。

寶珠听得好笑,剛要說點什麼,阿壽的小手就拍到她臉上。寶珠捏著他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笑罵道︰「這小混蛋!」

注意力一被兒子引過去,她就忘了什麼德妃烏嬪的,倒是胤,剛回宮就听說這茬,差點沒忍住大笑三聲。

真是報應!

笑過之後,胤才問說︰「皇阿瑪怎麼就下了決心?」

馮全壓低聲音小聲道︰「听說烏嬪娘娘拿宮女試藥,之後就鬧開了,說要狀告富察家狀告太醫院。皇上轉身降了她的位份,又撤了封號,叫她閉宮門反省來著,可憐永和宮側殿那幾位庶妃,平白遭了牽連。」

其實也不止這茬,康熙在每個宮里都有眼線,翊坤宮來報,說烏雅氏為了查證富察家是不是真沒了庫存,準備毀了宜妃娘娘的臉,看九福晉怎麼說。

後宮妃嬪之間有爭斗不稀奇,德妃毒辣致斯,這是康熙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原想將她一擼到底,想到老四和老十四,他又拿不定主意。

老四是可以改玉牒,康熙怕他成了嫡子同胤礽相爭。

至于老十四,這都十一二歲,報給誰養都不合適,只得跟著烏雅氏,現在這樣,十四的處境已經很尷尬,要是降做貴人或者常在答應……那簡直不敢想。

左右康熙也沒準備再寵德妃,就讓她在嬪位上待著也好,只要她經過這回事能知道安分。

降烏雅氏位份的同時,康熙給宜妃宮里發了賞賜以示安撫,烏嬪設計謀害宜妃之事,看在沒成的份上,就此揭過,不多做追究。

康熙覺得,他這樣的安排已經為兒子考慮過了,十四還是受了很大的打擊,連性子都改了不少,近來看誰都像是在嘲笑他。

至于老四,他人在四川,得知此事已是半個月之後。

每日不斷線,胤禛連收了好些天的密信,糟心的同時,覺得皇阿瑪還真仁慈,換做是他攤上這麼個側室,若還有用,就學九弟給她禁足到死;若沒啥用,也就一碗藥的事,留著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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