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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三個小的回來已經是下半晌,他們倒是沒闖禍的自覺,非但如此還高高興興扛回大堆賞賜,原想直接搬姑爸爸院子里去,又想起出門之前順了瑪法的黃馬褂,達春讓兩個小弟站崗,自個兒熟門熟路還東西去了。

他剛探了個腦袋進去,就被馬斯喀逮了個正著,劈頭蓋臉一頓噴︰「偷偷模模的做賊呢?麻溜的滾進來,說說你今兒個干什麼好事了?」

達春嘿嘿一笑︰「瑪法您回來了!瑪法我可想你了!」

馬斯喀表示不吃這套︰「好好說話,別給我嬉皮笑臉的!」

達春這才委委屈屈進屋去,他順手把包袱藏在身後,想逮著空檔塞回去……可哪怕再敦實,四歲大的小人兒能藏住什麼?

馬斯喀真是氣樂了︰「手上拿的什麼?」

「……是問瑪法借的東西。」

「老子什麼時候借東西給你了?」

「……我單方面問您借的,這不又給您原封不動還回來了。」

單方面的意思是不問自取?

可以的。

到底誰是爺爺誰是孫子!

馬斯喀氣得吹胡子瞪眼,達春還是一臉憨樣,堂堂一品大員和四歲大的孫子置什麼氣,馬斯喀這麼告訴自己,才稍稍平復下沸騰的心血︰「你問老子借了什麼?拿過來看看!」

等真正看到包袱里頭裹著的東西,馬斯喀只恨不得把他揍個**開花。

「這是隨隨便便就能借的?你個小混蛋真是無法無天了!站好了,給我說說,拿去干嘛了?」

達春揪了揪小辮子,把前因後果給他瑪法捋了一遍。

「不是您說要好好練武,當大官,給姑爸爸撐腰?孫兒今天就帶阿克敦額爾金去給姑爸爸撐場面了!我狠狠揍了九阿哥一頓,給他說清楚明白了,敢欺負我姑爸爸,往後見一次打一次讓他後悔從娘胎里爬出來!」

那怕听說了發生在宮門口的鬧劇,這個展開馬斯喀還是沒想到。

「你小子再說一遍?你揍了誰?」

達春挺直了腰板,拍拍胸膛說︰「我揍了九阿哥!」

……

……

「老子先揍死你得了!連龍子鳳孫你也敢打,我平日怎麼教你的?」

達春仔細回想了一番,說︰「您說了,誰要是敢欺負姑爸爸,揍得過就揍他,揍不過就回來搬救兵,實在不行還能抱上祖宗牌位去撞那登聞鼓,滾過針板好好給皇上學一學!咱們富察家滿門忠骨,皇上一定會體恤咱們!」

馬斯喀︰呵呵。

隨口裝個逼你還當真了。

就算真要收拾他,能直接上手?

不該記的倒是記得清楚,該記得一句沒記住。

這蠢貨,看了就生氣。

「你從頭到尾給我說一遍,拿黃馬褂去干啥了?」

達春已經站不住了,他就想往姑爸爸那頭去,不想對著瑪法那張黑如鍋底的臉,「也沒干啥,這不是沒來得及嗎?我們剛到宮門口,就遇上了好心人,問您借的這個壓根沒派上用場,那好心人就把九阿哥帶過來了,我們在他家院子里打了一場,用過午膳剛回來就讓您逮了個正著。」

孫子明明很听話,問啥說啥,馬斯喀咋就那麼心塞呢。

正好他長子听到動靜一路追到書房這頭來︰「阿瑪我听說達春往您書房來了?那混蛋小子,看我今天不收拾他!」

听到這話,馬斯喀越發氣不順︰「我看你才是混賬,生了兒子不好好養,到這節骨眼上喊打喊罵有什麼用?你倒是問問他干了什麼!他帶著二房三房兩個蠢貨在東宮把九阿哥給揍了!」

達春他阿瑪是馬斯喀的長子也是嫡子,名叫富察辰泰,他就和小胖子一樣耿直,听到這中氣十足一頓罵險些坐地上︰「阿瑪您說什麼?達春他干啥了?我仿佛听到他揍了九阿哥,這一定是在做夢。」

「呵。」

馬斯喀才恨不得是在做夢。

他這麼能耐,堂堂正一品大員竟然生了一窩蠢兒子,蠢了兒子還蠢孫子。

「得,我也懶得廢話,你自個兒問問他就知道,問完你親自備禮去給人家賠不是……原就是可大可小的事,咱們總要擺出個姿態來,省得九阿哥氣不過算你妹子頭上。」

听馬斯喀這麼說,辰泰就是一個激靈,他家蠢兒子生來就皮實,挨頓揍是沒啥,要是真連累妹子那就坑了爹了。

辰泰點頭應下,拎著達春的衣領子就把人提溜出去,回自個兒院里才問他到底咋回事,詳詳細細听完一遍,辰泰覺得他注定要英年早逝了。

抓雞龍爪手……呵呵呵呵呵呵呵。

「膽兒肥了!你這就給我去向九阿哥道歉。」

達春也硬氣,一扭頭︰「不去。」

行行行!

你是我爹!我是你兒子!我欠你的!

「罰你一個月只許吃飯,糕餅點心甜嘴兒蜜餞全沒收,把家法謄寫十遍給我交上來,好好說你還亂不亂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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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家亂成一鍋粥,大的小的都是能耐人,一個比一個會闖禍,至于宮里頭,也熱鬧得很。

直郡王回頭就讓所有兄弟都听說了這茬,太子轉身就給康熙學了學,至于五貝勒胤祺……他徑直去了慈寧宮,正好撞見宜妃也在那頭,謹慎措辭之後當樂子說了。

「那三個胖墩大的四歲,小的三歲出頭,走出門就跟三個球一樣,這酷暑寒冬天蹲在宮門口說要見九弟,正好遇上朝臣出宮,太子並直郡王也在其列,太子問過之後直接取消了行程把人帶回東宮去,又使人傳話讓九弟走了一趟。」

「您二位沒親眼見著真是可惜了,那三個胖墩非要同九弟切磋,說是把他揍服了等富察氏進門來九弟就會巴心巴肺對她好……九弟拉不下臉來欺負小孩崽子,好不容易才點了頭,結果放水放得太過,直接讓那三個撂翻了。」

「人家小是小,一身肉不是蓋的,我就看見三個秤砣砸在九弟身上,眨眼之間,勝負已分。」

還別說,胤祺真有說書天分,太後听得樂呵,宜妃直接停不下來,回翊坤宮之後臉上還掛著笑。她前腳回去,胤後腳就過來,看到兒子那張郁悶的臉,宜妃直接笑暈在榻上。

「你同你媳婦兒娘家小佷兒計較什麼?你還真氣上了?」

連親娘都沒關心關心他,胤憋了半天才說︰「不是這個,是老大,把這事宣揚得人人都知道了……兒子還有臉出門?」

胤本就生得好,可說是整個皇室最俊的一個,瞧他這樣宜妃就想起胤小時候。

兄弟調戲他,氣!先生罰寫大字,好氣!皇上只抱太子不抱他,真氣死了!……他鼓著臉特別可愛,宜妃表面上是一片慈母心,其實好懸才繃住一張臉沒破功。

到今天,她終于還是沒撐住,只要想到三個胖墩放話說要同老九干架,想想那畫面,簡直醉人。

「行了行了,額娘不笑了!」

「今兒這事也應證了富察家滿門對你媳婦兒的態度,可說是含著怕化了捧著怕摔了,就是心肝肉!能討得這麼個福晉是你命好,額娘替你看過,富察氏甭管模樣身段還是周身氣度都是獨一份,通透水靈,是個會過日子的。遠了不說,比四阿哥府那位董鄂格格強了不知道多少,攤上那董鄂氏才有得受,我冷眼瞧著就不是個安分人。」

「要是別家上趕著想賣女求榮就算了,富察家半點用不著,你自個兒想想,要是嫁去別家,哪怕是正一品大員家,誰敢給她氣受?就這態勢,但凡她受了丁點委屈馬斯喀就能在朝上大義滅親把親家給參了。皇家就不同,甭管出身再好,吃的苦頭還能少了?皇後也不是事事順心。」

「富察家就是武勛出身,她阿瑪穿的是正一品麒麟補服,比起文官性子鐵定暴烈些,這種反而易交心,你別想岔了。」

听宜妃這麼說,胤點點頭。

「兒子肚量沒那麼小,這不就是隨口一說?」他端起茶碗灌下一口,又道,「遇上這麼些事,我真好奇富察氏,到底是什麼厲害角色能讓全家疼她到這地步。我沒領差事,同馬斯喀沒多少往來,倒是馬武那頭,自從皇阿瑪給指了婚,他對我多番照拂……富察家瞧著不顯山不露水,往常還真小看了。」

宜妃笑得很是好看︰「富察氏家風清正,從來只靠男兒建功立業,不靠女兒籠絡人心,兩朝後宮都沒他家的人,你不熟悉也無可厚非。我看皇上極為看重馬斯喀四兄弟,對他們兒孫也有頗高期待,這一家子男丁成群,都成年之後那才了不得。」

「待人以誠,人以誠報之。你用不著去想那些有的沒,大婚之後就好生過日子,切莫為了後院那些不上台面的東西同福晉生了罅隙。」

「皇上正值春秋鼎盛,這會兒爭啊斗啊全沒用,算計什麼都多余。你結了這麼房福晉鐵定會有人眼紅上趕著來籠絡,可別想不開犯蠢,莫說你沒那份心,即便是有,如今也不能動。」

這不消說,胤心里門清,他還是感動于額娘一片護子之心,又在心里下了決心,往後鐵定要把福晉照顧好了還要讓額娘過上舒心日子。

自從賜婚的聖旨下來,前來示好的太多了。

最直接是老大和太子,聰明的是老八,這幾家都惦記他呢。就連三哥也送了東西來,三福晉同董鄂氏沾著親,這是表明立場劃清界限讓他別多想。

胤沒多想什麼,他壓根沒打算站隊。

額娘說得極是,皇阿瑪才不過四十多,算計什麼都太早。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若他老人家再活個二三十年,底下的小阿哥全成年了,到時候屬意誰難說。

哪怕真想在新皇跟前賣個好,那也得知道新皇是誰。

翊坤宮這頭,母子二人相談甚歡,馬斯喀府上,寶珠瞅著可憐兮兮進房來的達春,將手爐遞給他抱著,又把人牽到炭盆邊上將身上的濕氣烤干,這才上塌說話。

「達春這是怎麼了?給姑爸爸說說。」

小胖墩趴在寶珠身上,蹭了好幾下,這才委委屈屈說︰「我替姑爸爸收拾九阿哥去了,回來就讓瑪法揍了一頓,阿瑪還罰我一個月不許吃糕糕……他們壞,他們不疼姑爸爸!姑爸爸別理他們!」

寶珠听得好笑,捧著胖臉好一頓揉搓,小胖墩瞧著越發可憐,雙眼濕漉漉的,寶珠這才摟著哄了又哄,從手邊拿了塊棗泥酥餅來,喂到他嘴邊去。

小胖墩頓時高興了,連啃了好幾塊酥餅,感覺肚兒飽了又撒嬌。

「阿瑪讓我別見天往姑爸爸這邊跑,反正等你出嫁了基本再也見不著……他一定是在騙我,沒錯就是在騙我!姑爸爸嫁出去也沒關系,讓九阿哥搬到咱們隔壁來,把牆壁打通不就能天天見面了?這麼簡單都想不到,多蠢的人呢!」

寶珠想說大哥沒騙你,等回頭出嫁了,要見額娘嫂子還方便些,阿瑪大哥佷兒之類真不容易。

她還在猶豫要怎麼開口,還是直接把這話題帶過,達春就已經在做夢了。

乍一听說,還真有點懵。

但凡皇阿哥大婚之後都應出宮建府,按規矩,康熙給撥二十萬兩安家費,地方是能挑一挑,可大方向跑不了。阿哥們的宅邸相聚都挺近的,邊上全是皇親,怎麼可能選在富察家邊上?

哪怕真行,胤也不會這麼亂來。

寶珠覺得她還是別費心解釋這麼復雜的問題,等回頭嫁了,達春自然會纏上大哥大嫂,總有人給他解釋。

已經翻過年,寶珠越發覺得距離出閣不遠了,更珍惜和家人相處的時光,哪怕再怎麼糾結,日子還是過得飛快,也就是一個恍神,大地回暖,枯樹抽出新芽。又一個眨眼,就到了大婚前一日。

三月十四,這天富察家要將寶珠的嫁妝悉數抬進宮去,在南三所胤房里擺開,讓親朋仔細看看,看富察家對女兒有多重視。

而抬出門之前,族親要來添妝。

因著一百二十八台嫁妝全塞滿了,為避免溢出,所有人提前約好,全拿了金票。

福晉索綽羅氏早听到風聲,特地備下大紅色龍鳳祥雲漆盒,添妝全裝里頭。五服族親過一遍,少則百兩金,多則千兩,粗粗算過,怕是有十萬兩黃金。

一兩金十兩銀,一女出閣,族親添妝百萬,簡直聞所未聞。

前來觀禮的都驚呆了,哪怕早知道富察家疼女兒,這也太過了。

這還不是嫁妝,只是添妝而已,百萬兩銀能拾掇出五座阿哥府,這就全歸老九了?

是,女子嫁妝受律法保護,屬私產,夫家不得強佔……可既然已經帶著嫁過去了,和白送給九阿哥有啥區別?總歸是要用在他身上。

但凡家里生閨女的,無不咋舌,順便恨死富察家,這是惡意哄抬「物價」。今天富察寶珠添妝百萬兩,往後他們嫁女兒可咋辦?尤其那些同樣是做皇子福晉的,添妝少了拿得出手?不嫌丟人?

至于家里生兒子的,對九阿哥那是羨慕嫉妒,恨不得以身代之。

這哪里是娶媳婦兒,這是娶了座金山。

馬斯喀府上備的嫁妝就夠夸張了,添妝更是唬得大家伙兒一**坐在地上。百萬兩,那可是百萬兩,當官的拼老命貪污也不一定能掙回這筆錢,給個丫頭做陪嫁?這是瘋了吧?

心里不平衡的儼然忘了這是五服所有族親湊出來的添妝,還有人準備回去就寫個折子參富察家一本。

明擺著是貪污受賄來的錢!

嫁個閨女填進去這麼些,不難想象他家多富,一品官俸祿也就那麼點,這偌大的家產怎麼來的?

不就是底下孝敬來的!

藏著掖著旁人不知道也就算了,這麼大喇喇抬出來,真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

心里是這麼想的,面上還是得帶出笑來,眼看著金票全裝進漆盒里,吉時也到了,第一抬嫁妝就從正門出。抬它出去的正是保住親大哥親二哥。

別家是奴才抬嫁妝出門,富察家五服之內,寶珠同輩男丁到了個齊,打頭的是他親哥,往後是庶兄堂兄族兄,一百二十八台嫁妝排成長龍,自富察家出,浩浩蕩蕩往宮里去。

抬嫁妝的要麼身著補服,要麼錦衣華服,這排場,哪怕太子妃出嫁也比不得。

京城百姓聞風出來觀禮,道路兩旁滿滿全是人,他們親眼見到第一抬嫁妝已經到宮門口,後面的還沒出家門。十里紅妝莫過于此,滿京城無人不羨慕。

等到嫁妝進宮,震暈了無數人。

類似的排場宮中老人已經見過不知道多少回,皇阿哥大婚都在宮中,有時每年都能見著,再不濟三五年也有一場。有對比才能看出差距,打旁邊過瞄著兩眼的回頭就和同伴聊開了,說九福晉的嫁妝比前頭八福晉的實在太多,每一台裝得滿滿當當,全都頂好。更驚人的是,九福晉的嫁妝全是她族里兄弟抬進宮的,沒讓外人經手,穿補服的就有好幾十人,雖然六品以下的小官居多,這畢竟是同輩兄弟,這已經很了不得。

不過是嫁個閨女,富察家卻逮著機會狠狠裝了回逼。

虧得消息還沒穿開,都不知道百萬添妝這回事,否則才真要嚇死一片。

只能說虧得馬斯喀只生了一個閨女,多兩個還不把家底掏空?

太監宮女竊竊私語只是小意思,眾阿哥、福晉、後宮妃嬪反應才大。都知道嫁妝要提前一天送過來,胤宮里早不早就去了人,等著看熱鬧。這些人要麼是來蹭喜氣,要麼是來找碴,盯著瞅了半天,恍恍惚惚只剩下羨慕嫉妒恨。

這這這、這也太夸張了。

數著是一百二十八台嫁妝,實際裝了有二百台的東西,這就算了,走到最後的還捧出一個漆盒,說是九福晉族親湊的添妝,合計黃金十萬兩。

胤︰……!

眾阿哥︰……!!!!!!!

這尼瑪是開玩笑嗎?

一定是睡懵了這會兒還沒醒過來。

你告訴我富察氏族親添妝十萬黃金?

呵呵,你早說啊,早說拼死也要和老九爭上一爭,就算娶回來是個丑八怪也認了。

不僅僅是錢的問題,這富察家疼女兒太過。

有如此賣力的岳家,何愁大事不成?

……

康熙雖然沒過來,他消息靈通,第一時間就听說了這事,驚得執筆的手一抖,筆尖杵到紙上。

「你說富察家五服合力湊了十萬兩黃金給老九媳婦做添妝?」

「回皇上話︰正是。」

「你去查查,馬斯喀這女兒到底有什麼門道。」

「奴才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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