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周朦朧有些迷惑了。馬家什麼事，還能讓嚴氏思索半天了，還來跟她這孫媳婦商量的，她一時真是捕捉不到什麼頭緒。
嚴氏把手里端著的茶盅在掌心轉了兩圈，看來這都要拉出台面來商議的事情，果真是她琢磨了好一陣子的，不然不會到這時候還帶著幾分遲疑。
「你說……我在馬家，給嶼哥兒娶個媳婦怎麼樣？」嚴氏的語氣有些琢磨不定。
周朦朧一愣，「給小叔娶馬家的女兒家？」她並沒有問是誰。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方是馬家的出身。而且既然是嚴氏在思量這件事情，周朦朧很篤定，嚴氏思量的也只是女方的出身問題，只要心里這個坎兒過了，能過嚴氏的眼，人品性子自然不會太差的。
「嗯……你覺得好不好？」嚴氏目光灼灼的盯著周朦朧看。與其說她在征詢周朦朧的意見，不如說是在找一個附和的聲音讓她下定決心。
「好……當然有好的一面……」周朦朧不忍心拂去嚴氏眼里的希冀，慢慢思索這條紅線牽著的利弊來。「馬婆婆跟您是至交，就算您不用心去選，馬婆婆也不會隨便賽個不入流的到侯府來。都說妻賢夫禍少，子孝父心寬，小叔雖然瞧不出什麼大的毛病來，但是有個賢內助，侯府還是要好很多。」
還有一點好處，周朦朧其實是第一個念頭就想到的，只是沒忍心說出來。
馬家千金妙手的本事，雖然都是傳媳不傳女，但是馬家的女兒在這樣的家庭里長大，對于千金科這些醫道自然是從小耳濡目染的了。往後有孕，生產，哪怕是頭一胎，也會比別人多很多經驗，嚴氏可以少操很多心。
而且馬家歷來都是跟藥和醫打交道，嚴氏眼看著年紀一天天大了，身體不好的時候，伺候湯藥侍奉病床前，起碼這未來的侯府女主人不會嫌棄。
周朦朧已經看出來了，嚴氏的脾氣，是越來越拗了，馬家出來的女兒家，若是她自己挑的，又有馬婆婆的情分在，嚴氏能對這小孫媳婦多幾分青眼，如對她一般，那日後這廣玉山房也能多些溫情和熱鬧。
一瞬間周朦朧心里就轉了這許多道彎彎，她越發覺得，嚴氏這提議是很不錯的。只是嚴氏仍然是自己琢磨了許久才說出來，她心里的憂心肯定也是不少的。周朦朧笑眯眯話頭一轉，「唯一的不好，就是之前馬家剛從二皇子殿下的手下逃月兌出來，听說現在白日里都沒人去馬家請醫，只有晚上有人趁著夜色偷偷去求醫的。就是這點，還剛從風口浪尖下來……」
嚴氏搖搖頭，眉間一抹愁色，「哪里是剛從風口浪尖上剛下來，是還不知道下一浪什麼時候打來……」
她輕啜一口，嘆口氣，「唉，所以我想來想去，拿不定主意。若是說要幫你馬婆婆一把，一樁婚事，使力並沒使到點子上去。我只是想著，你公公他，雖然一輩子胸無大志，無才無能，但若不是中間納了段氏又把段氏扶正，侯府現如今也不會這樣子。」
「你也說了，嶼哥兒現如今看著，大才沒有，只能說是沒毛病，比他父親年輕的時候好一點，但是能好到多少。我是真怕又娶個不著調的，侯府現在都這樣子了，下一個二十年再折騰可真要折騰散架了……」
「其實說來，我這麼想，倒是算計馬家的多，雖然到時候你馬婆婆要先感激我。這孫媳婦，第一，是我挑，起碼段氏那樣的人，我是不會挑的。第二，就算我走了眼，就算我閉眼閉的早，只要馬家在，就有人管著她。念著我的恩情，你馬婆婆就不容許她在侯府翻天，你馬婆婆不在了，在地底下也會看著她，她的父兄在地上也會看著她……」
周朦朧背心一陣發冷。她沒想到嚴氏是這麼思量的，更沒想到嚴氏會這樣赤果果的說給她听。
不過嚴氏的考量是非常現實和正確的。
南山侯府，這一代里，戚廷岳已經分了出去，戚廷嶠等于是個廢物，只剩一個中不溜的戚廷嶼。可戚廷嶼的年紀還小，沒有大智大才，性子也還沒定，嚴氏正當殘年，並無多少精力去盯著他娶妻生子教養侯府的第四代人了，而戚義安有精力卻沒那個魄力和能力。
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給戚廷嶼找個靠譜的媳婦，不會讓戚廷嶼走歪路，不會讓戚廷嶼的子女走歪路。若是這個媳婦哪一天不靠譜了，還能有她娘家人壓制得了她。
嚴氏不是在為自己考慮，也不是在支援馬家，她是站在侯府的上空，為侯府考慮，為侯府找支援。
「怎麼？被我嚇到了？太冷血了？」嚴氏呵呵一笑，卻並不是真的介意周朦朧的一言不發。她既然坦白和盤托出，自然是知道周朦朧不是那泥捏的一下子就會被嚇倒。
「岳哥兒和你，是我親手分出去的，再後悔，我也沒那個臉說叫你們回來支應侯府的門庭。而且，現在就能看到，沒有侯府，岳哥兒不見得比留在家里差。岳哥兒往後肯定走的比嶼哥兒遠，我在生的時候沒幫上岳哥兒，等我閉眼了，也不能讓侯府拖岳哥兒的後腿……」嚴氏微微闔上眼楮，話音在屋里淒涼的飄蕩。
「祖母，您這是說的哪里話。您給我們的還少嗎？廷岳也就是面冷而已，什麼分沒分出去的，他……」周朦朧不忍心的急急解釋道。
「好孩子，不多說了，你們倆的孝心我自然是都知道。」嚴氏唇角的皺紋處微微漾開一抹欣慰的笑容，「你跟岳哥兒都是好的，分出去了，我愧疚雖是愧疚，卻很為你們驕傲。」
「我不妨還跟你透個底，若是嶼哥兒這事兒定了的話，我還有個打算。馬家上次家里折了不少人，在牢獄里受了刑的人多，傷情有重有輕，馬家四爺就傷的有些重又遇上風寒發高熱，回了家卻沒挺過來，熬了半個月還是去了，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