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所有殺過的人中，留下的活口，也只有當年那個小女孩。
那時候，芷熙還執意要殺了她。
白潔藍的嘴角忍不住揚起自嘲的微笑，果然是被芷熙說準了。
當年沒有殺了她，那麼她早晚就會回來報仇。
「怎麼？後悔當初沒有殺我了吧？」冰雪微微仰著下頷，挑釁的看著白潔藍。
白潔藍淡淡一笑，「不後悔。」
「為什麼？」
「因為你本來就是無辜的，我夜蝶女向來不殺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和婦女。」
「放屁！那你當初要殺了我母親！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冰雪咒罵道。
白潔藍上下打量了一番冰雪，說道︰「看你的裝扮，想必你現在也是殺手吧。那麼你應該明白，一旦踏入了這一行，就不可能退出。你父親就是因為月兌離組織，而我只是受命去殺他，至于你母親，是她自己撲到槍口上的，我為此感到很抱歉。」
白潔藍雲淡風輕的講述著，在冰雪看來，她是多麼的冷漠和無情。
「你難道從未懺悔過嗎？」冰雪握著手槍的手緊了緊。
「一直都有。」她坦白道，「可那不過是自欺欺人，人已經死了，不可能復活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停止殺人。」
這是郎偉告訴她的道理，她曾經每次都會去懺悔室一個人在那里懺悔，但是後來，阿偉說，那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你說我父親月兌離組織，所以要是她，那麼你呢？我知道你，還有紅狐，還有一個叫郎偉的，你們都在組織沒有解散的時候月兌離了！為什麼你們沒有死！」女孩吼道︰「這根本就不公平！」
白潔藍愣怔了一下，「這個世界本就沒有什麼公平可言。」
「我今天一定要殺了你！」
「你確定你可以殺了我嗎？」白潔藍的臉上又露出夜蝶女特有的招牌式冷笑。打量了這個女孩，她絕對不是自己的對手。
如果是多年前，這個女孩來報仇，白潔藍一定會接受命運，因為那時候的她是痛苦的，也是沒有任何留戀的。
可是如今不同，她有愛的男人，有心愛的女兒，她不能留下他們離開。
黑暗中突然竄出一個人影，一把槍抵住了冰雪的後腦，「放下槍，或者，你可以跟我比一比，誰開槍的速度快。」
冰雪楞了一下，好熟悉的聲音，是大叔？
白潔藍也楞了一下，她驚訝的看著帶著鴨舌帽，不苟言笑的站在冰雪身後的男人，「郎偉！」
郎偉面無表情，帶上鴨舌帽的他渾身冷漠，帶著淡淡的殺氣，他有信心，如果和冰雪同時開槍，那麼死的一定是冰雪。
冰雪听見白潔藍叫「郎偉」的名字，她驚愕了一下，忍不住回頭想看看身後的人到底是誰。
就在她分神的那一刻，白潔藍忽地伸出手掌，用力的抵住槍口，將套筒往後一推，幾個手指靈活一動，瞬間就將槍分解了！
冰雪驚愕了一下，她一個踢腿上去，白潔藍側身一躲，郎偉則很快在冰雪的後面將她壓制住。
冰雪掙扎了一下，白潔藍站在那里，並沒有對她做什麼。
冰雪努力的將頭往後扭，想要看看身後的男人到底是誰，可是卻看不見他的臉，眼角只能瞥見他偉岸的身體。
她顫抖著聲音，不可置信的問，「大……大叔……是你嗎？」
「冰雪，冷靜一點。」郎偉淡淡的說道。
冰雪瞪大眼楮，抬頭怒視著白潔藍，對身後的郎偉說道，「大叔，原來你就是夜蝶女的好搭檔郎偉！」
「對。」。
冰雪突然失控的掙扎起來，「放開我！我要殺了夜蝶女！我要給替我父母報仇！」
白潔藍嘆了一口氣，「可是殺了我你父母也無法復活。」
「你這個賤~女人，你死一百次都不夠！」
「我不許你侮辱她！」郎偉低聲呵斥道，語畢，他一掌批到冰雪的後腦上。
冰雪悶哼了一聲，暈厥了過去。
郎偉將她抱住。
「阿偉，你怎麼回來了？」白潔藍上前來。
「我有點事。」郎偉避而不答，看了看暈厥的冰雪，然後將她打橫抱起，「這個女孩我認識，你別跟她計較，就把她交給我吧，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
白潔藍搖了搖頭，「我不在乎這個，阿偉，你最近怎麼樣？」
郎偉所以然答非所問，「剛才的事已驚動保安了，估計現在保安正在趕過來，潔藍，我先走了。」
郎偉抱著冰雪轉身就走。
「阿偉！」白潔藍連忙叫道。
但是郎偉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小姐，剛才這里發生了什麼事？」從遠處跑來的保安問道。
「沒，沒什麼事，就是突然停電了。」
另一頭有個保安在喊道︰「該死！誰把電源隔斷了！」
白潔藍看著郎偉消失的地方，心里有些失落。
很快秋家的司機就來了，她坐著車回去，連忙拿出手機撥打郎偉的手機，可他的手機卻是關機。
郎偉開著車，看了一眼昏睡在副駕駛上的冰雪。
其實他已經離開了，剛到法國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什麼。
記得冰雪曾經在昏迷中喊過「夜蝶女」這個名字，那段時間，他心情正低落，並沒有多想，因為她這麼小做了殺手，以為她是崇拜夜蝶女才會在夢中叫她的名字。
可是後來無意的听冰雪提過，她想要替父母報仇，于是郎偉的腦袋在一瞬間閃過一個不詳的預感。
不管那個預感跟冰雪有沒有什麼關系，但是他就是放心不下小愛和白潔藍。所以，當天他又乘坐飛機趕了回來。
果然，他發現冰雪好幾日都跟著白潔藍。
郎偉的那一掌因為憤怒而下手有些重，冰雪昏睡了兩三個小時才醒過來。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時分。
她一睜開眼楮，就發現自己在當初被大叔所救的那個酒店的房間里。
她驀然坐起身，看見站在落地窗邊，背對著他抽著煙的大叔。
「大叔。」她叫了一聲。
郎偉轉過身來，滅掉了煙頭。
「你醒了。」
冰雪掀開被子下床，頭還有一些暈眩，「你的名字叫郎偉？對嗎？」
「對，有問題嗎？」
冰雪失落的搖了搖頭，「沒有問題，只是沒想到，你會是我仇人的好朋友。」
「你一定要殺夜蝶女嗎？」
「她殺了我父母！」
「你父親當年背離暗夜組織，他是不可能活下來的，就算當初派去的人不是夜蝶女，也有可能是別的殺手，甚至可能是我。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比較殘忍，但這是事實。」
冰雪一對大眼楮里漸漸滑落出淚水。
郎偉放柔了語氣，說道︰「我想你一定比同齡的孩子懂事得早，你也踏入了這一步，那麼你應該明白生為一個殺手的不得已。我不知道是誰培養你成為殺手的。但是培養你的那個人也預定讓你去殺過你不願意殺的人，對不對，即便你不願意，你能拒絕嗎？」
冰雪無話可說，郎偉說得並不是沒有道理，
郎偉又繼續說道︰「你根本不是夜蝶女的對手，她只是不想傷害你，否則剛才我沒有趕到的時候，你就已經斃命了。就算你可以殺了她，那又如何？你因該了解她現在是誰的女人把？你認為秋白凌會輕易放過你嗎？」
冰雪垂下眼眸，頹然坐在床上，「可是我不想爸爸媽媽白死……」
郎偉上前一步，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安慰道︰「人死不能復生，冤冤相報何時了？夜蝶女其實是個善良的人，你跟她很像，也是從小背負著仇恨，可是，她早就放下了仇恨。雖然她殺人的時候從不手軟，但是每殺一個人，她的心里就會如被凌遲一般痛苦一次，所以她經常一個人去教堂的懺悔室。我總是笑她是在自欺欺人。」
冰雪驚訝的抬起頭來，「是你告訴她沒必要那樣的嗎？」
「對。」郎偉說，「過去的事怎麼懺悔都沒有用，重要的事接下來的生活。」
如果不是因為和冰雪認識，如果不是因為冰雪和白潔藍有相似之處，郎偉一定不會在這里跟她大費口舌。
冰雪突然抓住郎偉的手，問道︰「大叔，如果我殺了夜蝶女，你會怎麼樣？」
郎偉冷然抽出自己的手，冷冷的吐出幾個字，「我會殺了你。」
冰雪渾身一僵。
郎偉轉身拿起丟在沙發上的鴨舌帽帶上。
「我曾經勸過你放下仇恨，這只會讓你自己更痛苦。而且，真正的殺手，是不可以有仇恨的，殺手殺人只為了錢。」郎偉看了她一眼，說道︰「如果你還堅持要殺白潔藍，那麼，就先殺了我再說。只要有我還活著的一天，我是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的。」
冰雪受傷的看著他。
在郎偉朝外走的時候，冰雪突然叫住他，「大叔，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
「大叔，帶我一起走，好不好？」冰雪上前，拉住郎偉的衣擺，「如果我答應你，我放下所有的仇恨。」
郎偉輕輕的拂開她的手，繼續往前走。
見郎偉無情的繼續往外走，冰雪威脅道︰「如果你要走，那麼我就要殺夜蝶女！」
郎偉楞了一下，回過頭來看向冰雪，「你在威脅我。」
「對，我就是威脅你。反正我也是孤兒，我也是一個人，如果你不帶我一起走，我就殺了夜蝶女，再自殺。如果你帶我一起走，或許我會對生活有希望，我會放棄所有的仇恨，我會听你的話。」
郎偉眉頭微微蹙了一下，「恭喜你，你是第一個威脅我而成功的人。」
冰雪驚愕了一下，臉上驀然綻放開微笑，她跑上去挽住郎偉的手，「大叔，你是答應了嗎？太好了，太好了！」
「走吧。」郎偉抽出自己的手，冷漠的先走了出去。
冰雪連忙跟了上去。
她的生活，似乎要開始發生改變了。
是大叔給了她放下仇恨的決心。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仇恨讓她很痛苦，從認識大叔的那一刻開始，她才感覺生命變得有意義。
而且，剛才大叔的那一番話，的確將她說動搖了。
她還記得，父親在閉上眼楮說的最後一句話，「孩子，不要報仇。」
她知道，父親不想她被仇恨所折磨，而父親也了解夜蝶女的厲害，知道她根本就無法報仇。
只是這些年來，她一直放不下仇恨，她不甘心。
冰雪坐上了郎偉的車，問道︰「大叔，我們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你想去哪里？」
「我無所謂啊，就算是浪跡天涯，我會陪在大叔的身邊。」冰雪的目光里有著對郎偉的崇拜和敬仰。
他在她的心中，像是天神一般，光芒萬丈。
郎偉听到「浪跡天涯」四個字，驀然轉過頭來，愣怔的看著冰雪，冰雪的臉上泛著純真的微笑看著他。
郎偉突然產生了錯覺，好像看見了白潔藍，他的眼里涌出了回憶的淚花。
還記得那一年，他背著受傷的白潔藍，他對她說，「就算被所有人追殺，就算浪跡天涯，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如今，竟然有個人對他說出相似的話語！
他點了點頭，「好，那我們就浪跡天涯吧。」
「真的嗎？太好了！」冰雪眨巴著漂亮的大眼楮，興奮的看著郎偉。
郎偉拿出手機，一打開手機就收到了白潔藍發來的短信，她問他，「阿偉，你在哪里？」
郎偉看著短信淡淡的笑了笑，親愛的潔藍，謝謝你還想著我，擔心著我。
他的大拇指在手機鍵盤上快速的按動著。
「潔藍，我走了，今生與你相遇，是我最大的美好。那六年的法國時光，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我會永遠深藏在心里，我會永遠記得那個曾經陪著我並肩作戰的夜蝶女。照顧好自己，不要問我去哪里，記得你曾經說過，你想要浪跡天涯，想要走遍全世界的每個角落，那麼如今，我幫你去實現這個願望。再見了。」
發了短信之後，郎偉毫不猶豫的將手機的電話卡取出，合著手機，一起扔到了車窗外面。
冰雪好奇的問道，「你給誰發短信啊？」
「我的親人。」
「你還有親人？」冰雪驚訝的瞪大眼楮，在她看來，做殺手的人都是沒有親人的。
「恩，是白潔藍。」
冰雪楞了一下，問道︰「你很愛她嗎？」
「我願化身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打。」他的眼神突然變深情和堅定起來。
「呃？」冰雪不解的看著郎偉，十五歲的她，根本听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什麼意思啊？」
郎偉的臉上有淡淡的微笑，他沒有說話，從從今以後，對白潔藍的愛，只能深深地埋進心底了。
他啟動車子，一條直線的往前開。
天邊的天盡頭，漸漸的浮現出了光亮……
白潔藍趟在床上，看見郎偉發的短信。
秋白凌洗好澡從浴室里出來，他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問道︰「看什麼看得這麼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