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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交易

秦玥沒來由地背脊一涼,仿佛暗地里有一雙眼楮盯著似的,讓人無端地透不過氣來。

她扭頭瞥見六月就在身後不遠處跟著,這才心下稍安。

于嬤嬤將她送到正院門口就退下了。

正院的大門虛掩著,秦玥稍稍用力,就推開了。

院子里種了好些黃桷樹,枝繁葉,蒼勁挺拔。

十月的天氣已經轉涼,秋風颯颯,「呼呼——」風刮樹葉的聲音听著有些微地磣人。

因著老太太是凶死,底下的丫環婆子都避得遠遠地,生怕沾上了晦氣。

秦玥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正院里游蕩,心里悲痛難抑。

院里的一草一木,仍是充滿著勃勃生機。外祖母雖然不長呆在京城,卻每年都會過來小住一陣子。

牆角有外祖母親手栽種的蝴蝶蘭,四季紅,雞冠花;那株一人多高的仙人掌還是自己兩歲時送給外祖母的禮物。

而今,景致依舊,人卻已經去了。

秦玥嘆了口氣,正要往外祖母的內室里去。

六月不知何時已經跟了進來,走到她身邊低聲道︰「小姐,有人在暗處看著呢。」

秦玥心里一驚。

果然,自己的直覺還真靈。這就越發肯定外祖母的死不是自殺了。

秦玥抬頭與六月點頭示意。

六月的目光便朝邊上一間耳房里瞟了瞟。

秦玥立時明白,偷看的人就在那間房里。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秦玥並沒出聲,邁著小短腿繼續往里走。

外祖母的房間還保持著她生前的樣子,床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雙燕金鉤掛著蛟蛸錦帳,妝台前放著她平常慣用的珠釵頭飾,旁邊矮櫃里衣衫掛得錯落有致。就連外祖母投繯自盡的那根白綾也依然掛在房屋的橫梁上,被風吹得四處飄蕩。

看似一切都沒有異樣,可秦玥卻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究竟是哪里不對勁呢?

秦玥皺著眉,慢慢走著細細查看房間里的每一個角落。

六月面容嚴肅,早已抽出軟劍在手。練武人的六官通常比旁人更敏銳一些。她已經嗅到了一股殺氣。

秦玥渾然不覺,依然邊看邊思索。

就在此時,旁邊高櫃里忽然伸出一柄長劍來。直直往秦玥的小身板刺去。

秦玥下意識後退兩步,堪堪避過那柄長劍。

後面六月的反應也不慢,「小姐,當心!」一邊驚呼一邊慌忙把秦玥拽到自己身後。手里軟劍順勢纏上了那柄長劍。同時右腳猛地踹向那個櫃子。

櫃門「 嚓」一聲碎成了木渣,從里面跳出一個青衣蒙面人來。看那嬌俏的身子,十有**是個女的。

秦玥找了個安全的地方站著,將玲瓏發簪握在手里。

青衣人並不戀戰,搶攻了十多招之後,趁六月招架的工夫便從窗戶里逃了開去,轉眼就消失了蹤影。

看起來,她對江家的地形非常熟悉。只不知她來外祖母房里。究竟想干什麼?

六月卻道︰「小姐有沒有覺得,老太太房里太干淨了些?」

一語驚醒夢中人。秦玥猛地雙手一拍,這才覺出哪里不對勁了。

外祖母出事還不到一天,連靈堂都沒布置好呢,主子們忙著打理外祖母的後事,下人們避之還來不及,誰會吃飽了撐的,跑來打掃外祖母的房間?

可是,房間里任何角落很干淨,簡直連一絲灰塵都找不到,明顯是被人刻意打掃過的?

一個死了的老主子的房間,掃那麼干淨做什麼?

唯一的解釋,便是此人為了掩飾。她在做案的時候一定留下了什麼線索,事後發現了,便趕來處理掉。

會不會是剛才溜掉的青衣人?

六月想了想,忍不住提醒道︰「小姐可以去問問大公子啊。于嬤嬤剛才不是說了嗎,老太太叫她去請大公子,回來的時候兩人一起發現老太太出的事。怎麼說,大公子都是第一個發現老太太尸身的人。」

秦玥听得連連點頭。關心則亂,越是親近的人出事,越是模不著頭腦,連智商也下降了好多。

二人隨即從正院里出來。

秦玥下意識往耳房里瞥了瞥,那個偷看的人已經不見了。

剛走到二門處,就看到秦三爺紅著眼眶急匆匆往後院里去。

秦玥急忙叫住父親。

秦三爺見到她,忙揉了揉眼眶,「玥兒,你這是要去哪里?」

秦玥道︰「我去找大表哥,問他點事。」

「別去了,你大表哥回了武陵。小孩子家家的,別亂跑。」秦三爺說著便牽了女兒的手一起去後院。

秦玥不禁偷偷打量父親。

父親臉上的神情很嚴肅,還有一絲兒的煩燥和不安。

「外祖父,他還好麼?」秦玥猶疑著問道。父親剛到江家就去了外祖父的書房,呆了這麼久才出來,看樣子談得也不愉快。

秦三爺只顧走路,有意忽略了女兒的問話。

秦玥便朝身後的六月使了個眼色。

六月隨即悄悄地走開,自是看懂了秦玥的吩咐去探听前院的事了。

當秦家父女重新來到後院里時,靈堂已經搭好,老太太的棺槨已停了進去,靈堂正中大大的「奠」字,四周花圈錦簇,白幡飄飄。棺槨前的炭盆里堆滿了紙灰,香燭燃得正旺,清煙裊裊。

秦三爺忙領著女兒上前給岳母上香。

曾氏和魯氏連同江嬋、江慧兩位表妹在旁邊搭禮。

按理說,外祖母逝世,靈前執禮的應該是長子或長孫。大舅舅不在京城,芸表哥便是最適合的執禮人選。可為何偏偏在這個時候回去武陵?

就算是報喪,也可以派奴僕趕回去報吧?

秦玥心里疑慮重重,隨著父親一道給外祖母虔誠地上過香後。就接過大表姐手里的孝服穿好。

秦三爺看到秦玥的動作有些吃驚,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終究什麼也沒說,卻是重重地嘆了口氣。女兒想要做的事,他的阻止從來就沒有成功過。

這天晚上,秦玥堅持留在江府。

秦三爺苦勸不住,只得搖頭嘆氣地離開。

秦玥望著父親離開的背影,也嘆了口氣。不是她硬要呆在江府。實在是六月帶給她的消息太讓人震驚了。

六月抓到了那個在耳房里偷看她們動靜的人,從她嘴里逼出了一個人的名字,一個秦玥怎麼也沒想到的名字︰二外祖江如齡。

記憶里。江如齡才華平平,沒甚大的本事,靠著祖上余萌在工部謀了個小小主事的官職,平素一慣听從大哥江如晦的吩咐行事。

卻不知。這次外祖母的死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外祖父的意思?

如果是外祖父的意思,那外祖父的心腸也實在太狠了些,那可是他的結發妻子啊。難道為了替七王爺賣命,連自己的結發妻子都可以加害嗎?

六月還告訴她,今兒晚上七王爺有可能會來江府。

以六月的意思,干脆將消息稟報皇上,讓皇上派重兵圍府,然後將七爺黨一網打盡。

秦玥卻不同意這麼干。

她的目的是保住江家。如果為了鳳七就讓江家陷進去,這不是她的初衷。外祖父雖是不仁。可她不能無義。江家上下數百口的人,可不能因為外祖父一人的罪孽而被誅殺。

畢竟,秦玥骨子里有著一半現代人的靈魂。

濫殺無辜從來都不是她的意願。

與此同時,江老太太的死訊已經傳開,便有不少親朋故友上門來吊唁。皇上也派了內監送上挽聯,且追封江老太太一品誥命夫人的頭餃。在謀逆事件還沒有爆光之前,皇上也需要此舉來穩定人心。

秦玥陪著表姐們給外祖母守靈,一直到深夜才離去。

回到房里剛換上夜行衣,便見六月匆匆推門進來,手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同時附到她耳邊低聲道︰「來了!」

秦玥點點頭,被六月一把拽著躍上了房頂。

前世的沈瑾倒是會些功夫,可惜今生秦玥的身體太過特殊,跟著秦奮學了一年的劍法也沒多大長進,像這樣高來高去的輕功更是練得有如渣渣。

秦玥感嘆間,六月已挾著她來到前院江如晦的書房房頂上趴下,只見她輕輕揭開房頂上的兩塊瓦片,正好透過瓦片的空隙看到屋子里面的人影。

總共有五個人,除了江如晦、江如齡兩兄弟,還有俊美的鳳七和一個臉上戴著面具的灰衣人,另外一個就是秦玥在外祖母房里見到的那個青衣蒙面人。

江如晦面如死灰,看著江如齡的眸子里透著濃濃的恨意,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那是你親大嫂!你!你也真敢!

江如齡冷笑︰「莫怪做兄弟的心狠,如果我不殺她,她就要置我于死地,置江氏一脈于萬劫不復之地!我豈能容她?」

「你殺了她又能如何?左右皇上已經曉得我們的事情。即便殺了她,也于事無補!」

「那可不一定!皇上只是疑心,在沒有得到確鑿的證據之前,是不會輕易動江家的。牽一發而動全身,皇上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

「你——」江如晦氣得一口老血當場噴出,七王爺忙扶住了他。

七王爺忽然轉身,跪倒在江如晦面前,眸子里閃著痛惜愧疚的神情,哽咽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母仙逝,殊也很難過。二叔此舉確實魯莽,可殊知道也是為著大業之故。恩師若要責怪,殊都受著,只求恩師莫要再為此傷心了。」言罷,眼淚已從眼眶里滾出,比誰都悲痛難耐的樣子。

不得不承認,鳳七的情商確實超高,對人心的把握更是精準。

秦玥看到這里,哪還有不明白的。

她苦苦想要保護的江家,內里卻是這樣的骯髒。不但外祖父背叛了皇上,二外祖更是徹頭徹尾做了鳳七的走狗,只怕三外祖江如洪也沒有置身事外。只不知今晚為什麼沒有出現。

百年江氏,純臣之家的江氏一族,到了這一輩已是將祖輩的名譽毀了個徹底!

外祖母一定是覺出了事情的嚴重性,卻又不忍告發丈夫,所以才想要借著芸表哥的口給武陵的江家人傳個信兒,讓他們早做準備。

沒曾想,外祖母的好意落在二外祖眼里,竟成了她的催命符。

屋子里還在上演著苦情大戲,秦玥卻已沒了繼續看下去的心情。

不管如何,江家還是要保的,可這幾個該死的也一定要死!必須得趕在蕭潛告發江家之前,解決這所有的事情。否則,一旦被扣上七爺黨謀逆的罪名,江家是再也不可能洗白了!

母親,母親怎樣也不能是罪臣之女!

這是秦玥無論如何都要保江家的理由!

當夜,秦玥秘密約見了燕淵。

燕淵彼時已經睡下,听到了似曾相識的嘯聲,急忙披衣匆匆地出了府。

在沈府大門口,他很意外地看到了秦五。

兩人走到僻靜處說話,六月自動隱到暗地里保護。

「燕公子,我們來做筆交易如何?」

「哦,小五兒會做交易?」燕淵嘻皮笑臉地道。

秦玥沉了臉,「我要說的是正經事。你幫我忙,我告訴你旋風衛的秘密,如何?」

「旋風衛?你也知道旋風衛?」燕淵狠狠吃了一驚。

秦玥淡淡道︰「家父與沈少主交情不淺,我憑什麼不能知道?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得多得多!你既是要做大事的人,知道得越多對你越有好處,不是麼?」

燕淵沉默。

很多時候,沉默就表示默認。

況且他的野心從來就沒有瞞過秦玥。

男人,沒有野心的男人少之又少,只是野心的大與小而已。

半晌,燕淵道︰「你想讓我出手救江家?」

「正是!」秦玥點點頭,「該死的人一定要死,不該死的就要活著,而且是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活著!」

燕淵瞬間明了秦玥的意思。對他來說,江家的死活與自己無關,甚至對自己以後的謀劃還有益處,可是看著眼前小女孩痛苦的眼神,他莫明地有些心軟,還有那麼一絲兒的心痛。

燕淵皺皺眉,瀲灩的鳳眸里了無情緒。

秦玥道︰「如果這還不夠,我還可以加些籌碼。你提條件吧!」

燕淵忽然問道︰「你信我?」

秦玥有些茫然,不知他這話是何意,下意識地道︰「我當然信你!」

燕淵忽然笑了,看向秦玥的眸子里充滿了暖意,他情不自禁拉著秦玥的手道︰「你信我就好!無論如何,我總是不會傷害你的,也不會讓你痛苦難過!江家的事,交給我吧,我一定幫你辦得圓滿!」

秦玥任由他握著,面前俊美少年的手掌雖然不夠寬大,卻足以握住她縴細的小手;他的肩膀雖然也不夠寬闊,卻足以讓她幼小的身子得到依靠。

眼下,已經足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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