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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氏臉上似笑非笑,率先走進屋里。杜鵑與喜鵲幾個忙吩咐一旁的小丫頭子重新換了茶來,又伸手接過葉氏的披風,只听得里頭一陣唏嗉聲響起,

門簾子一掀,葉氏走了出來,方向王氏一伸手︰「鄭夫人,坐!」

王氏瞧了一眼換了一件外套的葉氏,歪了歪嘴,心道︰擺什麼譜!

如果說她方才在等的時候,心里還有些惴惴的話,現下卻腰桿挺了起來,就在剛才,心里突然浮現出一個大膽的主意來。

她微笑著,坐在椅子上,緩緩地看著葉氏開口︰「夫人忙得很,我也不多耽誤您的功夫。想必也知道,我此番前來,不為別的,想問夫人一句,我那平兒現下何處?可否放了他出來?」

葉氏只一笑,劉媽媽上前一步說︰「鄭夫人,先前不是說得明白,鄭公子可是入室行竊,這可是大罪,要等官府定案。放不放的可不是我們說了算。」

「木夫人!」王氏陡地拔高了聲音,眼神直直看向葉氏︰「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什麼賊?說得那般難听。我們兩家可是親家,親家。這平兒到丈母娘家送年禮,竟被人當成了賊,這說到天邊去也沒人信不是?」

見葉氏不語,又加了一句︰「莫非親家是不願意把大小姐嫁于我們家,嫌棄我們鄭家如今破敗了,就演出此等戲碼來,想要賴婚不成?我們可是有婚書為憑的,婚書上明明白白寫著大小姐與我們平兒這打官司都不怕的。我就不信,我們把這婚書拿出來,知府老爺還會說我們錯不成?」

房內的木瑾見她一口一個的「大小姐」,心內微跳︰這是要做什麼?難不成還想「不免焦急,只管豎起了耳朵,從簾子縫里緊緊地盯出去。

王氏一口氣說完,見葉氏只抿著茶,並不吭聲,心下不免幾分得意,喘了一口氣,再度開口:「大小姐「

葉氏忽然」 啷「一聲,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也不看她,只轉頭對劉媽媽吩咐說︰」去看看老爺可忙完了?完了叫幾個人過來,把那證詞帶上,提了那賊子,現下就去衙門,就告他個入室行竊、還有調戲良家婦女。是打板子還是坐牢,這些咱都不管。只一條,叫老爺千萬莫忘了,即刻革去功名。對了,不是說三年不許再考,是吧?這兩宗罪並在一起,是不是得六年?不對,此等斯文敗類,應當永世不得參加科考才是。」

說著,一疊聲地催著劉媽媽快去,竟似一刻都等不及似的。

王氏唬了一跳,她萬沒有想到葉氏不但沒有被她的話鎮住,竟然直接要把平兒送到衙門里去,還說要革去什麼功名?這可要了她的老命了。

她情急之下叫了出來︰「夫人就不怕我拿出婚書去」

葉氏不理她,只吩咐劉媽媽快去,頭也不回地說︰」無妨,打殘了,廢了,我們木府養他就是。雖沒有多少銀子,但養個把殘廢女婿還是使得的。」

木瑾初始還緊張得不得了,捏緊拳頭差點要沖出去,好好與王氏理論一番。此番听得葉氏不緊不慢地道出這一番話來,又笑又嘆。

這番話可真真是戳到王氏的心窩子了。木瑾可是再清楚不過的,是人都有命門,這王氏的命門就有兩個︰一個是鄭路平的相貌,再一個就是鄭路平的功名。

葉氏一番話,一下子戳中了兩個,這還不拿得死死的?

果然,王氏一下子就蔫了,死死地拉住劉媽媽的衣袖,轉頭對葉氏哀求說︰「夫人息怒,都是我的不是,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葉氏這才站直身子說︰」別,鄭夫人,咱們還是按章程來得好。你放心,這門親我們結。可不能讓別人說我們木府悔婚。」

被扯住的劉媽媽作勢掙扎了一下,抬腳要走。

王氏一咬牙,一手緊緊拽住劉媽媽,騰出另一只手在懷里面飛快掏出一張大紅色的紙來,燙了手似地往桌子上一扔。

眼楮巴巴地瞧著葉氏︰」婚書,婚書在這里。夫人手下留情。「

木瑾從縫隙里瞧著那張大紅色的紙,心下唏噓,就是這張紙,害了自己一條命去,還差點搭上現在的自己和木夏。

葉氏看著那張紙,並不動,翹一翹嘴角︰」你可想好了。可別說我們逼你,親事我們還是」

王氏一把打斷了葉氏的話,︰「算了,貴府的親事我們高攀不起。」

現下她看這張婚書可是像虎狼一般,哪里有半句話?心下只把那死去的鄭老頭罵了數遍:「這活著沒享到福,死了還給他們娘幾個留下這樣一門親事。這哪是結親,分明是結仇。怎麼有這麼狠心的人家,剛才那話里話外可不就是要把平兒往死里整。她可就這麼一個兒子,真要殘了,廢了,叫她靠誰去?

葉氏這才示意杜鵑上前收起婚書,拿在手上仔細確認了,知道是原件。方才一努嘴,劉媽媽掙月兌王氏的手,起身往院子外去了。

王氏發急︰「婚書都給你們了,這」

葉氏笑著說:「放心,你不是要見鄭公子麼?這就還給你。」說著,示意小丫頭給王氏上茶.

王氏哪坐得住?只不斷向外張望,恨不得馬上帶了鄭路平離了這里。這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木瑾看著手中的婚書,呆呆地看了半晌,新仇舊恨一齊涌上心頭,咬著牙,雙手一使勁,」嘶啦、嘶啦「撕個粉碎,直到成了一堆碎紙沫,方罷休。想想還不放心,又叫喜鵲端過一旁的火盆子來,捧起來,一把投了進去,立時揚起一片明亮的火焰來,那一刻,木瑾覺得心里也亮堂了起來。

不知覺,眼楮里面已然閃出淚花來。

忽然門外想起一聲驚叫︰」平兒,我的兒?怎麼打成這樣了?哪個黑良心的打的?「

她掀起簾子一瞧,原是王氏見到鄭路平,叫了起來。

鄭路平前次被打得狠了,過了一天,那些地方都腫了起來,看去很是駭人。特別是那張臉,當日,安嬤嬤的拳頭可是全往那上面去招呼了,這會真真是比那掛在肉鋪子上的豬頭還要丑上幾分。

王氏還要再罵,邊上葉氏一聲咳嗽,幾個僕婦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鄭路平一縮頭,他可是被這些人打怕了。那天,不光安嬤嬤,這幾人的手可也沒閑著,又掐又擰的,現在身上還疼呢。

他一拉母親,趕緊走了。

木瑾站在門邊,看著一瘸一拐的鄭路平,想到自己竟被這樣一個人生生害了一條命去,忽然恨上心頭,控制不住,猛地沖了上去,順手抄起門邊一把掃帚,對著鄭路平就掄去。

鄭路平听得後面風聲,回頭一看,見木瑾紅著兩只眼楮,瘋了般地打過來,嚇得」媽呀」一聲,拔腿就跑,連王氏也不顧了。

笑話,他手上的那塊傷可現在還腫得個饅頭似的,再不看估計這只手都要廢了。

這小娘們,簡直就是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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