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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子秀剛要揮起的拳頭,在季唐予和顧生生出現時硬是放下了,但他惱怒的情緒卻一點沒收斂,雙頰浮上一層暴躁而出現的紅暈,眼楮死死盯著江卓也不放開。

顧生生嘆口氣,「子秀,你還不明白嗎?」

這是從袁子秀有目的接近顧生生這件事暴露,師生二人關系冷淡之後,顧生生第一次稱呼他‘子秀’。

袁子秀對顧生生感覺很復雜,他一邊怨恨著顧生生的有眼無珠,寧可選擇沒有舞蹈基礎的培訓生,也不選他,一邊又畏懼著顧生生手上的權力,所以他粗喘著氣,低著頭不敢用眼楮去看對方。

顧生生溫柔的臉上透著無比的失望道︰「從練習生上課的第一天起,我就告訴過你們,無論霆宇教會你們什麼,只有一點最需要記住,你們是要成為明星的!明星可以把舞蹈跳的很糟糕,可以唱歌唱跑掉唱破音,也可以表演時肢體非常僵硬非常可笑,但一定要在舞蹈跳的很糟糕時候給粉絲一個飛吻,唱歌跑掉走音時對粉絲們揉揉你們自己的臉,在所有人都攻擊你的演技時,告訴大家你會努力。」

袁子秀不知道顧生生想要說什麼,他被周圍聚集起來的視線抬不起頭,對眼前的人更為惱火。

顧生生也不管他听不听,語氣更加強烈道︰「但這不表示,認為自己或舞蹈或唱歌或演戲很強的時候,不需要那一個飛吻,那個揉臉的動作,那句謙虛說‘我會努力’的話,從始至終,我想教出不是一個舞蹈天才,甚至不是一個舞蹈家,而是能用舞蹈跟粉絲溝通的明星!」

袁子秀臉忽然一白,他有些明白顧生生要說什麼,連忙抬起頭用眼神哀求對方不要繼續說下去。

三十名練習生,還有三十名培訓生,如果顧生生當眾表達對他失望的情緒,那他在練習生還會有生存之地嗎?

顧生生卻仿佛沒看到袁子秀的哀求,繼續道︰「無論是舞蹈還是表演,它都只是和粉絲溝通的媒介,如果你想要當一名舞者,我這里有大把舞蹈團的名片,我可以推薦你去各大舞蹈團,只要你足夠努力,你會成為舞蹈團中的一員,可以到國外參加各大賽事,拿到豐厚的獎金。但如果你想要成為明星,就應該知道,我拒絕幫你引薦郭師伯的原因,以及我在每堂課上設立斗舞的意義。」

顧生生最後一句話敲擊每個做著明星夢的少年,無論是練習生還是培訓生︰「因為你的舞蹈,沒有明星的靈魂。江卓雖然不具備舞蹈的條件,但他的表演是成功的,可以在任何公眾場合中表現,甚至會很成功,因為他給了觀眾震撼和影響。我問你,子秀,如果現在有一場關于‘古代,千軍萬馬,氣勢恢弘’這種舞蹈,放的還是剛才那首音樂,你會再跳剛才那段你臨時編排的舞蹈嗎?」

汗水淋灕從袁子秀的額頭背部滲透進舞蹈服,汗水從臉頰滑過,滴到地板,話在嘴里囫圇一遍才道︰「不會——」

如果把那段舞蹈放到觀眾眼中,只會泯滅于眾,因為他抱著用專業舞蹈去碾壓對手,重心都放在技巧上,而不是把舞蹈注入感情,去跟觀眾溝通。

如果這是一場正式的表演,江卓的表演帶來的影響力,才會徹底碾壓他——

袁子秀不甘心的想。

顧生生的話點到為止,形體課還要繼續。

因為有季唐予的到來課堂秩序都無需組織,練習生們對他可是畏懼不已,倒是培訓生們大膽看這位影帝好幾眼,還興奮的漲紅臉,想跟身邊人分享心情時候,發現大家都是一臉激動的模樣。

表演課要比形體課氣氛活躍,但這堂課江卓不能跟大家一起上,他要被程育銘請來的老師單獨教導,要比其他的培訓生學得更系統更深度,而且,還要解決表演時出現的‘自我中心’的問題。

雖然江卓和大家在一個練習室內,但人群聚集的地方氣氛放松多了,而他這里的氣氛就比較嚴肅。

江卓的表演老師叫張丁,是一個非常簡單又普通的名字,似乎在電影的片尾總能在最下方找到類似的名字,總能讓人忽略。

但他是有三十五年演戲經驗的老戲骨,三十五年來待過得劇組就要上百位數,跑過得龍套也有上千次,卻沒有一次主演經驗。

張丁的長相絕不難看,非是丑角,濃眉大眼,不怒自威,可以從輪廓看出年輕的時候也是帥哥。

但是他年輕的時候因為演技太差,遭遇試鏡失敗上百次,無論大角色還是小角色,沒有成功的一次,之後又去電影城跑龍套,賺著一日兩百盒飯和住宿的錢,熬了三十年,時光流逝,他五十三歲的時演技通過日復一日的磨練終于有了巨大的突破,成功在一部影片的男配角中月兌穎而出,而且,這部影片的名字叫做《匪道》,當時和他演對手戲的男主角扮演者叫季唐予。

張丁純粹是通過努力而獲得成功的演員,《匪道》這部電影在星象獎中大獲全勝,不僅獲得星象獎男主角獎項,還有男配角的獎項,張丁成為星象獎獲得者,地位忽然竄高,從一個導演們都不願意要的老演員,變成了炙手可熱的老戲骨。

幾乎無人眼紅他,三十五年的掙扎和摔打已經讓圈內人都對他敬佩不已,這個人要比電影圈任何人都知道如何磨練演技,因為他走錯的路太多,糾正太多次,他太了解表演的誤區,所以,如果能夠得到他的指點,將會豁然開朗,能迅速的提高演技。

連豐影都無數次邀請他來做表演系教授,但始終被他拒絕。

程育銘能找到他來指導江卓,也是托了很多的關系,走了不少門路的。不說江卓‘自我中心’式表演的硬傷,但說江卓的演技,就非常的好,能引導江卓解決他身上問題的演員確實不多,除了老戲骨就是影帝了。

程育銘本來是想找季唐予幫忙,畢竟他們彼此間還熟悉,但程育銘發現有個人更合適去引導江卓,那就是張丁,張丁除了主角,什麼戲都演過,他已經非常了解如何飾演配角,來配合主演,而江卓欠缺的就是這個配合,只要江卓把自身的光點吸引力和張丁的完美配合性表演,融合一起,那江卓演技上的問題就可以得到解決。

張丁能夠接受這個邀請,主要還是對程育銘嘴里的‘鬼才’感到好奇,他現在越來越不像純粹的演員,倒像是表演研究者,唯獨喜歡表演風格獨特的演員,分析他們表演的觀念,再想如何與他們搭戲——

而江卓吸引他的,就是這一點,程育銘說會讓他吃驚,張丁覺得就算白來一趟,也可以過去看看什麼樣的少年,能讓如今在網劇界首屈一指的大導演說出這樣的大話,還用‘鬼才’這兩個字去評價。

張丁沒有讓江卓扮演裘瑞臻,而是給出關鍵詞,讓他自由發揮。

第一場表演的關鍵詞是‘鏡子’‘擬人’‘破壞’和‘病態’。

好像每個詞都有聯系,但又無法填補成完整的故事情節,這就需要表演者的發揮。

江卓站在中間,張丁和季唐予在他三米前方,他的表演會徹底呈現在他們的眼前,張丁非常嚴肅,始終帶著審視的目光,視線剖開江卓所有的表情和動作,把它們一一分類,最終成為他心中的評判。

這時表演已經開始。

江卓的手虛握著什麼,背有些彎,下巴抬高,眼楮直視著前方,然後用手握住的什麼東西在下巴上小心地刮動。

張丁點頭,很明顯,少年在對著鏡子在刮胡子,這段還看不出什麼演技,只能說表演的還不錯,只有在沖突情況下才能考驗一個演員表演能力,現在只能說少年的表演很平穩。

這是豐影表演系的學生都能做到,要考驗演員的演技,更重要的是演員在整場戲對自己的掌控力。

一部戲不僅需要編劇的劇本,導演的指導與拍攝,還需要演員對自身的掌控,如果表演失控,就會造成對角色認知模糊,嚴重可能造成連續的NG。

江卓眉頭開始皺起來,眼神里透出煩躁,手上刮胡子的動作越來越快,忽然露出吃痛的表情,深吸口冷氣,仿佛對面真的有鏡子一樣,放下剃須刀,手捏著下巴往前靠近,視線專注地盯著‘鏡子’中下巴看,好像真的受傷一樣,疼的他臉部肌肉再抽搐,而眉間煩躁已經轉化為暴躁,他的胸口在上下起伏,手落下來,不由捏出拳頭。

忽然,他轉身大步走向前,做了拽門的動作,他的行動太自然了,無論是轉身時躲避盥洗池的側閃,還是為躲避拉開的門,左腳不由往後扭動。

這都證明他已經入戲,這已經讓張丁很驚訝,這已經不是普通電影演員能表現出來的,至少也得是老戲骨,不是說對方演技多出色,當然,演技很出色,但讓他驚訝的不是這個,而是少年的表演太過入微,動作精細的程度只有老戲骨能做到,一個不起眼的點,竟然能被這個少年放大,呈現在觀眾眼前,真的是——太了不起了。

但是江卓再邁右腳的時候停下了,他的頭往鏡子的方向偏了偏,耳朵輕微的動了,好像在傾听什麼。

張丁手摩擦著下巴,不由跟著思考,他听到了什麼?

江卓身體忽然變得僵硬,從一動不動到非常僵硬的轉變非常困難,尤其在沒有鏡頭的情況下,不能放慢畫面,演員是很難做到的,但江卓做到了,他的身體原本很自然,卻越來越僵硬,他的眼楮睜大,瞳孔睜大,不可思議的回過頭,看向鏡子的方向——

張丁感嘆,他一定是听到了什麼,讓他覺得不可思議,那到底是什麼呢?鏡子?鏡子有什麼問題?

江卓表情倏然變得驚恐起來,他連忙在身邊拾起什麼砸向鏡子,動作非常暴力,竭斯底里的瘋狂起來,眉間的狂躁轉化為癲狂。

這只是一段即興表演,卻給人一種非常壓抑感,讓觀看者體會到現場的氣氛。

張丁意識到,這個少年已經掌握了一切,他不止是在為這個角色布局,而是為整個故事布局,他在控制劇情,而不是控制表演——

有三十五年來演戲經驗的張丁,忽然迷茫了,為什麼這個叫江卓的少年能做到這種程度?

掌控表演不可怕,掌控劇情才可怕,如果有人在跟他搭戲,豈不是被他牽著鼻子走,演成什麼樣,豈不都要按照他的想法來?

如果誰在拍戲時踫到這個少年,那簡直就是噩夢!

張丁不由悚然。

江卓的表演已經到了結尾,他身體在顫抖,嘴巴咧開,好像在笑,非常瘋癲的笑,但眼淚卻流出來,眼楮看著張丁好像在說——

他並不想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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