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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淺一直走,告誡自己不能回頭,她知道他在原地看著她,她不能軟弱,不能心軟,她幾次想走回去,走到他身邊,可是她害怕像安然,走過去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溫淺進屋,開了燈,身心更加疲憊,為安然的事,簡帛硯的出現,又在她心里掀起波瀾,拒絕這個男人,她要用盡平生的氣力,她覺得渾身虛軟,腳下無根,兩頓沒吃東西,一天經歷兩次情感的大起大落。

她餓的發慌,心和胃都空著,陽台裝糧食的矮櫃里,下午她買了一小袋大米,兩匝掛面,菜筐里一把女敕綠的小油菜,她摘了兩棵菜心,草編的筐里有十幾個白皮雞蛋,她拿了一個雞蛋,用小鍋燒開水,臥雞蛋,下了一小把寬面條,調了醬油、香油、雞精、耗油汁,把一段蔥白切碎,拿了一顆香菜,洗干淨切段,面條熟了,把調好的汁倒入鍋里,撒上蔥末、姜、香菜,小廚房飄著香味,溫淺饞的直要流口水。

湯清面白,上面飄著綠,溫淺熱氣騰騰吃了一大碗,心里郁結,散去了,填飽肚子,她刷牙洗臉,回到臥室,綠色暗竹葉紋窗簾,擋住外面的黑暗,她心里有事,不安生,遂把臥室的燈關了,走到窗前,把窗簾撩起一條縫隙,朝樓下看,樓下已經沒有黑色保時捷的影子,溫淺終于松了一口氣。

八點半,上床睡覺,太累了,連感興趣的肥皂劇也不看了,睡得早,夢很長,夢見孩提時代的安然,梳著短頭,開朗活潑,簡帛硯沒出現在夢里。

一夜夢里全是安然,早起,溫淺心里不安,吃了個煮雞蛋,喝了一袋女乃,七點過點到了醫院,她輕輕推開病房門,病房里只有安然的母親在,安母听見身後門響,回頭看見她,愁眉不展,「小淺,你來了。」

溫淺走到病床旁,看見安然瞬間心揪緊,安然平躺著,眼楮望著棚頂雪白的牆壁,目光呆滯,臉跟牆壁一樣白,安母低聲說︰「然然,小淺來看你了?」

安然收回望天棚的目光,看了溫淺一眼,眼珠動都沒動,沒有任何反應,溫淺心酸,安然的眼里再也燃不起熱情,從前周圍人都反對她跟羅遠生,她依然執著的堅持,帶著飛蛾撲火的熾熱,然而大火燒燼後,只剩下一點余灰,溫淺懷疑她這一生還能在愛嗎?用盡了平生的力氣去愛一個人,還能有力氣愛別人嗎?

溫淺酸澀地叫了一聲,「安然。」

安然靜靜的,沒有回應,目光不知道落在何處,溫淺想說點什麼,此刻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安慰她,鼓起她生活的勇氣,可是說什麼都是徒勞的,因為安然的心掏空了,一個沒有心的人,對周圍事物沒有了感覺。

溫淺漸漸發現她不對勁,她進門到現在安然一句話不說,對她母親也沒說一句話,安母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出去說。

溫淺跟著安母走出病房,來到醫院走廊上,安然的母親經過一晚跟來時精神狀態截然不同,五十幾歲的人,看上去憔悴蒼老,「小淺,安然她不能說話了。」

溫淺剛才就覺得安然哪里不對,果然,雖然她差點丟了命,老天還是沒放過她,溫淺頭皮發麻,安母愁苦地說;「我問過大夫,大夫說大量服用安眠藥,搶救過來,留下後遺癥導致神經系統出毛病,失憶、失語。」

安然失憶了,沒有,她萬念俱灰的表情,說明她什麼都記得,但是她失語了,她記得所有的痛苦,卻不能說出來,這是一個很殘酷的事實。

好半天,溫淺艱難地問;「大夫怎麼說?什麼時候可以恢復語言功能?」

「大夫說不好說,也許短時間能恢復,也許很長時間,看各人情況,她自己的意志。」

醫學上有很多不確定性,安母看著她,「小淺,我听大夫說了,安然是自殺的,是不是因為那個男人?」

「安然跟那個男人分手了。」

溫淺瞞不住,實話說了。她這段時間收拾房子,收拾自己的感情,沒空關心安然,其實之前安然情緒很低落,溫淺想起非常後悔,她應該多陪陪安然。

安母的心境是痛苦和悲傷的,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她應該承受的結果。」

安然父母都是有文化明理之人,事到如今,只能盼著安然好起來,能說話,能忘卻之前的傷害,正常生活。

安父提著醫院食堂打來的飯菜從走廊一頭走來,溫淺對安母說;「伯母,你們進屋吃飯,我在這里呆一會。」

「小淺,這麼早過來,你吃了嗎?」

「我吃了。」

安父和安母進病房里,醫院里一股刺鼻難聞的消毒水味,溫淺推開走廊窗戶,站在窗戶邊吹吹風,看見羅遠生從拐彎處走出來,羅遠生臉色不好,大概一夜沒睡好覺,走到她跟前,羅遠生站住,不敢直視她清澈的眼楮,「安然,怎麼樣了?」

溫淺冷冷地說;「她不能說話了,大夫說神經受到刺激,失去語言功能。」

羅遠生一愣,痛苦愧疚地低下頭,「我害了她。」

他喃喃地說;「我以為安然很堅強,她不應該這樣軟弱,我…….」羅遠生茫然無助地看著她,「我該怎樣彌補?」

「永遠別在她眼前出現。」傷害已經造成,無法彌補,溫淺說完,轉身進病房,留下羅遠生一個人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想進病房,又怕見安然父母,他一生都愧對這個女孩,他害了一個人,一個曾經鮮活的女孩變成如今這樣,沒有一點生氣,不能開口說話。

安母坐在病床邊喂安然吃飯,安然不拒絕吃東西,安母喂一勺粥,她機械地張嘴吃著,沒有喜怒哀樂,猶如一潭死水,激不起任何波瀾。

溫淺看著難受,對安然父母說;「叔叔阿姨,我先走了,改天我來看安然。」

安然父親說︰「謝謝你,小淺,多虧你救了安然一條命。」

安然對誰來誰走,一點反應都沒有,像是沒看見一樣。

溫淺從病房出來,安母跟在她身後送她,「小淺,你忙不用來了,大夫說然然可以出院了,我和她爸打算明天給她辦出院手續,接她回家住,報社請了長假,小淺你有空來家里玩,陪陪安然,跟她說說話,也許她能恢復快些。」

「我會常去看安然,安然像現在這樣,我心里也放不下。」

安母盡是無奈,醫院的治療只能到此為止,至于安然什麼時候開口說話,只能听天由命。

安然的事情只能這樣了,溫淺從醫院出來,想打的去單位,模模口袋里的錢,全部財產兩千塊錢,現在她有地方住,還能吃上飯,不算最慘。

一味節省,安于現狀,是大爺大媽們的生活,因為他們已經不再年輕。

溫淺招手叫了一輛計程車,回單位,搜集了A市S.D集團所有相關資料,快中午時,小楊問︰「溫姐,用不用給你訂飯?」

「不用,我明天出差,下午回家收拾東西。」

「溫姐,你要出差,去多久?」

「少則半個月,多則一個月。」

時間長短還是溫淺保守估計,也許一個月無功而返,搭上車費飯費住宿費。

把詢證函等資料裝進檔案袋,她去營銷部長肖雲龍辦公室,打聲招呼,肖雲龍叮囑說,「小溫,你一個人去注意安全,有事及時跟單位聯系,或者給我打電話。」

「放心,頭,我不是第一次出門。」

肖雲龍走過去把門關嚴,溫淺看他表情變嚴肅,不知又出了什麼岔子。

「小溫,你知道彭文光想另起爐灶?」肖雲龍繃著臉問。

溫淺搖搖頭,「不知道。」

「小溫,你跟小彭關系好,難道沒听到一點風聲?」肖雲龍半信半疑,狐疑地眼神看著她。

「沒听說。」

「小溫,你工作干得很出色,我準備推薦你做營銷部副部長,我知道你跟彭文廣關系好,如果知道有人損害公司利益,不管是什麼關系,什麼人,覺不能姑息,同事關系都不錯,覺得為難,你可以跟我說,我保證不漏半點口風。」

肖雲龍對彭文廣處處提防,彭文光如果留在營銷部,對他是個威脅,肖雲龍處處打壓彭文光,一直想抓住彭文光錯,不知道從哪里打听到彭文光在外面有業務,要抓住彭文光把柄,撬走合同損害公司利益,如果屬實,公司上層不會姑息,有人的地方就有爭斗,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彭文光想離開,跟部長肖雲龍不無關系。

為升職,打小匯報,出賣朋友,溫淺不屑這種行為。

溫淺中午回她媽家吃飯,順便告訴她媽出差的事,季淑雲一個人在家,「淺淺,我今早蒸包子,正想給你打電話,讓你來取,白菜肉餡包子,你不吃肥肉,我放的全是精肉。」

「媽,我明早出差,這次出差時間挺長。」

「淺淺,單位就你一個人去?」季淑雲不放心。

「我一個人去,不遠,A市,坐火車三個多小時。」

「淺淺,你一個年輕姑娘,一個人出門,萬一有什麼事,沒個照應,跟單位領導說說,不去不行嗎?」

溫淺怎麼能跟她媽說,兜里就剩下兩千塊錢,如果要回一筆工程款,當時兌現,有點進項,現在是坐吃山空。

溫淺怕她媽惦記,撒謊說;「媽,沒事,對方公司是我們公司的老客戶,我到地方有人接站,對方安排吃宿。」

季淑雲真信了。

溫淺進屋里給彭文光打電話,彭文光不知道在哪里喝酒,周圍環境很嘈雜,說話聲她要仔細分辨才能听清,「溫淺,你找我有事嗎?」

「我告訴你一聲,肖部長可是留意你的動向,你注意點。」

「我怕他?居心叵測,陰險小人。」

「我就是提醒你一聲,我明天出差。」

「溫淺,我晚上給你踐行?」

「我晚上有事。」

「你回來我給你接風。」

季淑雲在廚房喊︰「淺淺,吃飯了。」

溫淺答應一聲,「來了。」

結束通話。

溫淺長這麼大還真沒去過A市,把所有大學同學過濾一遍,沒有A市人,人生地疏,溫淺決定乘明早火車去,坐硬座,三個多小時,普快到A市硬座車票三四十元,動車一個半小時到,二等座九十多塊錢,差一半,差旅費公司不報銷,個人負擔,溫淺手頭緊,僅有的兩千多塊錢,住宿吃飯,一個月開銷,溫淺充分估計了形勢,總公司派出清欠的業務員有的在外地住兩三個月,都不一定能要回一筆款,行業內工程回款差,要錢難的現象司空見慣。

A市

傍晚,整個城市一片燈火輝煌,簡帛硯坐在車里,街道兩旁高樓大廈,從視線里匆匆掠過,幾年沒來,A市變化很大,他出差經過A市,中途下飛機,準備在A市逗留梁天,S.D集團老總秦世明,跟他有有些淵源,兩人曾經一起參加優秀企業家交流會認識,此次應他之邀,中途下飛機,過來探望。

王世明在本市最大的酒店給他接風,兩人見面,秦世明熱忱握住他的手,「帛硯,一直想去看你,總有忙不完的事,今晚你我兄弟好好敘敘舊。」

秦世明比簡帛硯大幾歲,以兄長自居。

「秦兄,你這幾年生意越做越大,沒有閑功夫聚聚,我這次行程,打出在你這里落腳的時間。」

「帛硯你來,多住幾日,我陪去新區轉轉,A市地產業經過幾年低谷,雖然我手里沒多少囤積房源,整個大形勢不好,我的日子也不好過,今年銷售量回升。」

秦世明的作風是穩扎穩打,兩人踫了一杯,秦世明又道︰「現在高品質樓盤熱銷,新開發一些小戶型,適合工薪階層,年輕小夫妻,配合各種銷售策略,花樣百出,難為我們營銷人員,新開發幾個樓盤,就剩尾盤。」

簡帛硯笑道;「是你這個領頭人英明睿智,你帶的隊伍過硬。」

秦世明按了按太陽穴,「戰略方針對,別的都好說,說起營銷隊伍,寒城企業的營銷業務員讓人頭疼。」

「秦兄,還接觸那些寒城人,能讓你老兄頭疼?」

「說來,我不得不佩服,你們寒城的一個業務員,每天追著我要錢,追到廁所門口,堵著我要錢,無孔不入,死纏爛打,這一個月鬧得我,神經恍惚,不知道她什麼時候突然冒出來,就像從地底下突然鑽出來。」

簡帛硯感興趣地問;「這樣敬業能干的人才你不挖過來。」

秦世明笑著說︰「我正有此想法,不光能干,還令人賞心悅目,是個美女。」

簡帛硯斂了笑容,「她叫什麼?」

「溫淺,我可不是,追了我一個月,硬是從我這里摳出來二十萬,當初,她那個公司派人來要工程款,我面都沒見,讓助理打發了,這個姑娘這股韌勁打動了我,我也是不勝其煩。」

「她現在還在A城嗎?」

秦世明善于察言觀色,「怎麼,帛硯你認識她?」

簡帛硯無奈笑笑,「認識。」

「那我打電話叫她來,你們見見,正好一起在A市玩玩。」看簡帛硯沒反對,秦世明找出溫淺的電話號,打過去。

電話響了半天沒人接听,秦世明有點奇怪,「她還在A市,怎麼不接電話?」

電話又響了一會,接通了,半天,電話里傳來微弱的聲音,「秦總……」包間隔音,極安靜,簡帛硯清楚地听見電話里粗重的喘息聲,一把搶過秦總手里的手機,急切地問︰「溫淺,你在哪里?」

電話里微弱的聲音說了一個旅店名,又斷斷續續說︰「在S.D集團對面胡同的小旅店。」

簡帛硯放下手機,急切地說;「快帶我去。」

秦總的司機開著車,十萬火急地開到S.D集團對面一帶,往一個小胡同里拐進去,胡同兩旁開著一些小旅店,小飯館,雜亂無章,路越來越窄,幾個人只好下車步行。

多虧秦總的司機對這一帶熟悉,經常來這里小飯館吃飯,前面帶路,幾個人往左拐到另一條胡同,簡帛硯看見一個掛著紅燈籠的小旅店,門臉上掛著一塊牌匾,如意旅店。

簡帛硯箭步沖進去,進門對面是一個窄窄的陡峭的樓梯,僅能一個人通過,他高大身材踏著木制樓梯咯吱直響,像是承受不住這個高大男人的重量,一個中年婦女從樓梯口往下看,問;「住店的?」

簡帛硯簡短地說︰「找人,有個叫溫淺姑娘住在那個房間?」

「你找溫淺,那不是,205房間,她這一天沒出屋,好像現在還在屋里。」

狹窄的走廊,兩側幾間客房,簡帛硯看門牌號205,腳步沒有遲疑,直接撞門進去,里面門沒鎖,簡帛硯剛進屋,屋里光線暗,一時沒適應,這兩排的房間沒有窗戶,只有門上面一塊玻璃,走廊微弱的燈光透進點光亮,屋里沒點燈,這種沒窗子的房間,白天跟夜晚一個樣,屋里不打燈,看不清里面情形。

老板娘跟過來,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模到開光,打開燈,房間驟然亮了,簡帛硯看見溫淺合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他沖到床邊,急促地叫了聲;「溫淺。」

溫淺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又把眼楮閉上,簡帛硯听她微弱自言自語,「幻覺,不是真的?」

簡帛硯看她臉色漲紅,探手模她額頭,燙手,顯然,溫淺高燒,簡帛硯二話沒說,把她扶起背著她朝外走,這時,秦世明跟過來,「溫小姐病成這樣,怎麼不去醫院?」

旅店老板娘跟在二人身後,「我納悶,溫姑娘平常閑不住,怎麼會一整天沒出屋,客人的事,我們也不好過問。」

簡陋的木制樓梯,簡帛硯三步並作兩步沖下樓,秦世明跟在他身後,跑得氣喘吁吁,司機把車開過來,簡帛硯把溫淺放到後座,然後自己上車,坐在後座。

秦世明坐副駕駛位置,告訴司機,「快,去市第一醫院。」

簡帛硯坐在後座上,抱著溫淺,听她呼吸沉重,人燒迷糊了,低頭看她嘴唇都燒裂了,簡帛硯抱著她,隔著衣裳,感覺她的身體像火炭似的,心急,催促,「快開。」

司機猛踩油門,在車流中穿行。

溫淺好像身體打哆嗦,發高燒冷,簡帛硯解開上衣把她裹住,溫淺無意識地往他懷里靠,尋求溫暖。

清晨,醫院一間病房里,天藍色的窗簾,透過晨曦微光,溫淺睜開眼,朦朧光線里,窗前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籠著淡淡的光暈,溫淺想張嘴叫,口干說不出話。

簡帛硯听見身後聲音,回過頭,床上之人睜著一雙烏黑的大眼楮望著他。

簡帛硯走到床前,俯身模模她額頭,冰涼,燒退了。

「你生病為什麼不去醫院?」低柔責備的話語,透著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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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藥了,帶的錢花完了,留著錢買火車票回家。」

她水潤的大眼楮,怯怯地望著他。

簡帛硯的心狠狠地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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