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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疼,休息一會。說著她又朝杜三娘一掃帚打了過去,卻是落了空。杜華盛黑著臉說道︰「娘,三娘是個姑娘家,你要是生氣,打兒子便是,別打她。」

杜三娘道︰「爹,她當然是恨不得我死了算了,當年我大姐二姐那麼小她都能袖手旁觀,心這麼冷硬,女乃女乃,你今日要打就打死我,打不死我,我同樣不會讓我爹去!」

「好啊,好啊,如今長大了,是半分不把我這女乃女乃放在眼里了是不是?」王氏說著扔了掃帚,朝杜三娘追了過去。

杜峰和四娘見女乃女乃要去打阿姐,兩個都跑了上來,抱著王氏的腿。

「別打我阿姐……」

王氏氣得不行,抬起手看著峰哥,那巴掌到底是沒打下去,只是抱著她腿的四娘就遭殃了,王氏抬手就拍在她脊背上,然後腳一抖,直接就將四娘給踢到了地上。

四娘頓時就大哭起來,杜華盛很是心疼,趕忙把小閨女抱起來。杜三娘看著王氏,抓起旁邊放著的一把砍刀就揚起了來,「你來啊,你來。看是你快還是我手快!」

來到這里幾年,杜三娘一直都是壓抑著性子,可是這會兒看見王氏連五歲的四娘不放過,下手那麼重,頓時氣得眼楮都紅了!

王氏看她手里的砍刀胡亂比劃著,一下子挨不了她的身,只好看著她道︰「你給我把刀放下!」

杜三娘一臉怒容的看著她,「放下?放下了由著你來打我?四娘那麼小,你怎能下得去手?」

王氏肺都快氣炸了,她自來在家便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她開口說的話,誰敢不听!可卻是在這小丫頭手里連著下了兩回面子!王氏指著她道︰「好,好,你能,就你硬氣!」

說著她雙手一拍,大聲道︰「快來看啊,快來看這一家人嫌棄我啊,嫌棄我老婆子如今不中用了,讓他們干點什麼事兒都不願意啊!"

杜三娘抿著嘴,將手里的砍刀放回去,她也立刻放聲哭了起來,不過也是干嚎居多,王氏不就是要比誰的嗓門大?比就比,她就不信她干不過一個老太婆!

「打人啦,女乃女乃要打死我家四娘啊……峰哥兒,快去叫娘回來,女乃要打死我們啊!」

四娘看見阿姐哭,她本就被那一下子打得疼了,這會兒哭得更大聲,一時間杜家院子里是哭聲震天。

左鄰右舍的人听見哭聲,全都一窩蜂的跑來看熱鬧。

杜三娘朝四娘招了招手,讓四娘到自己身邊來,四娘哭著就撲在了杜三娘懷里,杜三娘半摟著妹妹,說道︰「女乃女乃,我和四娘既是礙了你的眼楮,當年我娘生我們下來,你怎麼不直接將我們丟了!我和四娘到底哪里惹你不高興了,四娘這麼小你都……」

王氏見她倒打一耙,頓時氣得指著她道︰「你個小賤蹄子,你說什麼?你……你個賠錢貨……」

王氏說著又將那掃帚撿了起來,杜三娘抱著四娘,說道︰「我和四娘是賠錢貨?那女乃女乃你自己也是女人,你又是什麼!」

見王氏又要去打人,在外頭看熱鬧的兩個女人走進來,趕緊拉著王氏,一邊道︰「好歹是你孫女,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的。」

杜三娘將四娘的的衣裳撩起來,只見她背上青了一片,頓時心里火大得很,死死咬著嘴唇才沒發泄出來。她道︰「女乃女乃,你當真是要打死我和四娘才開心嗎?」

旁人看見四娘瘦弱的脊背上那片青色,紛紛倒吸了一口氣。雖說都知道這王氏是個渾人,可也都沒想到她竟然會對才五歲的四娘下這狠手。

王氏氣沖沖的瞪著顧三娘道︰「你……小賤人,你還敢說!」

杜三娘冷聲道︰「女乃女乃都敢下手,還怕人說嗎?」

「你也是的,孩子還那麼小,怎下這麼重的手啊!」拉著王氏的一個婆子略帶責備的道。

王氏怒道︰「你們別听她的,這小兔崽子,如今翅膀長硬了,還敢倒打一耙。"

杜三娘抿嘴道︰「女乃女乃,難道這不是你下的手?」

王氏恨不得撕爛她的嘴,可她被人拉著,這會兒也不能過來,

「女乃女乃打我,女乃女乃打我!"四娘哭喊道,她那小臉早就哭花了,眼楮紅的厲害,嗓子都嘶啞了。她這一張口,听在眾人心里都可憐她得緊,紛紛覺得王氏實在是太過分了。

杜華盛看見小女兒背上的青紫,他對自己的兩個女兒從未動過手,這會兒也是臉色難看,道︰「娘,四娘這麼小,你怎麼能下這狠手!」

王氏道︰「誰讓她撲過來的?你怎麼不說說三娘,她還想拿刀砍我呢!「

「女乃女乃,說話要講良心,我怎麼砍你了?你不分青紅皂白就來打我,我爹攔住你,還被你打了一掃帚,你尤不解氣,又來打我。四娘和峰哥抱著你,你就把四娘打了!女乃女乃,我家到底是欠了你什麼,你要這麼對我們!」杜三娘緊緊咬著牙,這會兒她眼圈也是紅紅的,「我娘,我,四娘,我們到底惹了你什麼,你恨不得我們去死。」

模了把眼角的淚,杜三娘又道︰「你總是這樣,有事兒的時候就來找我們,沒事兒時候,可曾來我家看過?這麼多年,你是怎麼對我們的?便是再冷血的人,恐怕也做不出來你做出的那些事兒。我爹當初摔了腿沒好好養著,現如今便是能走了,腿也不能使重力。你沒看見我爹如今走路腿腳都還不利索?四叔家里要修房子,你要我爹去幫忙,我只不過跟你說我爹腳落了病根,你就生氣。」

杜三娘這一通哭訴,周圍的人點頭應道︰「杜二哥的腿確實落了殘疾,如今他家的活兒都是媳婦兒在做,這上山下地的,重活累活全是楊大嫂在做。」

王氏氣得面皮通紅,杜三娘模了把臉,便木著一張臉不說話了。

杜華盛長長的嘆了一口起,他看著王氏無奈的說道︰「娘,趕明我去給四弟家做就是。」

楊氏正踏進院子,听見杜華盛這一聲楊氏頓時就火大的將手里的鋤頭一扔,「去?你要上哪兒去?」

說著楊氏大步走進來,背上的背簍被她丟到地上,惡狠狠的看著王氏,「去給四弟家干活?怎麼沒看有人來給我家干活?地里這麼忙,我一個人再苦再累都堅持著,我都舍不得讓華盛下地,你就願意讓他瘸著腿去給四弟家修房子?我家的房頂壞了我都沒喊人修,既然四弟家里要修房子,那就把咱們家的一起修一修!」

楊氏此刻後背心都被汗水打濕透了,頭發黏糊在臉上,,滿臉的汗水。杜華盛腿腳不便,如今地里的活兒全指望著她,現在婆母竟又想讓他去給四弟家幫忙修屋子,她想都別想!

四娘看見娘回來了,頓時就哭著告狀:"娘,女乃女乃她打我,女乃女乃她打我!」

楊氏雙眼瞪得老大,看著王氏那目光凶的就像要吃人!

王氏道︰「不過是挨著她了,哪里打她了!小孩子的話,可不能听!」

杜三娘冷哼道︰「女乃女乃,我們可都看見了,四娘背上那巴掌印,不就是女乃女乃打的!」

「你給我滾出去!我們家不歡迎你,有你這麼當娘的嗎?你既然看不上我們家,對我們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你還來干什麼。你回去,你給我回去!"楊氏說著就走上前來,大力的推著王氏。

王氏不敢置信的看著她,怒道︰「你敢推我?」

她抬手就要打楊氏,卻被楊氏伸手將手給拉住了,楊氏道︰「華盛,你這個榆木腦袋,這就是你老娘,你給她做牛做馬,給你兄弟做牛做馬,可得過他們一句好?自從你腿受傷了,他們可來看過你一眼!四弟不是娶了個城里的媳婦兒,娘不是常說老四的媳婦又能干又會賺錢,這修房子的事兒,怎麼不去找她!來找我們這些人做什麼!」

楊氏一邊說著,一邊大力推著王氏,幾下子就將王氏給推出了院子,她看著王氏道︰「我告訴你,四弟家修房子,我們不去!你愛找誰找誰去!

說著她將院門一關,看著院子里的幾個孩子,說道︰「走,進屋去,以後看見你女乃女乃來,別給她開門。她都不當你們是親生的,你們也就當自己是撿的,跟她客氣什麼!」

雖然樹皮刮了,這樹木也是基本活不成,可命都要沒了,這個時候誰還會有那麼高尚的情操?再說她不刮,也會有人來刮了皮。

災荒年月,發善心,只能讓你死得更快。

杜三娘背好背簍里的東西,夠他們一家子吃一天了。那觀音泥雖然吃了有那麼多的害處,拉屎都拉不出來,可餓得狠了的時候,咬兩口也能有口氣兒在不是,只要不多吃,也沒有生命危險。

杜三娘背起背簍,她下了山,準備回家。

哪知道剛從山上下來,山腳下就圍著幾個半大的男孩子。

杜三娘心里頓時就緊張起來,越是這個年月,活命最是緊要的,可別指望有人能有善心。

她心都提在嗓子眼里,這幾個人,其中一人她認識,是一個村里的,姓郭,丑名叫狗子。

這四個半大的孩子,長得都比她高,比她壯。杜三娘下山的剎那就有些後悔了,早知道底下有人守著,她寧願窩在山上不下來。可這會兒若是她往回跑,只怕這幾個人會馬上就追著她跑。

「嘿,我知道你,我昨天就注意到你了,你昨日跑這里來了,今天又來了,說,是不是找到什麼吃的了!」一個年紀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看著她,他一邊說著,手里砍柴的刀子一下下的比劃著。

杜三娘看了一眼,心里有些打鼓。她故作鎮定的道:「小哥你說笑了,這年月,能有什麼好吃的,我也就是在上頭弄了點觀音泥。」

那少年哼了一聲,朝地上吐了口口水,站了起來,說道︰「東西留下,就放你走!」

這話說的可是毫不客氣,明晃晃的就是要打劫。

杜三娘雖然內里是成年人,可她有成年人的心,卻只是個十三歲的蘿莉,還是一個長期營養不良的蘿莉。面對著四個被比她大的少年,她可不敢硬踫硬。

杜三娘道︰「小哥,我家里就我一個人出來找吃的,我爹前些日子摔斷了腿,我娘在家里照顧他,家中還有個弟弟妹妹,就指著我找點吃的回去。求小哥放過小妹吧。」

她哀求道,一邊看向郭家的狗子,說道︰「狗子哥,我家是什麼情況你知道的,你給我說句話吧。」

杜三娘眼楮里閃著淚光,無助的看著他。

郭家的狗子當然認識她,他撓了撓腦袋瓜,說道︰「老大,要不咱們放過她吧,她家里確實挺窮的。」

「窮?老子還窮呢。」先前那個少年呸了一聲,手里的砍柴刀揚了揚,「大妹子,我也不跟說別的,東西留下,我就放你走。」

「我求你了,大哥,我家里真的是過不下去了,我爹……」

那少年許是听得煩了,眉頭一皺,說道︰「不听是吧,兄弟們,給我上,把她東西給我搶了。」

狗子還待說些什麼,其他兩個少年已經一窩蜂的沖了過來,杜三娘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跑,就被人給壓住了,她的背簍被人給拖了去。

那少年哼了一聲,走過去看著里頭的東西,上頭全是觀音泥,可那泥裝得實在是太平整了,他將手伸了進去,使勁一掏,一下子就模到了里頭的東西,他切了一聲,冷聲道︰「臭丫頭片子,還敢騙我!」

杜三娘見被他們發現了,也是無可奈何。她恨恨的盯著他,一定要記著這張臉,他搶了她的吃的,他日定然要他好看!

她奈何不了這幾個人,杜三娘很明確自己處于弱勢。

原本將她壓倒在地的兩個少年見領頭的人說里面有東西,連忙跑過來看。

杜三娘從地上爬起來,她拍了怕臉上身上的灰塵,說道︰「既然被你發現了,你拿去就是。只是背簍得還我。」

那少年哼了一聲,揚起眉毛看她,凶神惡煞的道︰「什麼你的,既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

杜三娘狠狠的捏著拳頭,此刻她有些氣悶,為何她前世不是什麼特工什麼雇佣兵之類牛逼哄哄的的角色,要不然,這會兒非把這幾個臭小子暴打一頓不可!

狗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她,見另外三人沒看這邊,他低聲道︰「對不起。杜三娘,你快點走吧。」

杜三娘抿了抿嘴,這個時候,她不走也不行,這幾個人想必不是頭一次干這個事兒了。東西沒了就沒了,哪里有命重要!

她听從了狗子的建議,當下就要走

那幾個少年將山藥給弄了出來,杜三娘本就將其切成了一截一截的。那三個少年看著手里的東西,領頭的那個道︰「站住,我讓你走了嘛?這東西明顯只是一半,剩下的一半呢?交出來!」

簡直是猖狂!杜三娘想。

她深吸口氣,說道︰「我已經全部給了了,剩下的半截被我昨日帶回家了,若不是如此,我今日也不會轉到這邊來。」

哪知道那少年卻是個不講理的,盯著她道︰「我就知道你不會老實,你這樣的,我見多了,兄弟們,給我上,定然被她藏在衣裳里。」

頓時兩個半大小子就朝她撲了過啦,杜三娘被嚇了一跳,她手里還拿著鐮刀,指著幾人道︰「別過來,別過來?」

「兄弟們,她要敢動手,咱們弄死她!"

「啊……」杜三娘大喊著,揮舞著手里的鐮刀。

幾個少年欺負一個姑娘,陸湛從山上下來,便看見了這樣一幕,他擰了擰眉,大喝一聲道︰「你們在干什麼!」

楊氏趕緊就停了手里的活兒,上了田埂,往河邊跑。

「你個死丫頭,你敢說你不是故意的?」崔氏的手幾乎戳到了杜三娘的臉上。

崔氏不知道別人為何笑,只當是她落水被人笑話,自然是對杜三娘恨得牙癢癢。

楊氏跑過來,一看崔氏指著自己女兒罵,她深吸口氣,說道︰「崔ど嬸,有什麼事兒你跟我說便是。孩子若是不懂事兒,我讓她給你賠禮道歉。」

崔氏見楊氏來了,立馬像是找到了戰斗目標,一下子火力全開,對這楊氏就是一陣 里啪啦的罵。

杜三娘抿了抿嘴,讓兩個小的先上去,她道︰「崔ど嬸,我腳崴了,確實不是故意的。」

崔氏不放手,仍然叫罵著,周圍人勸道︰「好了,她一個孩子,都各自退一步算了,別那麼計較。」

「我計較?合著不是你掉水里,站著說話不腰疼。」崔氏咄咄逼人,看著楊氏道︰「今兒你不給我個說法,你就別想走!」

楊氏看了自己女兒一眼,「崔ど嬸兒,孩子也不是故意的,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她這次。」

崔氏挺了挺胸膛,聲音越發大了,「原諒?你說得倒是輕巧,賠錢,你要賠錢!」

見她犯渾起來,周圍的人看著紛紛直搖腦袋。

踫見這麼個渾人,你還真是拿她沒辦法。楊氏皺了皺眉,說道︰「崔ど嬸,都是鄉里鄉親的,我們也跟你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

楊氏也被勾起了幾分火氣兒來,自己女兒是個什麼性子她了解,她相信自己女兒不是故意的。

杜三娘走到楊氏身邊,說道︰「娘,剛才崔ど嬸跟女說了好些混賬話,還說村里的陳家五娘,回來的時候身邊還跟著兩個丫頭伺候的,穿金戴銀,家里都跟著享福,讓我跟她學。女兒不願听說這些,這才叫了弟弟妹妹準備回家,只是走到她身後一下子崴了腳不小心踫到她了。」

陳家的五娘,村里誰都知道給人做了妾,那主家的男主人年紀都五十歲了。而陳五娘還就是崔氏的男人張羅著賣出去的,如今村里人對崔氏一家子都有些鄙視。

崔氏听杜三娘說起這話,眼皮跳了跳,她大聲道︰「你個小丫頭片子,敢亂說我撕爛你的嘴!」

楊氏冷聲道︰「上次你就攔著我,慫恿我把三娘賣了。我當時可是說了,要賣你賣你自個兒女兒去!你也是做娘的人,你這心腸被狗吃了不成?那黑心錢你家用著你就不怕半夜鬼敲門?這十里八村的人家,災荒年月被你家弄走了多少姑娘,現在年月好了,你又跑來對我女兒說這些污言穢語!」

圍觀的人群中,也有人在災荒年禁不住崔氏這張嘴,賣了自己女兒,這會兒回想起往事,心頭也不是滋味兒,若不是崔氏忽悠,又怎麼會賣女兒。

「你個殺千刀的崔氏,你把我二娘還給我!你說,你把她賣哪兒去了!你個砍腦殼的,你說是去城里大戶人家做工,哄騙我們摁了印。城里哪里有姓戴的大戶人家,你簡直不是人!」一個女人一邊罵著一邊朝崔氏撲了過來,倒是一下子將崔氏撲倒在地上,她坐在崔氏身上,對崔氏又是掐又是咬又是打,下手極重。

崔氏也反應過來,兩人就在地上扭打在一起。這下子像是捅了馬蜂窩,崔氏忽悠他們賣了女兒,如今崔氏還敢欺負人了,頓時當初賣了女兒的幾家人也圍了也上來,摁著崔氏打。

崔氏雖是長得身寬體胖,到底是抵不過幾個人打她一個,沒多久就敗下陣來。

眼見打起了群架,楊氏忙把自己三個孩子叫到安全地方。那頭杜華盛也過來了,看見幾個婆娘扭著崔氏打,他有些模不著頭腦。

河邊的事兒,很快就驚動了村里的里正。

里正也姓杜,這個村里姓杜的人家不少,大多都是沾親帶故的。說起來,崔氏的男人,還得喊里正一聲叔。

好不容易眾人拉開了幾個女人,崔氏此時披頭散發,臉上被抓出了幾道血印子,衣裳都被扯破了一塊,甚至能看見里頭大紅的肚兜。

見到里正來了,崔氏哭叫道︰「六叔啊,你可得給佷媳兒做主啊。她們欺負我啊……」

里正也不過六十多歲,身材瘦小,留了胡須,他板著臉道︰「都給我去祠堂里說清楚!」

到了祠堂,里正坐在椅子上,看著幾人道︰「還不快說是怎麼回事兒?」

崔氏的男人杜華林也過來了,他正在家里睡覺,是被人叫起來的,說他婆娘跟人打架,讓他趕緊去祠堂。

崔氏抹著眼淚道︰「都是杜二哥家里的三娘,這個臭丫頭,都是她惹的禍。」

楊氏呸了一聲,「你自己做了什麼事兒,你自己清楚,別想給我家三娘潑污水。她們怎麼打你,你心里明白得很,別想怪在我家三娘頭上。」

里正頭疼得緊,這兩個都是杜家的人,他朝杜三娘看了一眼,說道︰「三娘,你來說。」

杜三娘也不害怕,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出來,她甚至將崔氏和她自己說過的話都復述了一遍,清晰明了,一目了然。很明顯,崔氏說什麼去大戶人家里做工,不過是想攛掇她去大戶人家做妾而已。

楊氏瞪著崔氏,若不是里正在,此刻恨不得上去撕咬她一口!

杜華盛看向杜華林,「華林,都是杜家的人,這按血緣,咱們兩家可還是一個曾曾祖父!」

杜華林做的這些缺德事兒,里正也是知曉的,只不過都是杜家的人,再者他也沒捅出大簍子,里正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其中一個剛才參與打架的女人拍著胸口道︰「連自己佷女兒都想賣去做妾,這黑心肝的啊。我家的閨女不定被賣到什麼地方去了,我苦命的女兒啊……」

祠堂里頓時哭聲震天,夾雜著女人的謾罵聲。

杜華林只覺得臉都丟盡了,他做的這些事兒,自己也知道損陰德,干這事兒當初也是逼不得已,現在世道好了,他也不準備干了。可沒想到他婆娘竟然攛掇著讓杜二哥家的三娘去做妾!

杜華林趕緊道︰「二哥,我對天發誓,我絕對沒有想過要把你家三丫賣給人做妾,二哥,你可得信我。都是這婆娘自己的主意。」

楊氏道︰「我呸!當初鬧災荒時,崔氏就想讓我賣女兒,我沒同意,杜華林,你敢說你不知道?」

里正被吵得頭疼,他道︰「哭什麼哭,都別哭了!這賣人,也是你們自己同意,簽了字畫了押,錢也是你們得了去,即便是鬧到官府,事情也沒法改變。」

說著他又看向杜華林,「華林,都是鄉里鄉親的,抬頭不見低頭見,你看看你干的叫什麼事兒,現在竟然連自己家的人也不放過!」

杜華林忙道︰「六叔,我也是被人給騙了,災荒年月的,有人問我村里有沒有人要賣妻女,我也只是個中間牽線的人,這價錢都是人牙子和他們談的,我可一點沒沾。我也後悔了啊,不準備干這事兒了。那些人牙子每次都說得好好的,說是城里哪兒哪兒的富戶,我又不知道這些,也是他們說什麼我信什麼,他們怎麼說,我才回來怎麼跟人說。我也只是個跑腿兒的而已!」

里正道︰「華林,我看你這婆娘就不是個好東西,成天東家長,西家短的,竟惹是非!這樣的女人,你還把她留著干什麼!」

杜華林忙道︰「對對,平日里都是她在外亂說,便是這買賣的事兒,都是她告訴我的。都是這個女人搞的鬼,六叔,我休了她,我馬上休了她!」

崔氏一臉震驚的看著他,「杜華林,你敢休了我?」

「都是因為你,毀壞我的名聲。」杜華林高聲說道,似乎只有聲音壓過她才能凸顯出自己也是受害者一樣。

崔氏氣得不行,男人不幫她就算了,竟還要休了她!哪有這麼美的事兒!崔氏沖上來當場就和杜華林扭打在了一起。崔氏剛才雖是被幾個女人圍毆,可這會兒打杜華林卻是綽綽有余,幾乎是壓著林華林拳打腳踢。

里正連忙讓人將她拖開,杜華林的耳朵都被咬出血來,他嘴里道︰「我要休了你,你這個惡婦!」

杜三娘對杜華林更加看不上眼了,崔氏在村里張羅吆喝,背地里怎麼可能沒有杜華林的點撥,可一朝惹了眾怒,他就把女人弄出來當擋箭牌,這種男人,也真是賤得沒邊了!

杜華林楊言要休了她,崔氏兩個孩子听見了消息,連忙跑來祠堂,一下子是哭聲震天,兩個孩子求著爹別把娘休了,杜華林在氣頭上,根本就不听。

這事兒鬧到最後整個杜氏宗族的人都來了,有人贊成休,有人看在孩子的面上,說不休,給個改正的機會,這般吵鬧到了晚上,最後杜華林還是領了崔氏回了家,並在杜家先祖面前發了誓,往後再也不干這種沒良心的事兒。

「背簍背簍!」他不耐煩的重復兩聲道。

杜三娘搖了搖頭,「不用,不用,我自己背,不重的。」

陸湛擰了擰眉看著她,越發覺得女人真是麻煩!

他很凶的瞪著她,杜三娘只好將背簍卸下,「你背,你背。」

陸湛單手一抬,就掛在左肩頭上,隨即大步往前,一邊道︰「快跟著。」

杜三娘背心都濕透了,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覺得這個男不但難伺候,還很凶!

到了陸家,陸湛從窗戶上放置的一只鞋子里模出鑰匙,開了房門便走了進去。

杜三娘站在院子里,看著這三間瓦房,一時有些躊著不敢進去。

「進來啊,你還愣著干嘛。」

杜三娘進了屋子,堂屋里只擺著一張桌子,幾張凳子,很是冷清。她抿了抿嘴,說道︰「你家里,就你一個人啊?」

陸湛指了指院子里,說道︰「就我一個,出門左邊的屋子是廚房,里頭米面菜都有,你去吧。」

杜三娘看了他一眼,小心的道︰「那我把我背簍放廚房吧。」

「怎麼,你怕我偷你東西?」他凶狠的看著她,「我陸湛還沒窮到那個份上!」

「不是,你誤會我了!我割了些肉,我割一塊下來給你炒個肉。」她趕忙解釋道,打死不承認她是真的怕他翻看她的背簍。

陸湛听了這話,心里舒服了些,聲音也放低了幾分,「屋子里我昨兒買了肉,還沒吃完,你看著弄就行了。」

杜三娘再不敢跟他做對了,連忙出門去廚房。

廚房也不小,估模著有十多平米,只是里頭亂糟糟的,灶台上黏糊糊的一層,看得杜三娘直皺眉頭。她走進去,抬手翻著案板上的東西,上面碗筷隨便亂放著,水缸里放了個木盆,盆子里放了大半塊肉。

地上有個竹籃子,里頭是焉噠噠有些泛黃的小菜,一把大蔥,幾顆土豆。

杜三娘嘆了口氣,看著周圍很是嫌棄,真是髒得沒法看!年紀看著也不小了,竟然還沒成家?杜三娘癟了癟嘴,麻溜的生了火,刷鍋洗碗,又蒸了飯,才開始收拾起吃的來。

他就一個人,做個大蔥炒肉,小菜煮個清湯,幾個土豆就清炒,也應該夠他吃了。

陸湛越想越生氣,她剛才那舉動分明就是怕他偷她東西!陸湛哼了哼,他是那樣的人嗎?就算偷,也不會偷比他還窮的窮光蛋!陸湛心里悶悶的,便坐在屋子里,也不出去看。

過了很久之後,他豎著耳朵听著廚房的動靜,什麼都沒听見!陸湛擰了擰眉,暗道莫不是她跑了?

這般想著,陸湛 的一下子就走了出去,他大步往廚房走去,站在門口往里頭看。只見她正拿著刀切土豆,旁邊擺著幾個碗,里頭還放著已經切好的肉。

杜三娘將切好的土豆絲放碗中,又舀了水進去泡著,這才去淘盆里的菜,轉頭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男人。倒是陸湛有些不好意思,他裝作沒什麼事兒一樣的東看看西看看,說道︰「我就過來看看。」

杜三娘點了點頭,拿了筲箕將小菜裝好,一邊道︰「都是簡單的菜,很快就好了,你去屋里等我便是。」

陸湛道︰「沒事兒,你做你的,我就在這兒站站。」

杜三娘抬頭又看了他一眼,這男人的脾氣有些古怪,她抿嘴道︰「你要沒事兒,燒火你會嗎?」

陸湛點了點頭,「那有什麼不會的!」

說著他就大步走了進來,心里還有些竊喜,燒火他最在行!

「別燒得太大了。」

陸湛點頭道︰「好。」

杜三娘說完也就不理他了,鍋里蒸的飯早已經上了氣兒,一滴滴的蒸餾水滴落下來,她雙手在水里晃蕩了下,伸出濕漉漉的手便要將蒸子端出來,陸湛忙道︰「我來,我來。」

杜三娘看了他一眼,默默退到一邊。

陸湛將蒸子抱著放到旁邊的小桌上,杜三娘涮洗了鍋,一邊問道︰「油呢?」

「碗櫃里。」

杜三娘打開碗櫃,看了好一會兒才將油罐拿了出來,舀了些出來將鍋里抹上點油珠子,又切好的肥肉放進去爆,她一邊翻炒一邊問道︰「你喜歡吃稍微肥一點還是干一點?」

「肥的。」陸湛言簡意賅的道,說著他又坐回灶膛後。

撲騰起來的熱氣將她的臉掩映在其中,陸湛忍不住又仔細看了看。她沒有在跟他說話,只是專注的做著手里的事兒,不多時,那碗大蔥爆炒的回鍋肉便盛了出來,肥瘦適中,色澤金黃,看著就讓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又怕她看見笑話他,他躲在灶膛後,只不時抬頭看她一眼。

兩個菜,一個湯,杜三娘很快就弄好了,她道︰「好了,你吃吧。」

說著她拿著帕子擦著灶台上的油膩,可惜時間太久遠了,根本就擦不掉。杜三娘歇了氣兒,不準備在折磨自己,再看不過眼橫豎又不是她家的。

洗了手,她道︰「我回去了。」

「吃了飯再回去吧。」陸湛難得溫和的說道,一邊說著還取了碗給她盛了一碗飯。

杜三娘眯了眯眼楮,看著他道︰「我不餓。」

「讓你吃你就吃,我又不收你錢!」陸湛冷哼了一聲。

杜三娘看著他坐在凳子上扒拉著碗里的飯,對面還放著一碗。她抿了抿嘴,也不推遲了,走過去端起了碗吃飯,暗道這人的性子不但古怪,還別扭!

陸湛見她听話,心情又好了幾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同別人一塊兒吃過飯了,自從爹娘都去了,家里就他一個人,他不會做飯,平時都是請阿婆來做,他也不好意思頓頓讓人家來,基本是一天煮一回,煮了就吃上一整天。

陸湛嘴角彎了彎,覺得她煮的東西好吃,他偷偷看了她一眼,見她只是扒著米飯小口小口的吃著,陸湛嘴角一抽,說道︰「你吃菜啊。」

杜三娘哦了一聲,小小的夾了幾根土豆絲在碗里。老實講,她看他吃飯那架勢,桌子上這些夠不夠他吃她還擔心著呢,可不敢下筷子。陸湛擰著眉,有些不悅,伸出筷子就夾了幾塊肉,直接就放她碗里,「讓你吃你就吃,客氣什麼!」

杜三娘看著碗里的肉,她趕忙道︰「你別給我夾,我自己來。」

陸湛吃得很快,今日他心情好,胃口也不錯,杜三娘看見他連著都吃第三碗飯了,,杜三娘端著一碗飯都還未吃完,她癟了癟嘴,更是不敢動桌子上的菜,暗道難怪長得人高馬大,這麼能吃,不長這麼高這麼壯,簡直是對不起糧食了。

吃完一碗飯,杜三娘道︰「我吃飽了。」

陸湛驚訝的看著她,「吃一碗你就吃飽了?」

杜三娘只是抿嘴笑了笑,陸湛嘀咕道︰「難怪這麼瘦。」

他說著,也不理她了,唰唰的吃完一碗飯,最後看著桌上剩下的菜,他想了想,還是不吃了,晚上還有一頓呢,也就停下了筷子。

「今日謝謝你!」陸湛道︰「我很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飯菜了。」

他說著抹了下嘴,又道︰「你等著,我找個東西來。」

杜三娘看著他離開,也不敢問他去干什麼。

收拾桌子,將碗筷洗干淨了,她看著這間屋子頂上都結了不少蜘蛛網,暗嘆這人也是個可憐的。

那頭陸湛跑去他二叔家里把騾子車要來,陸志福道︰「湛哥,你要騾子車去干甚?」

陸湛回道︰「拉點東西。」

陸志福又道︰「吃飯了沒?你二嬸在家做飯,你吃了再去吧。」

「不了,二叔,我已經吃過了。」他說著把騾子牽出來,將那簡陋的板車用繩子套上。

廚房里的白氏連忙跑了出來,「湛哥,二嬸兒馬上就做好飯了,你就陪你二叔喝一杯。」

「回頭我再來吧,我真有事兒。」陸湛說著拉著騾子就走了。

白氏道︰「你既然忙,那二嬸就留你了湛哥,我前頭又托人給你說媒了,這回嬸兒定給你說個更好的。肯定不會再像前頭那個,那個爛娘們,她跑就跑吧,老娘咒她在外頭被人賣了!」

說起前頭那個女人白氏心里就來氣兒,湛哥家里,得找個能跟他踏踏實實過日子的女人。佷兒是個老實的,她專門找了個膀大腰圓能生養的女人,也不嫌棄對方家里窮,哪知道那女人竟然跑了!這媳婦兒是她娘家嫂子說的,可沒想到人卻跑了,白氏心里一直覺得對不起自己佷兒。

陸湛只當沒听見,他道︰「二嬸,我走了。」

陸志福看他離開,瞪了自家婆娘一眼,「你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明知道孩子心里不爽快,你還說那些事兒作甚?回頭我看見你大嫂非罵她一頓不可,這說的是哪門子親,仇人也不是這麼坑的!這回你可得仔細了,再要踫見這樣的,老子可不依了!」

「陸湛,你那婆娘可找到了沒有?」

周圍都是認識的人,陸湛原本還跟人打招呼,听見有人問他婆娘的事兒,陸湛雙眉一攏,虎目一瞪,臉色頓時就凶悍起來,他伸出手將調侃自己的小個子男人衣領一提,說道︰「老子已經把她休了,再讓我听見這話,信不信我揍你!」

他說著還威脅似的揚了揚拳頭,其他人听了俱都哄堂大笑起來。

小個子男人嘿嘿笑了兩聲,開口求饒,「陸哥,我這是亂說的,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小弟一般見識。都是那臭娘們不識好歹,就該把她休了!把她休了!」

陸湛放開他的衣領,哼哼了兩聲,說道︰「知道就好,回頭再讓我听見,吃我兩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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