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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日杜芳被氣走之後,接下來幾日她也就沒再登門了,杜三娘自然是巴不得她不上門,只是想著她那兩次來口口聲聲說什麼都是親戚,不能不認親之類的話,杜三娘又覺得好笑。

眼見著離出嫁的日子越來越近,楊氏近來忙得很,為了女兒出嫁的事情忙碌著,這一天沒到日子,她這心里就一日沒踏實過,想她把女兒養這麼大,這一轉頭女兒就要嫁人了,眼前似乎還是她小小的時候,心里極是舍不得,每到晚上同杜華盛說話時候,免不得唉聲嘆氣一番。

杜三娘待在家里的時間很多,最近去陸湛那兒也去的不是那般勤了,倒也不是如何,只是近來白芷過來,同她說自己是不是得了絕癥,快死了雲雲,這可把杜三娘給嚇著了,白芷年紀輕輕,身體一直也不錯,沒听過得了什麼病癥,只是見她眉心處愁容滿面,心里也擔心起來。

白芷是她朋友,杜三娘自然是希望她能好好的,白芷慘白著臉,瞧著比上一次清減了許多,杜三娘讓她在找個好大夫仔細瞧瞧,她卻是不願,只說若這都是她的命,怨不得旁人。杜三娘在旁邊看著,既生氣又無奈,以前那個爽快的白芷去哪兒了,如今倒是變得患得患失起來。

杜三娘見不得白芷消沉下去,這說自己得了絕癥也只是她自己的猜測,杜三娘問她是不是大夫說的,她又抿著嘴搖頭,要杜三娘說,她這確實是病了,病得不輕,自打曉得她對卓先生的心思,杜三娘覺得她這是害了相思病,只是這話杜三娘也不好說,再者見她沒什麼精神頭,看著確實是像病了似的,又怕萬一她當真病了,這時候的醫療條件,小病若是拖著,等成了大病可就沒指望了。

杜三娘一早同楊氏說好要去看看白芷,楊氏听她如此說也就準了。杜三娘挎著小籃子,便去了卓家。

卓先生沒在,屋子里很安靜,白芷就坐在椅子上,看見她來了,也只是有氣無力的喊了一聲「三娘……」

杜三娘皺了皺眉,快步走過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道︰「瞧你這樣子,大夫不是都還沒說話,你咋能說你得了絕癥。走走,今日橫豎我閑著無事兒,陪你走一遭便是,到時候究竟是如何,自會曉得!」

白芷搖了搖頭,「三娘,我,我不去!」

「你怎不去?我今日特意同我娘說要來找你,不然我也出不來的。」杜三娘一把拉著白芷的手,看著她那眼底的青黑,想來她昨夜沒睡好覺,不由又軟了語氣,「白芷,就當出去透透氣。你這成日里呆在屋子里,就是個好人也非得憋出病了。」

白芷努了努嘴,最後還是听了杜三娘的話,同她一起去城里,兩個孩子就留在家里,好在卓家女兒也不小了,也能照顧弟弟,杜三娘在旁邊見白芷千叮嚀萬囑咐的,在心頭微微嘆了口氣,先前還說什麼只要看著卓先生就好,一輩子當個丫頭也是好的,可看她照顧這兩個孩子如此盡心盡力,哪里又像她所說的那般輕松,只是這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白芷暗戀的對象若是旁的誰,她還能磨著楊氏去探探口風,可這換成卓先生,杜三娘可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白芷跟著杜三娘進了城,杜三娘挽著她的手腕就直接去了醫館,到了這里,白芷還是躊躇,「三娘,我看我還是不瞧了……」

「不瞧?這來都來了,不看看你心里能放心?你口口聲聲說自己得了絕癥,這大夫在這兒,咱們听听大夫怎麼說,若你沒事兒,那自然是皆大歡喜。倘若真的有什麼,咱們好好治便是。」杜三娘一邊說著,不由分說的拉著白芷便往屋子里去,醫館里只零星的有幾個人,坐堂的老大夫一邊捻著胡子一邊嘴里說著患者的病癥。

「小嫂子,你怎麼來了?」向三在這里當抓藥的學徒,一轉頭便看見杜三娘進來了,他便張口喊了一聲。

循聲望去,見是向三,杜三娘朝他點了點頭。她對向三不太熟,只曉得他同陸湛關系很好,今日她是陪著白芷過來的,倒是沒想到會踫見熟人。

向三上下打量著她,心頭想著莫不是小嫂子生病了?這可是了不得了,湛哥兒怎的沒跟著一塊來?

「小嫂子這是哪兒不舒服?」

杜三娘抿了下嘴,「無礙,近來胃口不太好,過來抓點開胃健脾的。」

向三還要說,那年老的老大夫一個眼神過來,向三便不敢在敘舊了,認真干活。

很快就輪到她們,杜三娘帶著白芷過去,老大夫先前听見向三的話,看著杜三娘道︰「腸胃不好?」

杜三娘干巴巴的笑了笑,很想說不是自己,但轉而想,看看也無妨,「是有一些,近來吃的少。」

老大夫模了脈象,擼著胡子道︰「那就開兩劑調節脾胃的藥。」話畢便刷刷提筆寫了方子給杜三娘,叫她拿去抓藥。

杜三娘握著手里的方子,讓白芷坐下,白芷咬著嘴唇,都不曉得該如何說了。

老大夫一邊診脈又問了幾個問題,便是諸如女子葵水之類的都問過了,羞得白芷臉紅得不行,杜三娘在旁邊問道︰「還請先生仔細瞧瞧,她老說自己得了絕癥,也不知真假。」

那老大夫抿了下嘴,看著白芷道︰「不過是火旺了些,哪是什麼絕癥。你這年歲,倒是嫁人的年紀了,回頭嫁了人便無礙。」

白芷的臉更紅了,只覺得羞人得很,只將頭低低的埋首,哪好意思抬起頭來。

又開了方子,杜三娘拿著兩張方子去撿藥,等兩人從醫館里出來,杜三娘才道︰「你瞧,你哪里是得了什麼絕癥,硬是瞎想!」

白芷雙手攪著自己的衣角,那臉蛋兒還紅著。

杜三娘看著她,那老大夫的話在腦子里又轉了一圈,特意問了白芷的年紀,再加上那句話,杜三娘只覺得有些怪怪的,她看著白芷,假裝咳嗽了一聲,又道︰「你要實在是懷疑自己得了絕癥,那老大夫也說了,等你嫁人了便無妨,要不,要不回頭我讓我娘去……」

「三娘……」白芷趕緊打斷她的話,慌忙擺手道︰「沒,沒事兒,我,我不嫁!不嫁人!」

杜三娘眉間帶著幾分隱憂,「可是你……白芷,你我認識這麼多年,我是是關心你,我曉得你的意思,只是若是旁人,我還可以叫我娘幫著去打探打探。先生是個正派人,你來了卓家這麼久,先生的為人你比我清楚,你這般又是何必!」

在杜三娘那句話落地之後,白芷紅彤彤的臉龐也慘白起來,沒有了血色,杜三娘不忍看她如此,又斟酌道︰「白芷,你別多心,我並沒有其他意思,只是看見你如今這般,我也疼你。」

這世上又不是只有個卓先生!只是這話杜三娘沒敢說,怕傷著她。

看著白芷不說話,杜三娘又嘆了口氣,輕聲道︰「你說你得了絕癥,依我看只怕是害了相思病!白芷,你若想自己好過些,要麼就別把心放在他身上,要麼你就勇敢些,當然,卓先生曉得會是什麼反應我們沒法曉得,也有可能大怒,甚至趕你走……」

白芷猛的搖頭,不想再听這些,事實上這段時間她是當真的不好過,她心里裝著他,只要一

想起他來都是滿滿的幸福,可她在他面前就像是跳梁小丑,先生那般的人物兒,她有那些想法都是在褻瀆他。可她又止不住的想著他,念著他,先生疼愛兒子,她就跟盯眼珠子一般的看顧著,先生高興,她心里便也極其歡喜。這份情誼,她只想自己一個人藏在心底,可近來也不知為何,午夜夢回,卓先生竟然會入她的夢,他就像以前對夫人那般,溫柔的喊她‘白芷……」,她甚至夢見自己給先生生兒育女……可當她醒來,面對滿室的孤寂,卻不過是一個夢罷了,但她卻寧願自己永遠的沉溺在那夢里,不願醒來。

白芷一度認為自己病了,病得不輕,她在心里深深的譴責自己,這種事情,又讓她如何好意思開口講,哪怕是對杜三娘,她也沒那臉。

杜三娘見她如此,當真是恨鐵不成鋼,為了個男人把自己弄成這樣,她這要死要活的,卓先生那里又哪會曉得。喜歡一個人沒錯,白芷的選擇她也沒法說什麼,每個人的行事風格都不同,杜三娘繼而想,若是自己是在白芷的位置,會如何?緊皺著眉頭,舒爾又放開,若當真她處在白芷的位置,她定然不會像白芷這樣,什麼都埋在心里,她不好過,才不會讓那個男人瀟灑,就像陸湛,如今他不也對自己言听計從。

抿了抿嘴,杜三娘拉著白芷的手大步往前走,兩人尋了一個人煙稀少的僻靜處,杜三娘壓低聲音道︰「你,當真是非卓先生不可?」

這話叫白芷如何答,只是胡亂點著頭。杜三娘笑出聲,小聲道︰「你倒是個死心眼!」

想了想,杜三娘眉眼一轉,湊到白芷耳邊說了幾句,白芷緊緊抓著衣裳,心頭砰砰直跳,搖著頭道︰「不行,三娘,我不行……」

「怎麼不行,你不是想一輩子待在他身邊?可你如今的在他眼里,也就是個下人,可你對他兩個孩子這麼好,兩個孩子對你也不反感,卓先生倘若以後要娶妻,這兩個孩子肯定是寧願接受你也不願接受其他女人。你的身份,以後對他的孩子也不會構成威脅,相對而言,以後矛盾不會這麼大。你要想改變,必須得做點什麼,至少要讓他改變對你的想法。」杜三娘擰著眉,緊接著又道︰「這第一步,你得學著識字,也不說什麼紅袖添香,至少以後他說的話,你能接上兩句。」

學字?白芷猛地搖頭,「我不會,我學不會……」

「還沒學,你怎曉得自己學不會!」杜三娘拍了她一下,她都為了她著想,替她出謀劃策了!這要不是這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她才不會這麼多嘴,反正又不關她什麼事兒!

白芷當真是心頭怕了,叫她學認字兒,這可真是太為難她了。杜三娘見她苦著一張臉,又道︰「反正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你听不听在你。先生本就是個讀書人,他所欣賞的女人絕對不可能是目不識丁的婦人。卓先生是個重情之人,若是換了另外的男人,死了妻子只怕早就另娶了。」

白芷自然是知道這個理的,當初夫人還在的時候,先生和夫人便常常坐在一處討教學問,只是她不識字,也听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可那時候她心里也是羨慕得。若是夫人還在,自己斷然不會有這等心思,可夫人沒了,她日日看著他,心里也替他傷心難過,時日一久,一顆心便越發陷了進去,叫她無論如何也走不出來了!

杜三娘拍了拍白芷的手,她的性格雖說如今改了不少,但要讓她一下子在進行大的改變只怕是難得,還是要循序漸進才行,只要白芷如今願意學習,之後在慢慢改變,雖她也不敢打保證先生以後是否會對白芷有情誼,哪怕不是男女之情,但不試一試,誰又能說得清楚,事在人為,倘若做了萬般準備,仍然求不得,那便收斂住,從此該干什麼就干什麼。

杜三娘拉著白芷的手往家里走,中途白芷看著她道︰「三娘,那,那我試試!」

杜三娘笑起來,「這才像我認識的白芷。咱們雖不強求,但也不會不爭取,結果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過程。女兒家的,誰不想嫁個如意郎君。」

白芷被她這一通取笑,紅著臉伸手去掐她,杜三娘被她在腰間撈了癢癢肉,咯咯笑了起來,白芷看著她的臉,三娘自小便長得好看,如今越來越好看了,她也忍不住開口說笑起來,」三娘如今可不就要嫁個如意郎君了!那陸家小哥兒,以前就常常上門來瞧你,如今可算是等到你長大了。」

杜三娘听她提起陸湛,言語中分明是在調侃自己,她斜睨了一眼,「那我也祝你以後心想事成,嫁給你的如意郎君!」

白芷也笑了,她羨慕得說道︰「三娘,不是人人都有你這般的好運氣的。我同你一起長大,如今你要出嫁了,我也替你高興。」

她從沒想過嫁人,以前沒有,現在心里雖然有人,可她也曉得自己這輩子也不可能成了對方的妻子,倘若上天垂簾,能跟在他身邊,那就已經是頂頂好的了。

兩人攜手回了卓家,到家門的時候,卓先生竟在家,杜三娘開口喊了一聲卓先生,卓秀才點了點頭,他今日回府不過是拿點東西,這會兒看見杜三娘,不由得問起那些東西陸湛做得如何。杜三娘頓時來了精神,自然是要賣力的夸贊一番,卓秀才直道好,又囑咐白芷好好看家,一撩袍子這才跨門而出。

杜三娘用手肘踫了踫白芷,輕聲道︰「唉,回神了。他都已經走了。」

白芷又掐了她一下,杜三娘笑嘻嘻的道︰「白芷,你現在比以前好看多了,這瘦下來了,就是不一樣,還真有幾分我見猶憐的味道。果然每個胖子都是潛力股!」

白芷理了理頭發,她自己也覺得現在的面貌比以前好看了,只是膚色到底是黑,杜三娘緊緊握著她的手,給她加油打氣,「我看好你喲,白芷姑娘,你也別覺得自己配不上,真要說起來,你可比他小那麼多,你才虧呢!」

這人,可真是什麼都敢說,到底是要嫁人了,這膽子也大了!白芷哼哼了兩聲,「好了,你別光說我了。你膽子這麼大,你家陸湛知道嗎?」

杜三娘莞爾一笑,小小的虎牙都露了出來,她確實是膽子大,可陸湛又不是酸腐之人,想起自己第一次大著膽子偷親他的時候,他也只是震驚而已,事後半點沒有苛責她,也正是因為他對自己的縱容,叫她膽子越來越大,但,成效那是顯而易見的,杜三娘笑得眉眼彎彎,白芷瞧著總覺得她這笑得就像只小狐狸。

「我不跟你說了,反正,有句話我今兒就教給你‘女追男,隔層紗’」說著杜三娘也不具體解釋,又道︰「我出來好久了,也該回去了,過些天我再來找你!」

白芷見她離開,想著她說的那句‘女追男,隔層紗’的話,心里也不知怎的,明明曉得這般大膽的話,她本是不該听的,可她卻是在心里一直揣摩著這句話的含義。

那頭杜三娘心情不錯,回去的路上還低低的哼唱了幾句小調,白芷這相思病害得還真是不輕,這丫頭也不知怎的就是看上了卓先生,偏又是一根筋,倘若不知道變通,那可真是傷腦筋了。

晚間陸湛原本準備在多干一會兒活兒,可向三過來跟他說今日看見三娘去醫館抓了兩貼藥,陸湛一下子心頭就緊張了,這沒听見三娘有個啥,怎的竟是生病了。當下哪里還有心思干活,一到時間點就收工,巴巴的跑去杜家。

「三娘……」

杜三娘扭頭看著陸湛,眨了眨眼楮,笑著說道︰「我這飯都沒做好,怎今兒個這麼早就收工了。」

陸湛三兩步大跨步走到杜三娘的跟前,問道︰「你可是哪里不舒服,你要有哪里不爽利,可得趕緊說出來,千萬別憋在心里不說。」

杜三娘看他有些著急的模樣,笑著這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啊,我身體好著呢,沒有哪兒是不爽利的!」

陸湛听了,自然是不相信的,忙伸出手去放在她額頭上,杜三娘同他親近的之時都是只有他們兩個人,這會兒她站在自家院子里,這院門都還沒關上呢,杜三娘嚇了一跳,趕緊往後退了兩步,「我真沒事兒,你是怎麼了?」

陸湛模她額頭也不燙,要她精神狀態確實不像是生病,可向三也不可能騙他,「三娘,向三說今兒看你去醫館里撿了兩貼藥,可是嚇著我了,我這心里擔心著,就趕緊過來看看你。」

杜三娘听見是向三說的,噗呲一聲便笑出來,笑了好一會兒,陸湛見她笑,也不知道這有哪里好笑的,仍舊是不安的看著她。杜三娘輕聲道︰「我真沒事兒,這幾日吃得不多,我就想是不是腸胃不好,就去城里找大夫瞧一瞧,順道抓了兩貼藥。你要不信你拿去城里問問,這藥還是向三給我抓的,他沒告訴你是調理腸胃的?」

陸湛當時一听向三說杜三娘在城里抓了藥,頓時心慌,壓根兒就沒問旁的,這會兒听三娘說是調理腸胃的藥,他才松了口氣。只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撇開頭道︰「既然是這樣,那我自是信你。」

杜三娘見他這麼關心自己,心里也是挺感動的,想起白芷調侃自己說嫁了個如意郎君,他在別人眼里他也就只是個打鐵匠,又是無父無母的,還是個混血,壓根兒當不得郎君二字,可在自己眼里,他不就是自己的如意郎君!

杜三娘眸光變得更溫柔了,柔聲道︰「其實我腸胃也沒什麼問題,是白芷說她最近不大好,我今日是陪著她去瞧大夫,她性子也倔強,我怕她不願意看大夫,就隨口說自己腸胃不好,不讓她太尷尬了。」

原來是白芷啊,陸湛挑了挑眉,轉過頭看著杜三娘道︰「沒事兒你也說自己腸胃不好?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

「好啦,我也確實這幾日腸胃不太好,真是真真的,沒騙你。」

楊氏從外頭回來,見著陸湛也在,倒也歡喜,可又看見他和三娘站在一處,兩人挨得很近,楊氏又覺得心頭不怎麼舒服了,她大聲的咳嗽了一聲,想要引起兩人的注意。

杜三娘听見聲音,朝門口看去,見楊氏回來了,笑著甜甜的喊了一聲‘娘’,陸湛也跟著喊了聲娘,楊氏抿了抿嘴,女婿她不好說,她也只能說自己女兒了!

「湛哥兒今兒這麼早就回來了?」楊氏笑呵呵的道,一邊又看著杜三娘道︰「湛哥兒既然今兒過來得早,你還不快去做飯,不早點吃晚飯,還得拖拖拉拉到什麼時候。」

杜三娘癟了癟嘴,她是不敢同楊氏頂嘴的,隨笑著起身進了廚房。

楊氏讓陸湛隨便坐,杜華盛還沒到家,楊氏就站在院子里,陸湛面對這丈母娘,可比不得面對老丈人的時候,規矩得多了,在楊氏面前他拘束得多。

等到杜華盛回來了,楊氏讓他們倆說話,轉頭也進了廚房。見著三娘在忙活,楊氏坐在灶台後頭,看了女兒好幾眼,到底是忍不住了,開口道︰「三娘,不是娘說你,你同陸湛雖說馬上就要成親了,可這日子還沒到呢。照理說,成親前你們是不能相見的,可咱們家的情況,再者娘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可你這大白天的,同他在院子里說話也沒個人在,門還大開著……」

杜三娘笑著說道︰「娘,你想到哪兒去了。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這幾日不是腸胃不太好嘛,就去醫館抓了兩貼藥,向三同他說了,偏又沒說明白,陸大哥也是擔心我,才會這麼早過來。」

楊氏努了努嘴,也是哭笑不得,見女兒壓根兒沒有半點的羞意,坦蕩得很,楊氏都搞不明白自己這女兒膽子怎麼就這麼大,尋常人家的姑娘,哪個听見說許親的事兒不是嬌羞得很,更別說這般同未婚夫婿見面了,她這是大方過頭了!

楊氏道︰「反正娘跟你說了,你同湛哥成親的日子也沒幾天了。這些日子你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呆在家,好歹有個待嫁姑娘的樣子,別成日同他在一處。往後湛哥的吃食,我來送。」

杜三娘悶笑起來,「娘,你這是又要攔著我不與他見面了。這前頭你就說過幾次了,娘,女兒跟你保證,絕對不會做出格的事兒,您就放一百個心。再說了,陸大哥這人正派,才不是那些小人!你不放心我,未必還不放心他?「

楊氏對這女兒是極寵愛的,可有時候又氣她這能說會道的嘴巴!放心他們倆,她以前是真真放心過,她甚至敢拍著胸膛保證,可自打前頭撞見那一回,楊氏可不敢掉以輕心了!小年輕的,情濃些也正常,若是他們成了親,他們這般黏糊她自然是高興得很,可這一天沒成親,她就擔心著,生怕兩人在成親前做下糊涂事。

楊氏憋得真想把那次看見他們的事兒說出來,這話在口中幾次都咽下去了,最後只好說道︰「行了,你曉得就好,我同你爹是老實人,可丟不起人。」

杜三娘看著楊氏,微微擰著眉,娘這幾次三番的對自己耳提面命,這到底是何故?就是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當真同陸湛在婚前有些什麼,至多也就親親抱抱而已,再近一步,她既不敢,也不願。這可不是現代社會,婚前失貞可是大事兒,她腦子還沒進水呢,再情濃,也不會做出這等糊涂事兒。再說了,要不是這里女孩兒普遍成親早,她當真是不想這麼早嫁的。

杜三娘在飯桌上說今日見到了卓先生,卓先生問起東西都打制得如何,最後還夸陸湛做事兒妥當。陸湛也高興,吃了飯,便起身離開,執意要再回去干活,惹得杜家的人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

天氣一天天的熱起來,顏懷卿的心情也如這天氣一般,一天天煩躁起來。他心里憋著滿月復的心事兒,他曉得會出什麼事兒,可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哪怕如今他改過自新,積極讀書,甚至還去了京城的顏府呆了這麼久,可他一個學子,又能如何。別說他這死而復生本就是沒法對人言說的事情,就說這一年多來在京城的所見所聞,也叫他明白,這個朝廷已然腐朽不堪,在根上爛了,任是哪個,也沒法挽救。

顏懷卿在京城顏家住的這段時間,他看見哪怕是顏府,同樣也是烏煙瘴氣,他一個小小的分支子弟,能夠來本家求學已是他的造化,顏府本家同樣是爭權奪利不斷,顏懷卿當真也是煩了,這次他無論如何要回來,其實是被嚇著了,本家一個叔叔竟然說要給他說媒,可把顏懷卿嚇出一身冷汗來,他這輩子自打再次睜開眼那時起,就發過誓,這輩子,他絕對不會再辜負那些真心對自己的好的人,一個是他娘,再一個就是他的發妻。妻子跟著他時,沒有一天是過得順心的,他傷她那麼重,可最後跟在他身邊一直不離不棄的人,也是她。

馬車已經套好,顏懷卿要回去,顏府本家的也不過只是客氣的挽留了兩句,見他心意已決,也就放他回去了。顏懷卿坐在馬車上,心情極其暢快,他在京城呆得都快抑郁了,以前他常常羨慕那些名門公子哥兒,可如今他來了京城這個大染缸里走了一遭,早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顏懷卿。

天氣越來越熱了,顏懷卿都快受不了這暑氣了,每到一個城里,他得買上一桶冰放在馬車里,消消暑熱。這還不到六月天,他覺得自己已經有些挨不住了,顏懷卿迫切的想要回家。

「公子,您還是歇一歇,這幾日天氣這麼熱,您還要趕路,要是夫人曉得,非得氣小的不可。」

顏懷卿笑了笑,他道︰「娘要是曉得我這般緊趕著回去,只會高興呢。」

他想要回去得消息早前就已經讓人帶回去了,只是信中沒有說具體回去得時間,這會兒回去,應該能趕得上。思及此,顏懷卿嘴角上揚起來,他想見見她,自從重生之後,他前面一直埋頭念書,並不是不想去看她,只是一想起自己曾經那般不是個東西,他不好意思出現在她面前。

現在不同了,他好好的讀書,沒有混蛋,這副身子也不是曾經那個被酒色掏空的酒囊飯袋,他想把最好的自己,展現在她面前。顏懷卿閉上眼楮,這個時候,她應該才十四歲吧,當年她嫁給自己的時候,她那雙眸子無喜無波,什麼情緒也沒有,現在想來,她那一輩子,恐怕在心里是從沒把自己放在眼里過,最後她沒有離他而去,並不是心里有他。

顏懷卿揉了揉眉心,臉上帶著些許的惆悵,他重生以來便躊躇不安,滿懷愧疚,想要在這一世重新來過,好好對她,只不知,她這一世,可否對自己也多點真心?

「公子要是也累了,那就休息休息再趕路吧。」

顏懷卿擺了擺手,「繼續上路,我沒事兒。只是想起一些事兒罷了。」

七夕節,也算得上是城中未婚姑娘得節日,她是不是也會出現在這里?一想到這里,顏懷卿只覺得身子都在輕微的發抖,撐著雙腿的手指緊緊收縮著,壓得那華麗的雲裳都起了褶皺,他恨不得自己變成一只鳥兒,立刻就能回家。

因著這顆想要趕快回家的心,原本一個月的路程,顏懷卿硬是只走了大半個月,其中自然也有不少時候是風餐露宿不提。

——

杜三娘是被人叫走的,說是杜峰同人打架,把人打了,如今那家長輩不放手。杜三娘心里很是著急,爹娘沒在家,她作為長姐,弟弟出了事兒,自然是不能不理會的。

杜三娘心里焦急弟弟,哪里還有心思做其他,當下就要跟人去,四娘也站起來說要去,杜三娘想著那邊的事情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樣兒,四娘去了也幫不到什麼,說不準到時候她還得份心來哄這個小的,便讓四娘在家等候,等爹娘回來了再同爹娘說。

四娘抱著杜三娘的腿不撒手,一邊又哭哥哥是不是被人打了,杜三娘狠下心來,責罵了四娘幾句,到底是最疼愛的妹妹,又放軟了語氣,說自己最多一個時辰,就能把杜峰帶回來雲雲。

杜三娘說著這話,自己心里也是沒底的,這孩子之間打架雖然正常,可這都是爹娘的心頭肉,誰家孩子被打了,定然也是不依的。此刻杜三娘只盼著杜峰別把人家打得太慘了,一面又擔心杜峰被人打了。

這一路上,杜三娘焦慮得很,心里想了許多,等她轉過彎來來,發現前頭帶路的這人竟是撿著人煙稀少的小路走,杜三娘心里起了幾分懷疑,她開口說道︰「你這到底認不認識路?我瞧著這路不是去私塾的?」

這領路的人年紀不大,身量同杜峰差不多,雖是看著老成些,但他能說出杜峰不少事兒,又說是杜峰的同窗。杜峰雖是卓先生收的徒弟,可卓先生也忙的很,杜峰的功課也不能拉下,總不能還去衙門里求問,再者說杜峰年紀也不大,他這年齡,還是該有自己的圈子,後來杜三娘索性又給他找了個私塾,讓他上學,有不懂的可以再請教卓先生。

杜峰上學還沒多少時日,哪曉得就說他跟人打架,杜三娘自然是急的,可這路實在是偏僻,叫杜三娘心頭不生懷疑也不行。她皺了皺眉,停下腳步,道︰「我不去了,等爹娘回來在定奪。」

說著轉身就要走,那領路的人趕緊說道︰「你是杜峰的姐姐,那我也叫你一聲姐好了。杜峰都被那家人綁著去家里了,並沒在學里,那家人還揚言說了,要是杜家不來人,就要砍了杜峰的手,讓他這輩子都不能寫字了。」

一面說著又抬起袖子擦眼淚,「這是杜峰的書包,姐姐你也看了,我總不可能騙你。」

他手里確實是拿著杜峰的書包,這是她親手給杜峰縫的。杜三娘抿了下嘴,看著這小孩子,她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剛才那一瞬間竟然開始懷疑對方的用心,甚至懷疑杜峰是不是真的在學堂里同人打架。

杜三娘看著他哭,說道︰「對不住,剛才走得太匆忙,你仔細給我說說,他們到底是怎麼打起來了,待會兒見著那家人,我才知道該怎麼說。」

自己的弟弟,杜三娘很了解,還不至于會主動打人,他從小就不是那種調皮搗蛋的‘熊孩子’。

「具體是什麼,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說有人罵他,把他惹急了,還……」停頓了片刻,他又繼續說著,只是聲音小了很多,「還說你搶了人家的夫婿,不要臉……」

杜三娘听得被氣得笑了,感情好啊,合著是來罵她的?連這都曉得,莫非對方是陸湛前頭跑的那個女人的娘家人不成?听陸湛說那家人窮得叮當響,他上門去討回彩禮錢都沒拿回來。

「你……你真的搶了人家的夫婿嗎?」男孩兒咬著嘴唇輕聲說道。

杜三娘抿了抿嘴,「哪有的事兒,我沒搶別人的夫婿。倒是在這里頭惡意中傷我的人,我倒要看看是誰,還真有臉說這個!」

自打她要嫁給陸湛,她對前頭跑的那個女人還真沒放在眼里,哪怕她當真出現在自己面前,丟人也只能是那個女人,而不是她杜三娘!在者說了,依她對陸湛的了解,那女人只怕是不敢再出現在他面前的,陸湛雖然是個實誠人,可並不代表他好欺負。

一面走著,杜三娘在心頭想著,莫非那個女人要回來了?不然誰會特意說這個,杜峰他听見別人這麼說自己,定然是不依的,倘若對方說這話被杜峰打了,杜三娘倒是相信。

只是明明是他們挑釁在先,卻還揚言說要砍了杜峰的手,實在是欺人太甚。

兩人一直走到城西的一處農家院子,杜三娘瞧著這房子,也不是什麼富貴之家,最多也就比他們家強行罷了,倒是挺能的,什麼都敢說。

杜三娘深吸口氣,對那孩子說道︰「今日謝謝你來通報,接下來的事兒,我會解決。只是我得在麻煩你走一趟,我爹娘也不知什麼時候才回來,你去我家附近一個鐵匠鋪子里,找姓陸的大哥哥,就說我在這里有事兒,讓他過來。」

今日爹娘去了外祖家里,今日不見得能趕回來。既然對方說自己搶了陸湛,這分明就是針對自己,不管這家人是不是同那個素未謀面的女人有干系,總之都是來者不善。她到底只是個女孩,年歲不大,到時候只怕對方欺她,若是有個男人在,想必對方會收斂些。

說著杜三娘從懷里模了幾個銅板過來,好在她平時身上會揣著幾個銅板,有時貨郎路過,她也會買些物件,這會兒杜三娘暗暗高興自己有這個習慣,不然這孩子不見得會再跑一趟。

那報信的孩子沒想到自己還能得到錢,自然高興,急急忙忙的就又往外跑去。等他走後,杜三娘深吸口氣,踏步往前走去,敲著門扉。

大門被打開,露出一張男人的臉,那人長得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杜三娘耐著性子,問道︰「我弟弟呢?」

開門的人上下打量著杜三娘,「你就是杜峰的姐姐?」

說著那人又扭頭對著院子里的人喊道︰「這小兔崽子的姐姐來了,讓那小兔崽子說一聲。」

話音一落地,里頭突然響起一聲慘叫聲,杜三娘一听這聲音,心里咚咚直跳,一下子變了臉色,又氣又擔心,「我弟弟只是一個孩子,你們有什麼同我說便是,一個大人打孩子算什麼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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