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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私相授受

此為防盜章,6小時後即可正常閱讀感謝耐心。  「來的路上剛劈了一頭牛!」嚴小刀笑得純真露牙。

「果然,一身牛下水和血腸子味。」戚寶山冷笑。

「出了門風大。」嚴小刀把一件里子帶羊絨的夾克外套披他干爹身上。

戚寶山麻利兒一看︰「噯,今天這眼光還可以,挑的不錯,比上回那個有進步。」

「嘖……」嚴小刀自嘲道,「好歹也是賣衣服鞋起家的。」

大老板不會耍單,身後其實還跟著幾名隨從保鏢,這時候自覺退到很遠距離,連同拎箱子的楊喜峰,毫不顯眼地默默跟隨不亂插嘴,這才顯出冷熱親疏的絕對分明。戚寶山緊摟著一身牛臊氣的嚴小刀大笑,邊走邊又把暖洋洋帶上體溫的羊絨夾克月兌下來︰「我穿還是顯太女敕,不是那麼回事,適合你穿。」

嚴小刀一愣神工夫,戚寶山捻一下他西裝前胸料子,透著溫馨色調的父子家常仿佛一切都理所當然︰「甭犯愣了,沒事,把你身上月兌下來我穿你這個。」

嚴小刀心虛︰「太味兒了麼。」

戚寶山淡笑︰「你什麼味?還能嫌你?嫌你早他媽十五年前把你撇下水溝里了,還能養你這麼大。」

……

沒見過戚寶山其人的,認不出這樣的人會是港口富賈一方呼風喚雨的大佬,而且黑白兩道通吃,什麼風浪都見過,什麼事都做絕過。

江湖小說里夸張的渲染都瞎扯的。這人絕對沒有三頭六臂,甚至眉目間看不出任何凶惡煞氣,反而是個勻長臉,皮膚白淨,面目性情都安靜內斂。

那些長得就凶神怪煞張牙舞爪的、沒半點心機的,一露頭就先讓人圍殲了,能活得久?

戚寶山也沒很老,大約四十出頭,保養不錯,看起來就像個文質彬彬的普通中年男子,竟然還挺面善。戴金絲眼鏡,穿綢褂布鞋,拎一只四四方方牛皮小箱,這氣度這身姿,仿佛往回穿了一百來年,穿回晚清民國時代演繹著這座老城的風土人情,果然也不是一般人。

回去路上,嚴小刀親自開車。

楊喜峰淪落到副駕位,閑得無聊,于是一張快嘴把路上劈車趕牛的笑料添油加醋扯了一通。

戚寶山靜靜地听好戲,瞥到後座上的商場購物袋子,里面還有另一件厚外套,但像是女士的顏色款式。

「這又給誰買的?」戚寶山盯著嚴小刀的後腦勺。

「給我媽的。」嚴小刀道。

「順便就一起買了,覺著春天內蒙那邊過來的小涼風一刮,外套她還是需要的。她那個新樓看著空蕩,也不太暖和,我想再添些東西。」嚴小刀又說。

戚寶山沒有妻子,所以嚴小刀口中的「媽」就只有一位,是當年路邊撿拾了他的鄉下養母,姓嚴。

「好。」

戚寶山點點頭,只答了一個字,半晌卻又抬手用力揉揉干兒子的頭發,捏捏肩,很久才放開手,眼底光芒是若有所訴。

小刀,很好。

你今日對我戚寶山百依百順,我沒親兒子,一定有人說你巴結逢迎、攀附貴戚、居心叵測、惦記著將來的大好處。或許我都會這麼想,都不得不防著你……

但你對那一生貧賤、一文不名的鄉下糟老太太好,我敬你嚴小刀是真重情重義、知恩圖報。

當日中午一行人回到家中,回的是戚爺在城里獨門而居的幽靜小院。

那座院落地處市中心黃金地段,周邊商區繁華,車水馬龍,然唯獨附近幾條街道獨闢蹊徑,被開發成了旅游休閑的步行街,每條街道都掩映在桐影槐蔭之下,確實是個鬧中取靜的絕佳去處。幾條街的房子全是晚清民國遺留古建,各有各的圖紙樣式,每一棟和每一棟都不完全一樣。

青磚灰瓦,石柱白牆,門後觀音滴水,廊下八哥伴友。

院落原是某位民國副總統建造的府邸,改朝換代後,又做了幾十年出版宣傳部門的衙門,最後被戚寶山使錢使門路買下來了。這幾條街前後左右的鄰居,當然也都是前朝與本朝的各路皇親貴戚,往來沒有賤戶白丁。

戚寶山最近幾年在外面人眼里,就是個淡泊的「儒商」。這人好像也沒有拿得出手的背景家世和學歷,但還挺追求個情趣、風雅,平時就在院子里看看書、逗逗鳥、擺一擺古玩蜜蠟沉香。

戚寶山用飯,嚼得很閑很慢。嚴小刀吃得快,完後親自出去打了盆溫熱的水,彎腰低頭塞到飯桌下,給對方月兌鞋,讓他干爹能一邊嚼飯一邊泡腳,解旅途乏累。

戚寶山一會兒想起個啥事,回頭找楊小弟︰「峰峰,你拿回來那個箱子,我給你大哥帶的禮物……你的新房子住得還成?」

「房子很好!」嚴小刀答得正色爽快,「謝謝干爹。」

那些大型歐式別墅,其實屬于他們寶鼎地產的「臨灣觀海現代新區」開發項目,純屬自家地盤,想住隨時都有。嚴小刀只要喜歡,他能養三四個家天天換著地方睡。他也喜歡結伴三五個兄弟住在一起,平日跟干爹反而不會同住,各忙各的。

戚寶山感慨︰「噯,哪天我得過去看看,我老是不去,熊二見著我都不認識了,它得咬我吧?」

「它敢!」嚴小刀笑道,「它敢咬您我拿棍子抽它!」

戚寶山吃一會菜忽然又問楊喜峰︰「峰峰,你大哥帶女人回來過麼?」

「嘛?」楊喜峰正在五步開外坐高腳小凳擼雞肉串呢,這時眼放精光抬起頭來,「沒有吧?沒見著過,他就不帶回來啊,我們嘛都見不著!」

「帶回來寒磣你們?」嚴小刀甩給峰峰一個冷眼,「我體恤你們哥幾個苦日子過慣了受不了那份刺激。」

楊喜峰忿忿不平,鳴冤道︰「是啊,我們幾個日子過得還不如熊二和三娘子,人不如狗!」

戚寶山也笑,手捏個蟶子殼指著嚴小刀︰「你,有什麼的?帶回來我也想瞧瞧,噯呀就這事真不痛快。」

嚴小刀垂了眼皮,這私人話題令他不願多談︰「沒有,沒正經的。」

嚴小刀當然也有女人,頗有一兩個相識已久的風塵中的「紅顏知己」,只是從來沒往家里帶。他有時出去過夜,天亮了走人。難得他這人做事光明磊落,沒什麼遮掩,即便嫖都嫖得出手爽快、你情我願,不為難苛待女人,不踫良家黃花閨女。

戚寶山當著屋里幾個小兄弟,直截了當︰「小刀,你別瞞了,我知道你身邊那一兩個人,模樣都挺漂亮,就是身份家世門面上實在拿不出手……不可能將來在一起,根本配不上你!我想……」

嚴小刀是由「配不上你」這四個字變了眼色,淡淡地駁回了︰「有什麼配不上的?我有什麼身份家世?我配得上誰?」

「誒——你給我打住。」戚寶山抬手讓他閉嘴,眼光楔上他的臉,「你說你是什麼身份家世?你是我戚寶山的兒子,你就是這個身份,什麼人配得上你?!」

戚寶山仿佛早有心意,不容置喙︰「我是想在周圍尋麼尋麼,至少‘四品大員’以上人家的女孩子,年紀比你小三四歲合適,家世、長相、學歷、性格,一樣都不能差了,不然連我都看不上。」

嚴小刀沒再接茬,不接話就是沉默的抵觸。

「四品大員以上」,意思是怎麼也得局級、廳級?

楊喜峰叼著個肉串 子,樂︰「介整嘛啊,那就給我們整個紅三代公主來唄!哥,往西開一百二十公里,那城里多的是公主!」

嚴小刀瞧出他干爹今天胡扯八萬,扯得有點遠了,話里有話,一準是心里憋著一件正事要「修理」他,自己最近干活兒出差錯了?

……

嚴小刀晚上沒陪義父,而是請幾位熟人警官吃飯去了。他打電話招呼人,訂在城里的紫雲樓「八大碗」,正宗本地海貨、魚蝦蟹參。

席間推杯換碗,聊的都是天南海北各處閑事八卦,或者隔壁燕都的高層秘聞。

嚴總在桌上很能喝酒,一人喝掉左右手邊四個條子的酒量,還一個勁勸那幾位爺不要喝、少喝,免得違反紀律,說「不沾酒純吃海鮮就不算違反你們的八項規定」。

他倒也不求警察幫他辦事,只為交個朋友,絕不強人所難,所以對方才敢跟他吃飯,吃完這頓飯再沒有多余的牽扯。

席間一名警官偶然八卦了一句,說某南方重鎮大省最近破了一個特大案子,是十五年未能告破的陳年積案,終于找到凶手主犯,但是尚未理好新聞稿對外公布案情。

「刑事大案嗎?」嚴小刀隨口問。

警官點頭︰「當年很大的案子,當然都不是咱們這撥人能了解到的,咱當時還都上中學呢吧。那一省最大的國有銀行運鈔車被劫,據說有一千五百萬現鈔和外幣?當時從犯都歸案了,只有主犯一直潛逃,攥了好幾條人命,包括警察,這人就如同泥牛入海,這麼多年就不見啦。」

「什麼人干的?」嚴小刀這才抬起眼神關注。

「就是個亡命徒,還有退伍背景。」警官答。

「肯定死刑沒跑了吧。」嚴小刀哼了一句。

「可惜,死刑是來不及了,咱們人發現痕跡的時候,也已經死了十五年了——找到的是一具接不完整的無名尸骨。他們是驗出DNA之後,在檔案庫里一比對,發現竟然是當年那個逃月兌的主犯。」那警員講了些內部拼湊來的旁枝細節,又不可能知曉外省公安辦案的全部內情,講完半晌,若有所思地盯著嚴小刀,「所以說,這案情沒法跟老百姓交代公布啊,凶手竟然遇害了,就給公安留下一堆腐爛白骨。說明他可能也被滅口了,後面還有潛藏的真凶,或者這人出了一件意外,陰溝翻船,當年就意外橫死了……你覺著呢?」

嚴小刀吐掉一只螃蟹腿,手指輕而易舉捏碎一只足有掌心那麼大的巨型螃蟹鉗子。他直接把鉗子塞嘴里,用舌頭牙齒碾出蟹肉再吐出一堆殼,吃個螃蟹都吃出鐵馬山河的氣勢。

他最後嚼了一片薄姜,抬眼道︰「我猜啊,我的純直覺,覺著是前者,後面還有真凶,他被人滅口了,有命發財沒命活,是不是那一千五百萬也被‘截胡’了?」

爆料的警官抬眼瞅著他︰「嚴總你直覺還真對,一千五百萬在十五年前可是一筆巨款啊。」

……

孫警官招呼服務生進包間結帳,服務生彎腰湊過來對他說︰「先生,您旁邊那位老板已經結過了。」

孫警官略表歉意地客套一句︰「嚴總您看,您這人就老是這樣。」

嚴小刀在某些方面是很傳統的北方男兒習氣,對哥們朋友沒話說,吃飯一定搶著付賬,爽快。

嚴小刀在包間內即與幾位警官道別,卻沒有將對方一行送出大門招搖過市,而是等幾分鐘待其余人走後自己再單獨離開。

他輕車熟路從側門出去下樓取車,地下車庫昏暗的燈光掩映下,他在樓梯上留下一道頎長的影子。

從拐角牆後探出另一道影子,只見影未見人,地上的黑影像潑開的墨跡慢慢伸展開來。

嚴小刀有著多年道上的謹慎,身子一側後退三步退回樓梯間,燃著的煙蒂直接在他掌心碾滅,絕不在只見影子沒見人的時候自己先露頭。

幾句低語纏綿的女人嫵媚聲音轉過拐角,然後是兩個幾乎裹在一起的男女撞破樓道陰影,也恰巧很低調地選擇了走側門。因為貼得太緊,地上的影子都纏在一起。

男的手已迫不及待似的撩進裙擺,女人媚笑一聲,隨後上了電梯。

嚴小刀從樓梯間牆角後只探了一眼就認出來了。

就是白天在大街上駕著一輛金色賓利車肇事的那位貴婦,趙綺鳳女士。

估計是覺著那件紅色大衣穿著點兒背,趙女士這回換了一件深藍大衣,但嚴小刀辨得出輪廓細節,兩鬢那兩縷用發膠修飾出的夸張的卷曲發鬢露了相。

嚴小刀步履生風︰「沒忘!」

楊喜峰道︰「我在您客房的同層,緊挨東面緊急出口那個房間您一看就是了,離碼頭也近。」

嚴小刀夸了一句︰「利索。」

楊喜峰順竿爬上︰「哥,能去蒸個桑拿嗎?報銷嗎?」

嚴小刀一竿子又給他打下去︰「是不是還得做個面膜、再做個頭發?比娘們還麻煩,早知我帶個姑娘。」

楊喜峰嬉皮笑臉︰「嘛,我比姑娘還是有用些吧?嘿嘿。」

嚴小刀話音從容不迫︰「給我盯著游灝東身後那仨保鏢。」

楊喜峰正色道︰「放心吧哥,一直看著呢。嘛玩意啊,就那仨酒囊飯口袋,一看就是軟腳蝦,我都能替您解決嘍!」

梁大少剛從海邊騎摩托艇回來,濕著身,一副剛被幾個妖精全身上下打劫過的模樣,來找嚴小刀在餐廳吃飯。

梁有暉湊過頭,體貼地說︰「我看你快悶壞了,夜里12點我約了幾個朋友,還有游家那小子,一起去酒店溫泉按摩房消遣,你也來?」

嚴小刀大口咬著東南亞風味的不知什麼涼菜春卷,咀嚼著說︰「今兒晚上啊?那我估計,游灝東不會特別想見我。」

梁有暉詫異︰「為什麼啊?你倆不是熟人兼老鄉麼?」

嚴小刀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噯我說,你今天來吃霸王餐的吧?」

「啊?」梁有暉傻不愣地趕緊往身上模。

嚴小刀一口咬掉一只烤虎蝦的肉︰「你錢包呢?你坑我買單?!」

梁有暉尷尬地笑︰「啊,錢包被哪個吸陽氣兒的妖精給我扒走了,太不像話了!小刀——你買單吧?啊不不不,怎麼能讓你買單,讓他們記我酒店賬上!」

……

游灝東只要一想到晚間在酒店賭場與渡邊會面,又要被迫看到嚴小刀這個人,就十分的不舒服、不痛快,當然不樂意在溫泉池子里luo/裎相見、尋歡打炮的時候,還要再見一面。

渡邊仰山還就是想要一個貨賣兩家,撐到最高價位。一雙軟塌塌的稀松眼皮下面,也透著無比貪婪的目光。好不容易擒到手的貨,直接剮了那人都不吝惜,只是自己下手剮了就賺不回老本了,不如讓給更想剮了他的人!

酒店深處,造型方位奇特的壁燈像排開八卦陣一樣,在四通八達的走廊內指引出通向賭場的通道。角落里四處是微型佛龕式樣的燻香燈,發出淡淡的引人迷醉的南海沉香味道。

隱藏在賭場後身的神秘的會客大廳,就是老板招待私人貴客的地方,由渡邊親自將客人一個個引入大廳。

進門之後,眼前視線豁然開朗,恢弘的建築,奇高的屋頂,一派大手筆,別有洞天。大廳最顯著位置是一只巨大的環形封閉魚缸,湛藍的海水與各種珍奇海洋生物被人從深海移到這里,供客人品鑒賞玩。

客人們緩緩踱步期間,每人被奉上一杯靜岡雪水春茶。

同行的還有渡邊仰山特意找來伴游的一位美男。其人黑發俊面,講一口港普,尤其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每次開口笑容都只露上下四顆牙齒,估模也是對著鏡子練過千百回了,舉止客套有禮且嫻熟老練。嚴小刀認得那是一張明星臉,是荊港特區常來大陸混的一張熟臉,卻沒想到也在這種場合以色侍人。

頭頂有光灑下來。這大廳之上不是天花板,而瓖嵌了五彩玻璃,再用各種碎石珠玉瓖出馬賽克圖案。酒店外面的射燈噴向天空時,淋灕的光芒就折射到這大廳里。

簡銘爵與那港普明星眉來眼去好一會,將茶飲盡,回頭笑問︰「渡邊君,您專程邀請我們,不是只想讓我們瞧這些熱帶鯊魚和烏賊吧?」

渡邊仰山諂媚的笑容堆砌在臉上,伸手做出「請」的姿勢︰「這後面有個茶塢,幾位請上座再談嘛。」

嚴小刀閑得都有些無聊,只能不說話,隨著那群人觀魚踏青。游灝東和簡銘爵那二人的表情簡直是急不可耐了,像要拎過渡邊捏著脖子逼問,趕緊的老鬼子,別兜圈子,他媽的談正事!

他們一行七八人,轉過那特大號的魚缸。原來後面又是個開放式的特大號噴泉池,池畔就是優雅的茶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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