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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流落人間

此為防盜章,3小時後即可正常閱讀感謝耐心。戚寶山把手提小箱凌空扔給楊喜峰,一胳膊攬過干兒子,湊近小刀的面頰耳朵,幾乎貼上了,聞一下猛地迅速躲開︰「哎呦嘛……晚到沒怎麼晚,你身上弄的什麼味?!」

「來的路上剛劈了一頭牛!」嚴小刀笑得純真露牙。

「果然,一身牛下水和血腸子味。」戚寶山冷笑。

「出了門風大。」嚴小刀把一件里子帶羊絨的夾克外套披他干爹身上。

戚寶山麻利兒一看︰「噯,今天這眼光還可以,挑的不錯,比上回那個有進步。」

「嘖……」嚴小刀自嘲道,「好歹也是賣衣服鞋起家的。」

大老板不會耍單,身後其實還跟著幾名隨從保鏢,這時候自覺退到很遠距離,連同拎箱子的楊喜峰,毫不顯眼地默默跟隨不亂插嘴,這才顯出冷熱親疏的絕對分明。戚寶山緊摟著一身牛臊氣的嚴小刀大笑,邊走邊又把暖洋洋帶上體溫的羊絨夾克月兌下來︰「我穿還是顯太女敕,不是那麼回事,適合你穿。」

嚴小刀一愣神工夫,戚寶山捻一下他西裝前胸料子,透著溫馨色調的父子家常仿佛一切都理所當然︰「甭犯愣了,沒事,把你身上月兌下來我穿你這個。」

嚴小刀心虛︰「太味兒了麼。」

戚寶山淡笑︰「你什麼味?還能嫌你?嫌你早他媽十五年前把你撇下水溝里了,還能養你這麼大。」

……

沒見過戚寶山其人的,認不出這樣的人會是港口富賈一方呼風喚雨的大佬,而且黑白兩道通吃,什麼風浪都見過,什麼事都做絕過。

江湖小說里夸張的渲染都瞎扯的。這人絕對沒有三頭六臂,甚至眉目間看不出任何凶惡煞氣,反而是個勻長臉,皮膚白淨,面目性情都安靜內斂。

那些長得就凶神怪煞張牙舞爪的、沒半點心機的,一露頭就先讓人圍殲了,能活得久?

戚寶山也沒很老,大約四十出頭,保養不錯,看起來就像個文質彬彬的普通中年男子,竟然還挺面善。戴金絲眼鏡,穿綢褂布鞋,拎一只四四方方牛皮小箱,這氣度這身姿,仿佛往回穿了一百來年,穿回晚清民國時代演繹著這座老城的風土人情,果然也不是一般人。

回去路上,嚴小刀親自開車。

楊喜峰淪落到副駕位,閑得無聊,于是一張快嘴把路上劈車趕牛的笑料添油加醋扯了一通。

戚寶山靜靜地听好戲,瞥到後座上的商場購物袋子,里面還有另一件厚外套,但像是女士的顏色款式。

「這又給誰買的?」戚寶山盯著嚴小刀的後腦勺。

「給我媽的。」嚴小刀道。

「順便就一起買了,覺著春天內蒙那邊過來的小涼風一刮,外套她還是需要的。她那個新樓看著空蕩,也不太暖和,我想再添些東西。」嚴小刀又說。

戚寶山沒有妻子,所以嚴小刀口中的「媽」就只有一位,是當年路邊撿拾了他的鄉下養母,姓嚴。

「好。」

戚寶山點點頭,只答了一個字,半晌卻又抬手用力揉揉干兒子的頭發,捏捏肩,很久才放開手,眼底光芒是若有所訴。

小刀,很好。

你今日對我戚寶山百依百順,我沒親兒子,一定有人說你巴結逢迎、攀附貴戚、居心叵測、惦記著將來的大好處。或許我都會這麼想,都不得不防著你……

但你對那一生貧賤、一文不名的鄉下糟老太太好,我敬你嚴小刀是真重情重義、知恩圖報。

當日中午一行人回到家中,回的是戚爺在城里獨門而居的幽靜小院。

那座院落地處市中心黃金地段,周邊商區繁華,車水馬龍,然唯獨附近幾條街道獨闢蹊徑,被開發成了旅游休閑的步行街,每條街道都掩映在桐影槐蔭之下,確實是個鬧中取靜的絕佳去處。幾條街的房子全是晚清民國遺留古建,各有各的圖紙樣式,每一棟和每一棟都不完全一樣。

青磚灰瓦,石柱白牆,門後觀音滴水,廊下八哥伴友。

院落原是某位民國副總統建造的府邸,改朝換代後,又做了幾十年出版宣傳部門的衙門,最後被戚寶山使錢使門路買下來了。這幾條街前後左右的鄰居,當然也都是前朝與本朝的各路皇親貴戚,往來沒有賤戶白丁。

戚寶山最近幾年在外面人眼里,就是個淡泊的「儒商」。這人好像也沒有拿得出手的背景家世和學歷,但還挺追求個情趣、風雅,平時就在院子里看看書、逗逗鳥、擺一擺古玩蜜蠟沉香。

戚寶山用飯,嚼得很閑很慢。嚴小刀吃得快,完後親自出去打了盆溫熱的水,彎腰低頭塞到飯桌下,給對方月兌鞋,讓他干爹能一邊嚼飯一邊泡腳,解旅途乏累。

戚寶山一會兒想起個啥事,回頭找楊小弟︰「峰峰,你拿回來那個箱子,我給你大哥帶的禮物……你的新房子住得還成?」

「房子很好!」嚴小刀答得正色爽快,「謝謝干爹。」

那些大型歐式別墅,其實屬于他們寶鼎地產的「臨灣觀海現代新區」開發項目,純屬自家地盤,想住隨時都有。嚴小刀只要喜歡,他能養三四個家天天換著地方睡。他也喜歡結伴三五個兄弟住在一起,平日跟干爹反而不會同住,各忙各的。

戚寶山感慨︰「噯,哪天我得過去看看,我老是不去,熊二見著我都不認識了,它得咬我吧?」

「它敢!」嚴小刀笑道,「它敢咬您我拿棍子抽它!」

戚寶山吃一會菜忽然又問楊喜峰︰「峰峰,你大哥帶女人回來過麼?」

「嘛?」楊喜峰正在五步開外坐高腳小凳擼雞肉串呢,這時眼放精光抬起頭來,「沒有吧?沒見著過,他就不帶回來啊,我們嘛都見不著!」

「帶回來寒磣你們?」嚴小刀甩給峰峰一個冷眼,「我體恤你們哥幾個苦日子過慣了受不了那份刺激。」

楊喜峰忿忿不平,鳴冤道︰「是啊,我們幾個日子過得還不如熊二和三娘子,人不如狗!」

戚寶山也笑,手捏個蟶子殼指著嚴小刀︰「你,有什麼的?帶回來我也想瞧瞧,噯呀就這事真不痛快。」

嚴小刀垂了眼皮,這私人話題令他不願多談︰「沒有,沒正經的。」

嚴小刀當然也有女人,頗有一兩個相識已久的風塵中的「紅顏知己」,只是從來沒往家里帶。他有時出去過夜,天亮了走人。難得他這人做事光明磊落,沒什麼遮掩,即便嫖都嫖得出手爽快、你情我願,不為難苛待女人,不踫良家黃花閨女。

戚寶山當著屋里幾個小兄弟,直截了當︰「小刀,你別瞞了,我知道你身邊那一兩個人,模樣都挺漂亮,就是身份家世門面上實在拿不出手……不可能將來在一起,根本配不上你!我想……」

嚴小刀是由「配不上你」這四個字變了眼色,淡淡地駁回了︰「有什麼配不上的?我有什麼身份家世?我配得上誰?」

「誒——你給我打住。」戚寶山抬手讓他閉嘴,眼光楔上他的臉,「你說你是什麼身份家世?你是我戚寶山的兒子,你就是這個身份,什麼人配得上你?!」

戚寶山仿佛早有心意,不容置喙︰「我是想在周圍尋麼尋麼,至少‘四品大員’以上人家的女孩子,年紀比你小三四歲合適,家世、長相、學歷、性格,一樣都不能差了,不然連我都看不上。」

嚴小刀沒再接茬,不接話就是沉默的抵觸。

「四品大員以上」,意思是怎麼也得局級、廳級?

楊喜峰叼著個肉串 子,樂︰「介整嘛啊,那就給我們整個紅三代公主來唄!哥,往西開一百二十公里,那城里多的是公主!」

嚴小刀瞧出他干爹今天胡扯八萬,扯得有點遠了,話里有話,一準是心里憋著一件正事要「修理」他,自己最近干活兒出差錯了?

……

嚴小刀晚上沒陪義父,而是請幾位熟人警官吃飯去了。他打電話招呼人,訂在城里的紫雲樓「八大碗」,正宗本地海貨、魚蝦蟹參。

席間推杯換碗,聊的都是天南海北各處閑事八卦,或者隔壁燕都的高層秘聞。

嚴總在桌上很能喝酒,一人喝掉左右手邊四個條子的酒量,還一個勁勸那幾位爺不要喝、少喝,免得違反紀律,說「不沾酒純吃海鮮就不算違反你們的八項規定」。

他倒也不求警察幫他辦事,只為交個朋友,絕不強人所難,所以對方才敢跟他吃飯,吃完這頓飯再沒有多余的牽扯。

席間一名警官偶然八卦了一句,說某南方重鎮大省最近破了一個特大案子,是十五年未能告破的陳年積案,終于找到凶手主犯,但是尚未理好新聞稿對外公布案情。

「刑事大案嗎?」嚴小刀隨口問。

警官點頭︰「當年很大的案子,當然都不是咱們這撥人能了解到的,咱當時還都上中學呢吧。那一省最大的國有銀行運鈔車被劫,據說有一千五百萬現鈔和外幣?當時從犯都歸案了,只有主犯一直潛逃,攥了好幾條人命,包括警察,這人就如同泥牛入海,這麼多年就不見啦。」

「什麼人干的?」嚴小刀這才抬起眼神關注。

「就是個亡命徒,還有退伍背景。」警官答。

「肯定死刑沒跑了吧。」嚴小刀哼了一句。

「可惜,死刑是來不及了,咱們人發現痕跡的時候,也已經死了十五年了——找到的是一具接不完整的無名尸骨。他們是驗出DNA之後,在檔案庫里一比對,發現竟然是當年那個逃月兌的主犯。」那警員講了些內部拼湊來的旁枝細節,又不可能知曉外省公安辦案的全部內情,講完半晌,若有所思地盯著嚴小刀,「所以說,這案情沒法跟老百姓交代公布啊,凶手竟然遇害了,就給公安留下一堆腐爛白骨。說明他可能也被滅口了,後面還有潛藏的真凶,或者這人出了一件意外,陰溝翻船,當年就意外橫死了……你覺著呢?」

嚴小刀吐掉一只螃蟹腿,手指輕而易舉捏碎一只足有掌心那麼大的巨型螃蟹鉗子。他直接把鉗子塞嘴里,用舌頭牙齒碾出蟹肉再吐出一堆殼,吃個螃蟹都吃出鐵馬山河的氣勢。

他最後嚼了一片薄姜,抬眼道︰「我猜啊,我的純直覺,覺著是前者,後面還有真凶,他被人滅口了,有命發財沒命活,是不是那一千五百萬也被‘截胡’了?」

爆料的警官抬眼瞅著他︰「嚴總你直覺還真對,一千五百萬在十五年前可是一筆巨款啊。」

……

孫警官招呼服務生進包間結帳,服務生彎腰湊過來對他說︰「先生,您旁邊那位老板已經結過了。」

孫警官略表歉意地客套一句︰「嚴總您看,您這人就老是這樣。」

嚴小刀在某些方面是很傳統的北方男兒習氣,對哥們朋友沒話說,吃飯一定搶著付賬,爽快。

嚴小刀在包間內即與幾位警官道別,卻沒有將對方一行送出大門招搖過市,而是等幾分鐘待其余人走後自己再單獨離開。

他輕車熟路從側門出去下樓取車,地下車庫昏暗的燈光掩映下,他在樓梯上留下一道頎長的影子。

從拐角牆後探出另一道影子,只見影未見人,地上的黑影像潑開的墨跡慢慢伸展開來。

嚴小刀有著多年道上的謹慎,身子一側後退三步退回樓梯間,燃著的煙蒂直接在他掌心碾滅,絕不在只見影子沒見人的時候自己先露頭。

幾句低語纏綿的女人嫵媚聲音轉過拐角,然後是兩個幾乎裹在一起的男女撞破樓道陰影,也恰巧很低調地選擇了走側門。因為貼得太緊,地上的影子都纏在一起。

男的手已迫不及待似的撩進裙擺,女人媚笑一聲,隨後上了電梯。

嚴小刀從樓梯間牆角後只探了一眼就認出來了。

就是白天在大街上駕著一輛金色賓利車肇事的那位貴婦,趙綺鳳女士。

估計是覺著那件紅色大衣穿著點兒背,趙女士這回換了一件深藍大衣,但嚴小刀辨得出輪廓細節,兩鬢那兩縷用發膠修飾出的夸張的卷曲發鬢露了相。

凌河說不上是笑是怒,充滿威懾力地撩了他一眼。

當梁有暉懷揣嚇破的膽子從包廂里爬出來,周圍人基本已經散去。他眼見嚴小刀抬著凌河上樓回房間了,小跟班的還幫凌公子高舉吊瓶,一路小跑十分殷勤……嚴小刀當真從來沒有將他梁有暉放在心上,甚至沒想起回來察看一眼他的安危,這讓梁少爺內心十分失落。

再一回想凌河的臉和身材,十分具有阿Q精神、極為擅長自我安慰的梁大少又釋然了,又覺得很服氣。他自己扒拉著頭發上的木屑,邊上樓邊自言自語︰「小刀啊,你這才叫‘英雄難過美人關’!」

路過圍觀的賓客人群中,簡銘爵熱火撩身似的掏出電話,跟他那位房幃內的相好趙綺鳳聊著。

「寶貝兒,我其實一直還沒告訴你,就你想見的那個嚴小刀,也在這條船上,後悔了吧誰讓你沒來!……但老子想跟你說的是,我發現一個絕色,非常英俊,又很有那股子說不清的氣質範兒,絕對是個男狐狸精的調兒,總之跟以前見過那些歪花殘柳全不是一個檔次!噯嘛這條‘大魚’,形容他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都不為過……不過,可能不是你喜好的那一口。」

趙副董事正在辦公室里忙公務,電話里略不耐煩︰「不是我喜好的那一口,你告訴我干嗎?」

簡銘爵連忙哄著大財神姑女乃女乃一樂︰「噯,你喜歡的那一口啊……我覺著他看上了那個絕色的男狐狸精!那倆人肯定睡過了,這兩天形影不離,你就甭惦記了。」

人群的另一側,一群爭奇斗艷穿得像雉雞尾巴似的野花野草後面,還有一位悄悄圍觀事發現場的游大公子。游灝東也陰沉著臉在打電話︰「爸,剛才出事了,好像有人暗算襲擊凌河!

「不是我啊,爸爸,我們的人完全沒插手,場面很血腥,不知是誰受傷了,也可能嚴逍受傷了,我都沒看清楚是哪路人干的。」

「到底是哪一家下手了?」電話那頭沙沙的聲音壓抑著翻江倒海的驚乍情緒,游景廉不由自主又陷入他神經質嘮叨式的糾結狀態,「難道是戚,不,不對,他的人原本就在這里了,那是誰干的……」

「誰這麼等不及了,非要除掉凌河,滅掉唯一一個證人活口,然後下一個,就輪到我了……」有一些念頭擊中了游景廉的神經,讓他握著躺椅扶手的手指微微發抖。因為常年的憂慮、心虛、恐懼、瞻前顧後,因為十多年前就橫在頭頂的那柄利劍,他已經習慣性的神經衰弱、失眠和手發抖了,仿佛那柄利劍隨時就要掉下來斬他頭顱。

「爸爸?什麼下一個就是您?」游灝東完全無法理解,他爹那麼厲害能耐一個人,咱們游家怕誰、需要看誰臉色,戚寶山嗎?

嚴小刀放輕手腳將凌河橫放在大床上,就那一瞬間,右臂已是鑽心刺骨的疼。

「放」的那一下是強弩之末,終于松一口氣,傷痛立刻席卷周身,開始啃噬每一道骨節縫隙。他又不願意讓旁人看出來有異常,左手撐在床上,右胳膊竟拿不起來。

凌河仰面注意著他,非常善解人意地、自己艱難扳開自己的腿,讓嚴小刀有足夠空間把手臂抽出來。

「小刀,你……」凌河從面罩下傳出的語調含混中夾雜粗喘,略微失真。

兩人距離很近,視線摩擦交匯。僅僅才說兩個字,凌河眼神有一瞬的閃爍和回避,迅速就改了口︰「嚴總,您去治個傷,太嚴重了。」

每一絲細碎微末的表情都落在嚴小刀眼里,包括那聲含混不清卻分明從某人兩片薄唇里漏出來的「小刀」。以凌河的心智和雙商,這個用詞的轉換已經顯得相當直白、生硬和欲蓋彌彰,很蠢,卻讓嚴小刀心里一軟,又莫名戳了軟肋,寂靜的一片水波緩緩蕩漾開來。

嚴小刀搖頭拒絕提議,不走。

凌河微微一笑,指指吊瓶,又指心口,意思是,沒問題了。

嚴小刀輕輕點了他兩根鎖骨之間駭人的針眼。

凌河搖頭,然後手往後方指向輪船急救醫務室方向,你去治傷,趕緊的別墨跡。

嚴小刀再搖頭,還是不放心。

凌河笑了,又一指楊喜峰。

嚴小刀聳肩,那個棒槌不靠譜,老子真不放心。

那少根筋的楊小弟,這時就在床邊拎著吊瓶,戳得活像一根醫用吊瓶桿子,根本沒察覺那二人之間有過一段無聲無痕的交流。

嚴小刀深刻地認同,凌先生只要封上那張嘴別講話,在大部分時間里,都是個挺美好、挺可愛的人。當然,只要一開口,十有八/九要破壞兩人之間交流的氣氛和美感,好不容易積累的一點好感度就沒了。

凌河真應當就做個啞巴。這人也不需要開口講話,那一雙眼就會說話;眼尾掃出淡淡一層水墨雲山、坐看天邊紅霞的時候,一雙妙目足夠讓一個肚里原本沒多少墨水的人,都幻想出許多美好的詞匯,如晨星皓月,如秋水橫波……

嚴小刀月兌掉外套,把自己關在洗手間里。他對楊喜峰吩咐,去醫務室拿點紗布繃帶和消炎藥按摩油。

他的右臂手肘關節在惡戰中被踢中,屬于二次受傷,腫脹程度和顏色已經沒法看了。

方才為凌河壓胸,做人肉起搏器,再次加重了傷情。那一刻就完全忽略了手臂的傷患,仿佛那條胳膊已經不是他自己的,所以凌河的胸腔最終並沒有塌掉,是他自己胳膊快折了。

西裝表層仍然體面,襯里濺滿血跡,凝成暗黑色,一片斑斑駁駁,嚴小刀緩緩地、小心翼翼剝掉襯衫,盡量不踫觸傷臂,露出赤/luo精健的上身和腰間一排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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