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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053 迷魂暗香(1)

成婚一年,燕王妃終于有了身孕。這個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雲城,有些人也終于坐不住了。

紫華城,扶柳宮。

廊腰縵回的過道上盈盈徐行著一位中年美人,只著了淡雅簡單的素色長錦衣,髻上只插了一根雕花簪子,脂粉未施,卻如煙柳般靜美。

她徐徐穿過了長長的廊子,來到一處寫有「嵐心閣」的精致小殿室處,正欲敲門,卻听得里面女子的哭聲。

「公主,您在此傷心又有何用呢?」雨香低聲勸道,「公主跟燕王殿下無緣,又何必這樣糟踐自己呢?」

自去年從燕城回來,趙千嵐便跟行尸走肉一般,日日待在這嵐心閣中,哪兒都不去。她已經徹底沒辦法了,得不到又放不下,該怎麼辦呢?

「嵐兒!」韓柳,也即趙千嵐的生母,當今柳妃,敲了敲門,推開門進屋。

趙千嵐抬頭看了眼來人,眸中卻滿是諷刺,「你來做什麼?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嗎?」

韓柳已經習慣了女兒對自己的無禮,目色沒有一絲波動,緩步走到她跟前,「我早就同你說過,你和他是不可能的。他既娶了妻,孩子是早晚的事情,你還是早些看開的好。」

趙千嵐仿佛找到了一個出氣的人,冷笑道︰「看開?你自己又看開了嗎?後宮的女人不停地在生孩子,你自己還不是偷偷夜里哭?皇上已經多久沒來扶柳宮了,你又何曾有一日忘記他?」

韓柳的神色變了變,卻也沒有辯解什麼。

或許真的有遺傳吧?她的女兒跟她一樣,情根深種,不得解月兌。

「公主,娘娘是真心疼您啊,您何必說這種話來讓她傷心呢?」雨香道。

「真心疼我?真心疼我就是把我送去和親?!真心疼我,就是讓我在宮里成為這樣一個誰都瞧不上的空頭公主嗎?」

韓柳早就過了情緒沖動的年紀,她就讓趙千嵐發完牢騷,倒完心里的抱怨,這才緩緩開口︰「我雖然求不到,但好歹認命,不會去別人跟前討人厭。你今日在此哭一哭也就罷了,但切莫再出宮去惹是生非,徒添禍端。」

趙千嵐笑了一聲,「這才是你今日來看我的真正目的吧?我的好母妃!你就巴不得我跟你一樣,爛死在這扶柳宮里!對嗎?」

「先前燕王成親,你也出去鬧了不少回,又有什麼作用呢?嵐兒,你听我的,你的命就是這樣,你得好好受著。」

「住口!」趙千嵐吼道,「我跟你不一樣!我從來不信命!」

韓柳只是默默看了她一會兒,終究是搖搖頭,「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要如何,我也從來都管不上。」

她轉身離開,趙千嵐順手把手里的杯子砸過去,「小時候你什麼時候盡到過做母親的責任?現在我又何須你來教?!」

她從小便是跟著父親冥天在洛城長大,她不喜歡她的母親,因為她的母親的目光從來都在天昱帝的身上,看不到別的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女兒。

或許,如果她是她和天昱帝生的女兒的話,她會很關心吧。

韓柳卻跟看淡塵世一般,沒有跟她計較什麼,還是用同來時一樣的緩慢步子,離開了嵐心殿。

趙千嵐看見她如此淡漠的模樣,心里更是恨得厲害!

她討厭她這副假清高的模樣,仿佛什麼都不在乎,可事實上,她只是連爭都不敢爭的可憐蟲而已。

父親已亡故,母親萬事不理。她沒有謝卿卿的好命,她沒有任何人能依靠,她只能靠自己。趙千嵐就這麼哭到了夜里,才漸漸停歇。她呆呆地看著燭光,忽然開口道︰「雨香,替我去把暗格里的東西拿出來。」

雨香神色一怔。

暗格里的東西,是當年公主從洛城返回宮中時帶回來的。這麼多年來,即便當初公主被逼遠嫁都未曾動用過,現在竟然要用?

趙千嵐淡淡瞥她一眼,雨香低頭應了是,轉身走到床榻旁的一副水墨丹青畫卷前。那畫卷畫的是洛城碧庭湖的滿湖芙蕖花,是當年公主的生父冥天留下來的。

記得那時候,冥天還是洛城有名的世家公子,與韓柳情投意合,被傳為一段佳話……只是後來……哎,轉眼間已是草木枯榮二十載,冥天早已逝去多年。

雨香心中暗暗嘆息,伸手小心地掀開了那副丹青畫卷,對著里面一塊普通紅木板輕輕一推,那同普通屋牆一般無二的紅木板竟被推開,露出一方小小暗格。

她將里面一只雕花銅盒取出來,呈到趙千嵐面前。

那銅盒觸手微涼,帶著空置許久的冷意。銅盒打開,當中躺著一枚雪白的丸子。丸子外周還有一層薄薄的琉璃,阻隔了空氣。

「這就是傳說中的隔空御香丸?」雨香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香味兒,眸中震驚。

趙千嵐點頭,「對,這丸子拿出來後便會化成煙塵,並能在釋放的瞬間導致幻覺,從而被外人操控神智。這個藥……如今大曄已經沒有人能練得出來了。天下間只此一顆。」

「這有什麼用呢?」雨香詫異道。

趙千嵐唇間冷笑,「若是用對時機,威力無窮。」

同一時間的燕王府中,謝卿卿面對著又一盞不知叫什麼的補湯苦惱地皺眉。

她說要自己喝,趙熙沉便想去給她備好等蟣uo逶 ?璧囊律選= ?倩乩詞保?郎系女乃欄?疚撲課炊? br />

趙熙沉走過來,將她抱起來,放到膝蓋上,拿勺子咬了一勺,送到她嘴邊,「乖,喝一點就好。」

謝卿卿不情願地微微張開了嘴,只喝了半勺,便不樂意了。

趙熙沉只好讓人把湯收走,「卿卿若是不愛這個湯,明日再熬些別的吧。」

謝卿卿搖頭,「是我吃太多了。並不是湯不好。你就別為難大夫們了。」

趙熙沉用額頭踫了踫她的額頭,「好,都听你的。」

「殿下,上回在雲緣寺看見四妹妹,也沒來得及多問什麼。也不知她現在如何了。」她忽然開口道。

「知道你關心這件事,我已經派人去打听過了。」趙熙沉將她抱到榻上,「你的四妹已經回了謝府了,雖說精神如今還不大好,但這次並沒有跟著不相干的人離開雲城,你可以放寬心了。」

「那還有李大哥呢?」謝卿卿又道,「他已經安全離開祈國了麼?」

趙熙沉點點頭,「我早就知道你要問的,怕你憂心,所以都提前備好了。李聿已經平安離開了祈國,不過並沒有回唐國,而是北上去了寧國的鸞光塔。」頓了頓,又續道,「南唐來雲城的使團里並不包括他,他在雲城只是路過。他真正的目的是去鸞光塔。南唐這兩年天災不斷,國運不好,他是想去鸞光塔許願求簽。」

鸞光塔是過去大一統的大曄王朝的皇家寺廟所建造的佛塔,據說求簽十分靈驗。不過他一個國君扔著國家不管,這樣大老遠地去求簽,似乎不太妥當。或許也是怕她擔心,所以才對她有所隱瞞吧。

趙熙沉又道︰「南唐這幾年情況不大好。李聿人不錯,卻著實不是個做國主的料。」

謝卿卿點點頭,心道,他原本也不想做這個國主的。不過她十分聰明地沒有說出口,

她最近都不出門,如今在趙熙沉口中知道這些已經夠了。她若是再多提幾句,指不定她這個夫君心里又不舒服了呢……

「卿卿。」趙熙沉坐到她身邊,忽然柔聲道︰「我是不是……太喜歡吃醋了?」

謝卿卿一抬眼,便瞧見自家夫君頗為幽怨的眼神,忍不住掩唇一笑,「是的呀。」

趙熙沉低頭看著她的笑容,「嗯,我以後盡量改,盡量做到,真真正正的萬事隨你所願。」

謝卿卿嗯了一聲,兩只小手撫在他的臉頰上,燦爛地笑,「殿下,我都已經有你的孩子了,你還總是吃些不相干的飛醋,豈非自己找不痛快?」

男子附住她的手,「你說的是。」

這麼近距離瞧著,溫情脈脈的,他就忍不住低頭親她,親著親著,便心頭悸動,身體卷起某種熟悉的渴望。

他猛的抱住她,「卿卿,你說些別的事情吧?我要忍不住了。」

謝卿卿臉都紅了,腦子轉得飛快,想起方才趙熙沉說的鸞光塔,開口道︰「我小時候曾跟落月一起去過鸞光塔一次,可也只是在外圍看看,里面卻是進不去的。听說那處很久以前是大曄王朝的皇宮所在,也是後來寂周王朝的皇宮所在,不知道殿下去過沒有?」

大曄大陸之所以有此名,便是這片大陸曾為大曄王朝統治了漫長的歲月,後來為寂周王朝所取代,只不過寂周王朝如曇花一現,很快就衰落,自此,大陸四分五裂,又經過多年演變,才成為如今這個樣子。

趙熙沉沉默片刻,嗯了一聲,緩緩放開了她。

大約是謝卿卿找的話題太能澆滅欲/火了,听到寂周王朝幾個字,趙熙沉的目光就恢復了平時的冷淡清涼——不,應該說比平時更冷。

「對。」他低聲道,「我過去……也去過。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滄海桑田,星移物換,久到連記憶都已經變得模糊不清。

「那殿下可去過鸞光塔的里面?蘇菱歌跟我說,那鸞光塔已經關了近千年了,沒有人真正進去過,不過我一直不信來著。」謝卿卿感興趣道。

趙熙沉唔了一聲,「里面……我想也沒什麼好玩的。」

「說起這個,我倒覺得大曄王城被毀了挺可惜的。如今就剩下個鸞光塔,別的都化作廢墟了。若非如此,寧國的都城就可以繼續建在那里了。」謝卿卿道。

趙熙沉點點頭,「是很可惜。過去那里是極漂亮的。」

謝卿卿笑道,「殿下說得仿佛自己親眼見過一樣。說實在的,我游過那麼多地方,覺得風景最好的還是梨鳶谷。」

趙熙沉模模她的頭發,「你若想念梨鳶谷,日後我就帶著你,還有咱們的孩子一起去故地重游。」

謝卿卿笑道,「好呀!咱們還可以一起去蘭漪湖看我娘親,去洛城看荷花,還可以去碧落島……」

兩人正說著,外頭紀全來回,說是謝國公來了。

「是哥哥!」謝卿卿樂得立刻從床上蹦起來,下榻穿鞋。

趙熙沉低子,給她穿好鞋子,然後牽著她的手,一起走向待客的前廳。他心里是不爽的,因為每次謝霽宇來都沒好事兒,這回又不知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謝霽宇知道妹夫不歡迎自己,不過他這回,當真不是來找謝卿卿幫忙的,是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謝卿卿。

「四妹妹似乎已經想通了,這幾日都在繡樓里乖乖待著。父親早就來信說讓我給她尋一門好親事,我昨日跟四妹妹提了,她也答應了。」謝霽宇把手里的一些畫像拿出來,「這是我挑了許久挑出來的最後幾個人選,你瞧瞧哪個比較好些?咱們給四妹妹定下來吧。」

雖然謝卿卿也不太懂這些,不過如今這個四妹妹,念著父親臨走時的囑托,她想著還是盡力出出主意吧。

她一一看過之後,緩緩道︰「我瞧著都不錯。要不還是給四妹妹自己看吧,最重要的是她自己喜歡就好。」

「我給她看過了,但她說憑我做主。」謝霽宇道。

謝卿卿忽然笑起來,「其實我瞧著,哥哥應該先給自己相看一門婚事才是,若是有個嫂子在,這些事情也不用哥哥來親自操心了。」

謝霽宇搖頭道︰「算了,我不想。」

「你如今爵位在身,只能等著皇上指婚。」趙熙沉忽然開口道,「要不下回我給父皇提個醒兒吧。」

謝霽宇忙不迭拒絕道︰「別別別,殿下,你可讓我逍遙些吧!我瞧著京城的小姐,沒一個順眼的,還不如獨身自在的好。」

趙熙沉淡淡道︰「不要總拿別人跟你妹妹比,你會一輩子不願意娶妻的。」

……于是,她的夫君已經學會說冷笑話了麼……

謝卿卿有點懵。謝霽宇失笑,「被妹夫看出來了。」

謝姑娘憂愁道︰「哥哥,你好歹是咱們謝府唯一的男丁,怎麼能說這種話。咱們謝家可不能絕後了。」

謝霽宇長嘆一聲,「妹妹,今兒我是來跟你說四妹的婚事的,別總說我了。」

謝姑娘道︰「可我瞧著,哥哥的婚事比四妹的,還要緊急。」

「對,」趙熙沉也鮮少地開口附和道,「你先給自己找個媳婦兒吧。」這樣就不會總來找卿卿了。

謝霽宇覺得,還是以後再來跟謝卿卿說這事兒好了。

看著謝霽宇告辭離開的背影,趙熙沉覺得很開心。終于找到了一個趕他出去的好辦法。

謝霽宇這回說的四妹想通了,謝卿卿還是半信半疑的。又過了幾日,她收到四妹的一封信,寫得極其感人肺腑,各種真誠地懺悔,謝卿卿這才覺得,四妹當真是想開了。

七夕這日,謝繾憶派人送信到燕王府,說想來燕王府看看三姐。

謝卿卿其實並不願意應付這個妹妹,但人家畢竟一片好意,哥哥也是樂見于此的,便開口答應了。倒是趙熙沉,想起雲緣寺時,謝繾憶看向卿卿的仇恨的目光,總覺得不放心,便始終陪著卿卿一起。

謝繾憶只帶了一個貼身侍女,身著一件淺藍色的束腰長裙,梳著十字髻,墨發上只簪了幾朵水藍色的絹花,倒顯得素雅清新。

進府前,紀全毫不猶豫讓老嬤嬤從里到外仔細檢查了她身上是否攜帶了什麼,待確認安全了,才敢放進府里。開玩笑,如今府里那位小祖宗可以懷著身孕的,一絲一毫都不能馬虎。

幾個人坐在落心湖邊,謝繾憶瞧著謝卿卿的肚子,笑道︰「三姐,我這小外甥有幾個月了?現在似乎還看不出里面有個孩子呢!」

謝卿卿有點不好意思,柔聲回道︰「才剛剛兩個月呢,月份淺,是不太顯懷。」

趙熙沉便伸手抱住她,寬大的袖子掩住了她的月復部。

謝繾憶又道︰「三姐自懷孕後,是不是沒出去走動過啊?總是悶在一處對小孩兒也不好吧?不如下回讓姐夫抱著你去錦繡園里逛逛?」

她這姐夫叫起來倒也很順耳。趙熙沉這樣想著。

「過去我浪費了太多時間在那個男人身上了,」謝繾憶又道,「日後我也要找一個跟姐夫疼三姐一樣疼我的男子!」

謝卿卿道︰「前幾日,哥哥給你的畫像,你可有看上的人?」

謝繾憶︰「哪里那樣容易找到如同姐夫這樣的如意郎君哦。我還是慢慢來吧。如今待在府里,偶爾來尋三姐說說話,也挺好的。」

「對了,」她忽然看了那侍女一樣,那侍女便把手里的盤子給她。

謝繾憶掀開那罩布,拿了里面的虎頭鞋子,遞給卿卿,「三姐,這是我給小外甥做的一雙鞋子。代表了我一點心意。三姐一定要收下。」

那鞋子做得的確可愛,上面有個呆萌的虎頭。

謝卿卿一瞧就樂了,「這小虎頭的神態當真是活靈活現。四妹的繡工不錯,比我的不知好多少倍了。」

「三姐若是喜歡,我以後多做幾雙就是。」謝繾憶笑道。

兩個人聊些瑣碎,後來謝繾憶又在燕王府用了飯,之後才動身回謝府。

她一走,趙熙沉就把那雙鞋子扔給紀全去檢查一下。

謝卿卿覺得他過于草木皆兵了,不過如今情況特殊,仔細一些也沒有錯,便由他去了。

雖說她和謝繾憶沒多少感情,但大約真有血親這個東西冥冥中存在吧,她終歸還是希望四妹妹能好的。她能忘了顧惜景,再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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