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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逆子,真該一生下來就溺死!」沈青雲手里的茶杯「啪」的一聲擲在地上,登時摔得粉碎。

裘氏瞥了一眼地上的白釉碎片,微微有些肉疼。這套茶具可是定窯珍品,價值不菲。若然平日里,些許銀兩裘氏自是不放在心上,只前些日子為了救出國公爺,打點時當真耗費巨大,更吐血的是之後因想著要坑繼子和楊家,搜檢了府里泰半好東西全送過去做聘禮,結果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那些好東西再要不回來了。

到了這會兒,公府雖說依舊錦衣玉食,可相較之前豐厚的家底,著實虛了不少。

更受打擊的還在後面。

尤其是自打貴妃妹妹和皇子外甥相繼受冷落,裘氏算是嘗盡了人情冷暖。這才幾天啊,之前那些鞍前馬後沒口子奉承自己的貴婦們就立馬改了風向,見了自己愛答不理不說,更甚者還在自己面前擺起譜來。

虧得五皇子這一病倒是因禍得福,不獨重獲皇上憐惜,連帶的娘娘的處境也獲得了改善,雖是依舊沒見到皇上,可好歹因著看護外甥的緣故接了禁足的旨意。

到了眼下這般光景,裘氏終于明白了,為何之前兄長說幾家榮辱全系在宮里的娘娘身上——

沒了宮里貴人支撐著,枉他們堂堂公府,可不也是誰想踩就踩?

好在明白的還不算晚,之前雖是對外甥並娘家心有不滿,也並不曾做什麼出格的事。往後還得謀劃著,怎麼消除之前的芥蒂才好。

因而當得了姬晟那邊傳來的信,說是讓他們想法子解除沈楊兩家的婚約時,雖然明知道這事兒不好辦,兩人還是沒口子的答應了下來——

前些日子大哥親自上門,說是讓兩人上一道給沈承請封世子的折子,兩口子一則出于私心,二則也不信沈承才剛入朝就能有恁大面子。

且兩口子都認定,要是公府真歸了沈承,一家三口怕是都沒有活路。

商量到最後,竟是一咬牙,上了一道請罪的折子,里面又是哀求又是賠罪,更把死去的老侯爺也拉了出來,盡數沈家的忠心,末了又哭著表示,兩個兒子都是心頭肉,長子既入了皇上青眼,前程自是不會差了,反而是次子,不然就把世子之位給了次子,也算是全了慈父的心腸……

天知道裘吉文第二天就跑了來,指著夫妻兩人罵了個狗血噴頭。兩人初時還不以為然,不料竟讓大舅哥說了個正著,那折子遞上去之後,再無回音。連帶的沈青雲覺得不妙,想要找機會親自向皇上請罪,已是根本不得其門而入了。听說皇上還當眾說過︰

「都說虎毒不食子,這般連兒子都舍得下死手的,朕可不敢用!」

到了這下,兩人才徹底的傻了眼,既嫉恨長子到底走了什麼狗屎運,能得皇上這般回護,更後悔不該不听裘家舅爺的話,生生落到了這般境地。

待得接了五皇子那邊的口信,兩人深知,怕這就是最後的機會了。想要重回仕途,謀的一官半職,說不得也只有著落在外甥身上了。甚而辦得好,外甥位置能更上一層樓,青雲直上還不是指日可待。這麼一想,自然卯足了勁想要辦的圓滿。

哪里想到沈承回來後用人的眼神盯了兩人半晌,到得兩人都覺如坐針氈時,才冷哼一聲撂下一句話︰

「都這般境地了,還是沒學乖嗎?」

又一指外面掛著公府匾額的方向,陰沉沉道︰

「若非為著祖父,你們以為這國公府還會存在?」

語畢便打開門揚長而去。留下兩個夫婦兩個面面相覷,半天回不過神來。

偏偏這段日子被嚇得狠了,即便被如此威脅,沈青雲竟也無計可施。更可怕的是,僅僅一日後,沈青雲之前還抱著一絲念想的左翼前鋒軍護軍統領一職就被人接替了。

要說這里面沒有沈承的手筆,那也太巧了吧?沈青雲氣的把最喜歡的一個羊脂玉筆洗都摔了,又跑到祠堂里坐在老國公的牌位前又哭又罵了一個晚上……

「罷了,都說兒大不由爺。老爺也莫要太難為自己了。」裘氏假意勸慰道,「叫我說,老爺也別惱,說不好,他同意,那楊澤芳還不樂意了呢……」

「楊澤芳不樂意?」沈青雲先還覺得有些不甚入耳,忽然意識到什麼,有些驚喜的瞧向裘氏,「莫不是夫人有什麼妙招?」

長子分明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可要說那楊澤芳,可不也是油鹽不進的主?

「那楊澤芳不是號稱最是愛女如命嗎?」裘氏冷笑一聲,「若是沈承沒成親就傳出金屋藏嬌的丑聞呢?就不信那楊澤芳拼著被人恥笑不要臉面、攀附權貴也硬要跟沈家結親。」

「夫人是說……」沈青雲眼楮閃了下,示意裘氏說下去——

辦法不可謂不好,就是上哪兒給沈承弄個藏在金屋里的「嬌」呢?

「你兒子那麼大本事,還用得著咱們操心?」裘氏心里終于暢快了些,「你還不知道吧,你兒子眼下可不就藏著一個呢,听說呀,人就在護國寺……」

語氣未免有些發酸。

「怎麼會?!」沈青雲第一個不信。護國寺就位于靠近京畿的荊山之上,護國寺的第一位主持,乃是大正開國帝王的嫡親弟弟,之後又有數位皇家人因受了情殤而遁入空門的,也無一不是入了護國寺。

以致護國寺說是皇家寺廟也不為過。便是眼下的主持慧聰大和尚,也是法名遠揚的得道高僧,信徒之多數不勝數。

因善男信女眾多,便是裘家這樣的地位,想要專闢一處靜室尚不可得,沈承如何就有恁大能耐,把自己的女人養在哪里?

裘氏嘆了口氣︰

「別說是你,就是我听了,也以為是戲言,這可是大哥瞧我們過的恓惶,花了大力氣才查出來的……你放心,我有分寸,話已是放了出去,總有人會說到那楊澤芳面前的……」

「以後莫在我面前說這些無憑無據的混賬話!」楊澤芳從轎子上下來,瞥了一眼跟在轎旁的楊宏,倒也沒再說什麼重話。

「老爺教訓的是,老奴記住了。」楊宏應了一聲,明顯有些不甘。若非事關小姐,楊宏怎麼會憋到這會兒?

要說本來那些流言蜚語,楊宏也是不信的,明明瞧姑爺的模樣,對小姐稀罕的不得了,怎麼會好容易訂了親,又在外面胡鬧?

偏是別人說的有鼻子有眼,且連地址都有,說是就在護國寺,總不會有人這麼蠢,編個這麼一查就能查出來的地方?

若非怕小姐難過,楊宏早就直接稟上去了。

「對了,小姐呢?」眼瞧著就要進院子,楊澤芳又站住腳。

「啊?」楊宏這才回神,「今兒個一早四皇子妃來了,兩人一起出去了。」

自己因為心里有事,倒是沒注意小姐說要去哪里。

「和四皇子妃一起?」楊澤芳臉色就有些不好,聲音也微微提高,「你的意思是,小姐去護國寺了?」

之前下朝時踫上四皇子府的管事,言談間提起他們家主子今兒個去了護國寺替太妃娘娘祈福,兩人既是一起,豈不是說希和也上了護國寺?

所謂流言蜚語,自來是信則有,不信則無,想要做出正確判斷,怎麼也要有了真憑實據再說。瞧女兒的模樣,分明對女婿情根深種,真相不明之前,楊澤芳可不想這樣的話傳到女兒耳朵里去。

卻不想,這邊兒還沒想出個頭緒,那邊希和人就去了護國寺!

對此毫不知情的希和,這會兒可不正和謝暢從馬車上下來?

明明是新嫁娘,謝暢的面容上卻沒有多少喜意,甚而人也有些清減了。

「姐姐莫要太過傷心,太妃娘娘那般疼你,瞧見你這個樣子,不定得多心疼呢。不是說這護國寺很靈的嗎?咱們誠心祝禱,天上的神佛一定能听得到的。」希和握了下謝暢的手,安慰道。

「我知道。」謝暢勉強笑了下。

因早年在宮里受的苦太多,太妃娘娘身子骨一直就有些弱。可之前哪一次病都沒有這一次凶險。

听說前些日子還能用些膳食,昨兒個突然就一點兒東西也吃不進去了。

而之所以是「听說」,卻是因為憑著謝暢太妃唯一娘家人並皇子妃的身份,已經接連五日想要進宮卻生生被擋住了。

謝暢如何不知道,分明就是被皇上遷怒了。至于遷怒的原因,也略能窺之一二——

一則怕是所謂五皇子和四皇子兄弟間因自己起了嫌隙的事已被人稟奏皇上得知;

二則太妃娘娘可不是參加了自己和四皇子的大婚之後,回去當夜就病倒的?

且謝暢憂心如焚的不獨有太妃,還有遠赴邊關的夫君姬臨。

本想著自己嫁過去,能讓夫君的日子好過些,眼下瞧著,說不得還會帶累他……

「啊呀,我說是誰呢,原來是皇子妃姐姐啊。」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遠遠響起,卻是不遠處的車上,正有幾個打扮雍容的世家貴女姍姍而來。

兩人定楮瞧去,還全是熟人兒,被簇擁在最中間的可不正是前幾日才被賜婚五皇子眼下正春風得意的周雋?

她的周圍,則站著楊希茹姐妹並裘澤的妹妹裘明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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