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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沈浪和朱七七他們來的客棧,是沁陽城最大的一家客棧,來這兒打尖住店的江湖人士也尤其多,等到他們休整一番,到晚間下來一樓用飯時,廳堂中便坐滿了各色聞風而來的江湖人士。

他們多是以為沁陽有寶藏可尋,想來分一杯羹,哪怕挖礦的礦工全都離奇死亡,哪怕那是不是寶藏還另說。

這種行為不太好評價,不過它卻是屢見不鮮的,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九年前的衡山會。

衡山一役的慘烈不必細說,這次沁陽尋寶自也沒那麼平和。

天黑雪飄,寒風凜冽。

客棧中群豪也從市井混混中听到了沁陽城發生詭譎事件的來龍去脈,本來心中忐忑著,偏還有一個自稱一笑佛的胖和尚在一一挑釁群豪,導致廳堂中一片混亂,滿地狼藉,也只有沈浪這一桌,還有一對夫妻那一桌安然無恙。

那一笑佛在江湖上並無威名,可他的武功著實不賴,其他人都落了下風,他便把目光落到了唯二沒受他挑戰的兩桌上。

一笑佛定楮看了看沈浪,沈浪猶自端著酒杯喝酒,姿態安閑,似乎對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

一笑佛轉過目光去,又放到那對同樣無名的夫妻身上,爾後就朝著他們走去,只不過還沒等他開口約戰,突然間,遠處就傳來一連串慘叫,一聲接著一聲。

說來也是怪異,那慘呼聲有遠有近,有左有右,有的竟似就在客棧房舍之間,且那哀嚎聲淒厲刺耳,伴隨著凜冽的寒風送到客棧中,听得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廳堂中人面面相覷,均是從他人臉上看到了驚懼。

陡然間,那呼聲由高昂轉衰弱。

可這更讓人心中一顫,一笑佛搶先飛掠到門邊,一手震開了大門,屋外的寒風乘隙而入,卷著雪花熄滅了廳堂中的燭火,讓廳堂中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忽地一陣歌聲傳來︰「冷月照孤冢,貪心莫妄動,一入沁陽城,必死此城中。」

歌聲淒厲,飄飄渺渺,若有若無,伴隨著嚴寒與黑暗,帶來了無邊的恐懼,此時但听得一笑佛厲喝道︰「追!」

也不知是一笑佛的這一聲振奮了眾人,還是那歌聲中透露的訊息刺激到了眾人,還是剛才那一陣陣哀嚎讓他們不能置之不理,反正在一笑佛喝完這一聲後,廳堂中就響起了一陣衣袂帶風聲,數條人影穿門而出。

沈浪也在其中,他飛掠而出,朱七七哪怕看不到,也能感覺得到,當下她咬了咬櫻唇,也不知在想什麼,旋即叫了一聲朱八。

朱八人小鬼大,咯咯笑道︰「我知道姐姐在想什麼。」

朱七七輕哼一聲︰「那你還等什麼。」

而追出去的眾人並沒有追到那唱歌的,卻尋到了先前被一笑佛敗走的幾位武林人士,只是這會兒已經變成了尸體,且他們的身形扭曲,東倒西歪,似乎猝然遇襲而死,連反抗都沒來得及,一笑佛駭然道︰「是誰下的手?好快的手腳。」

這七八個人哪怕武林都只是江湖中二流,可距離他們在客棧中听到哀嚎,也不過是短短幾息時間,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將七八人殺死,那不管是用的什麼手法,都可以說是駭人听聞。

沈浪心往下沉了沉,卻並沒有貿然就蹲下-身去檢查他們,就著雪地的微光,他也已看到死者變黑的臉,顯然他們中了劇毒。沈浪沉吟道︰「誰有火?」

這時人心惶然,他一開口,便有人听從著去點燃火摺子。

飄搖的火光中,被害人的死狀就暴露在眾人眼中,只見他們個個都是滿面驚駭,雙眼怒凸,面容變成了黑色,而且還浮腫了起來,甚是猙獰可恐。

眾人齊齊倒抽一口冷氣,其中最擅毒的「子午催魂」莫希道︰「好厲害的毒!」

沈浪俯來,小心翼翼的撕開其中一人的衣襟,在胸口出有一處傷口,往外流著黑血,想來劇毒是從此處進入人體的,可怪異的是傷口出空無一物,並沒有看到任何暗器,再看其他幾具尸身也是一樣。

一笑佛沉聲道︰「各位可瞧得出,這些人是被哪一種暗器所傷?」

沈浪仔細看了看傷口道︰「似是箭創。」

其余人更是驚懼,如果是被暗箭所傷,可暗箭怎麼會不見?難不成那行凶者還能在射了箭後,再來把箭拔走不成?可那短短的功夫哪里足夠做這些事?除非那人的武功高到足以讓他們仰望的地步,又或者說還有其他更叫人膽顫的原因。

倒是沈浪緊皺起眉,他可以肯定死的人是中了箭,但如今箭矢莫名不見不說,他們的尸身未免冷得太快,即使他們是倒在了冰天雪地中,可按照常理來講也不該這麼快就冷透,這未免過于詭譎。

此時淒厲的歌聲又隨寒風飄來,膽小者牙齒都打起顫來。

一笑佛倒是個血性的,立馬喊道︰「追!」

然而歌聲過于飄渺,讓人分不清是從哪個方位傳來的,更影影倬倬間,竟有鬼影般的人影在不遠處掠過,那鬼影手中似還帶著一柄弓,弓上還搭著箭矢,再一晃,人影卻是消失不見。

歌聲卻仍不絕于耳。

這連番變故,讓一群人駐足不前。

也不知誰喃喃了句︰「那究竟是人還是鬼?」

聲音雖輕,可伴隨著呼呼寒風,卻卷入到了所有人的耳朵中。

雪地中一片靜默,唯有急促的呼吸聲,還有繼續凌虐的寒風。

不過他們這一路暫時沒向鬼窟行,卻不妨礙鬼窟有其他人造訪,到底沁陽城的客棧不止這一家,其他的江湖人士也並非都住在這家客棧,也有比沈浪這行人早來沁陽城的,他們貪圖那可能會有的寶藏,便早一步就往那傳聞中的鬼窟而去。

那鬼窟在沁陽北面,在一座山中,遠遠望去,朦朧的山影中,似乎籠罩著一層森森鬼氣,再想想先前死在里面的上百礦工,也不怪沁陽城中人將這里稱呼為鬼窟。

雪仍在下。

在山腳下的雪地中,似有一個影子在雪地中快速移動,那影子說是人影卻又不像,只有三尺長短,看起來卻像是個狐狸,只這狐狸朝著鬼窟竄去,只等它來到了那據說被礦工們挖出來的洞口前,卻是從地上直立了起來。

下一刻就露出了紅色的月復部,還有一張咧著大嘴的火紅鬼面,以及兩條人腿,其定定在洞口站了片刻,便要抹黑閃身入到其中。

「喵。」

這突如其來的一聲貓叫,卻把這個狐狸變得鬼嚇得踉蹌了下,不過這個狐狸變得鬼卻沒有貿然開口問是誰,僵立著似乎是在盤算要是不是要斗上一斗。

下一刻貓也跳了出來,惡人先告狀道︰「你做什麼裝神弄鬼,不知道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鬼嗎?」

貓變得鬼開口說話了。

不是……

是貓變得人開口說話了,他小人家還很義正言辭的指責著那狐狸變得鬼,只是他自己現在渾身顫抖著,那句世上本沒有鬼也不知道是說給狐狸變得鬼听,還是其實是在說給他自己听的。

那狐狸變得鬼,也就是使用了天魔秘蹤術中的「五色護身障眼法」的花蕊仙,此時火紅面具下的臉已大驚失色,失聲道︰「活閻王!」

她旋即向是明白了什麼,聲音中有說不出的怨懟︰「你們跟蹤我?」

亭亭立在花蕊仙面前的,是穿著件狐裘的顧青,瑟瑟發抖的貓陛下只從顧青的狐裘袖子中鑽出個腦袋尖來。听了花蕊仙的質問後,顧青眉心不動,語氣平和道︰「我和我兒昨日就到了沁陽,來到這鬼窟也是在半個時辰前,如果你非要說我們跟蹤你的話,那我只想問一句,你鬼鬼祟祟的來這座古墓做什麼?」

花蕊仙︰「……」

花蕊仙面具下的臉抽搐了下,很快就鎮定下來,嘶聲道︰「我這些年都在朱家的庇護下過活,可昨兒活閻王戳穿了我去參加衡山會的事,惹得我家七姑娘那個活祖宗和我生了罅隙,我總得為自己留條後路不是。」

花蕊仙越說越順暢,等她停頓下來,顧青「唔」了一聲,道︰「接著說。」

花蕊仙︰「……我在客棧中听到他們說起這兒,只覺得這兒怕是有什麼寶藏,就前來一探究竟,活閻王不也來這兒了嗎?」

顧青突然道︰「古墓。」

花蕊仙一愣︰「什麼?」

「這兒是一處古墓,可我想其他人說起時都只會說這兒是鬼窟,再不濟是沒有挖出煤的煤礦,你卻是認定了這兒是古墓,連反駁都不曾反駁的。」顧青話鋒陡然一轉,「你早就知道這兒了?」

花蕊仙叫道︰「你怎會知道?」

話說出來,她才發覺自己說漏了嘴,想怒罵,可一想到站在她跟前的不是那些武功比她弱的江湖人士,而是武功可能已臻化境的活閻王,自己若是罵出口,說不定下一刻就要身首異處。

江湖從來都是這樣,誰的刀快,誰就是老大。

花蕊仙頹下來道︰「你想怎樣?」

顧青緩緩道︰「我沒想怎麼樣,只是想和你談一談而已。」

貓陛下幫腔道︰「是啊,就只是談一談而已,你不用害怕的。」

花蕊仙敢怒不敢言,只有戰戰兢兢地跟著顧青進到了古墓中。這古墓中黑得看不見六指,顧青也沒有點火摺子,貓陛下這會兒連腦袋尖都不敢再露出來,只管盤成一圈窩在顧青狐裘的袖子中。

而花蕊仙身為十三天魔之一,還是有幾分本領的,在黑暗中勉強能視物,她看著顧青的身影,目光中不禁流露出怨毒來,又不知道想到什麼,渾濁的眼中突然多了幾分光亮,呼吸也有點變了。

顧青施施然開了口︰「你在期待什麼?」

花蕊仙︰「!!」

花蕊仙啞聲道︰「你到底是什麼?」她都沒在‘什麼’後面加上個‘人’,說明她也不確定起顧青到底是不是人。也是啊,如果是人,又怎麼會有一只會說話的貓?還能看透人心?再聯想到她知道的那些抬棺材的人,是在午時立刻死亡,而這種毒-藥只有她的大哥,十三天魔中的老大「銷-魂天魔」花梗仙能夠配制,可人人都知道十三天魔中除了她,都死在了衡山一役中,而現如今這種獨門毒-藥卻重出江湖,且還是出現在了這處只有他們兄弟姐妹知道的藏寶古墓中,她能不前來一探究竟嗎?

花蕊仙越想越沒底,氣弱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顧青停下腳步道︰「比如說?」

花蕊仙張了張嘴,旋即就意識到這人是在套她的話,她便咬緊牙關,決定便是死也會說半個字的!

顧青輕笑出聲,那輕笑聲明明像是天邊的白雲,悠遠疏朗,可在當下,卻有說不出的叫人不寒而栗的韻味,讓花蕊仙頭皮發麻,連呼吸都不敢大喘氣,顧青頃刻間就收了笑道︰「你們知道這處古墓里藏有寶藏,是在衡山一役前嗎?」

花蕊仙咬緊牙關不出聲。

顧青卻緊接著道︰「我知道了。」

花蕊仙︰「……」

顧青又開口道︰「你走吧。」

花蕊仙錯愕不已︰「什麼?」

「我沒什麼好問你的了,所以放你離開,不是很正常的嗎?」顧青坦然道。

在來這座古墓前,顧青和貓陛下就已在沁陽城中轉了一圈,在買齊了馬車和馬,還有其他一應物什的同時,還順便打听到了不少有關那莫名買地來挖礦的客商們的消息。

這群客商在事發後就沒了蹤影,可他們到底在沁陽呆了半個月,留下了不少蛛絲馬跡,更有鬼窟之名能在這麼快時間里,就被傳的沸沸揚揚,總歸是有人花了不少力氣的,這其中首屈一指的就有掌櫃的口中的市井混混兒,而撬開他們的嘴並不難……林林總總的,就讓顧青對幕後之人來歷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想,現在花蕊仙的「證詞」,進一步的證實了他的猜測。

花蕊仙︰「……」

顧青慢吞吞道︰「還是說你不想走?」

花蕊仙遲疑了片刻,最終嗐聲跺腳,方一貓腰就消失在黑暗中。

貓陛下卻郁悶了起來︰「我怎麼又沒听懂。」

顧青安慰他道︰「這有什麼沒關系,至少你還有自知之明。」

貓陛下︰「……」

說好的父愛如山呢?

貓陛下本來就因為這里鬼魅的氣氛,而嚇得毛都不油亮了,現在被顧青這麼一「安慰」,就更蔫吧了,可憐兮兮的很,等顧青接著往里走時,他就有氣無力的叫喚起來︰「小白菜啊地里黃——」

越往里走越寬闊,他明明很小聲的唱歌,卻在黑暗中顯得特別有感覺,有感覺到貓陛下唱了兩句,就沒有再唱下去,還為自己找了理由︰「我其實是忘詞了。」

顧青並沒有戳穿他︰「我知道。」

貓陛下︰「……」

說好的父慈子孝呢?

嗯……小白菜啊地里黃這首歌好像也不是歌頌父愛如山的啊。

撇開這父子情不提,他們倆繼續往前走,不一時就到了石門前。

先前也提到過那挖礦的礦工挖到了石門,上面還寫著「入門一步,必死無赦」八個字,現在那八個字還在,不過這八個字並不是用寫的,而是用箭矢組成的,再看那石門,石門上毫無浮雕裝飾,但卻高大無比,往上看去,幾乎都瞧不到頂。

再看這兩扇沉重的石門當中微微開了一條縫,能供人進入,而石門上雖有斧鑿之痕跡,但這兩扇門厚達一尺有余,重超過千斤,可在顧青看來,這條縫並非是被人強行打開的,嚴格來說並非被那群普通礦工合力撞開的,不過想想也不難理解,這整樁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大幌子,傳到外面的流言自然是經過了精心包裝。

顧青想了想,還是閃身進入了石門內。

只他還沒有來得及仔細打量,就先抱著貓陛下閃到了一旁,隱匿了起來。

不消片刻,石門外就傳來了混雜的腳步聲,這一行人手中舉著火摺子,可听他們說話的顫音就知道他們現在惴惴得很,可他們還是毅然決然的從石門開啟的一條縫中鑽了進來,其中一人舉著火摺子往前照了照,待看清楚石門內情景後,喃喃道︰「這……這究竟是誰的陵墓?」

這一行有五個人,正是安陽五義。

其余四人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一道蒼老的聲音就乍然響起︰「你們既是來了,卻連誰在這里安眠都不知道?」

安陽五義嚇得不輕,膽戰心驚的舉起火摺子去看,只見火光閃動下,有兩只手掌閃現,那手掌的掌心赫然是深紫色的,發出一種難以描述的妖異之光。只看到這兩只手掌,還沒來得及看手掌的主人,安陽五義就大驚失色,齊聲高叫道︰「紫煞手!」

安陽五義中的老大金林更是顫聲道︰「不可能!塞上神龍、毒手搜魂和要命神乞全都死了,閣下又是誰?」近五十年來,武林中練就紫煞手的唯有這三人,可他們都已經死了,那出現在這古墓中的紫煞手又是誰?

那蒼老的聲音再度響起︰「你們看一看老夫,可不就知道老夫究竟是哪一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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