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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龍作為一個內外功均臻達一流的武林高手,他以前從不這麼疑神疑鬼的,可《長生訣》這樣的道家瑰寶在手,讓他不得不提防起來。

他這邊心亂如麻著,門外的不速之客又開口了︰「某奔波至此,只覺口渴難耐,想朝主人家討杯水喝,若老丈實在不便,那便罷了。」

他說到這兒,語氣里的疑惑還沒有散去,也不知是想到什麼,他又加了句︰「某能付出水資的。」

石龍︰「……」

不是這個原因吧?

石龍也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過于大驚小怪了,再有保不齊外面這人是在找借口?心思轉圜間,石龍就清了清嗓子道︰「那你進來吧。」

這麼一來怎麼好像自己就是圖別人的水資一樣,石龍抽了抽嘴角,可要他說「不用你付什麼水資」,怎麼都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因此石龍就只是張了張嘴,沒有再說什麼。

「那某叨擾了。」

屋門應聲被推開,打坐在蒲團上的石龍不禁抬起頭來,半眯起眼楮去看這說是來討水喝的客人。只見他穿著一身白色衣衫,因為是逆著光,石龍沒太看真切他的相貌,可那一雙自帶凌厲的丹鳳眼,仿佛夜空中最亮的寒星。

石龍心又提了起來。

下一刻他開口說道︰「某暫先謝過老丈。」

石龍月兌口而出︰「你想做什麼?」

「唉?某只是想討杯水喝。」

石龍覺得他從對方的話中听出了委屈的意味,是自己的錯覺嗎?再說了自己好歹是揚州首屈一指的高手,自己干嘛要害怕一個年輕後生?

終于找回身為一個一流高手體面的石龍尷尬的咳嗽了一聲,「你莫要見怪,我這里平常少有客人來,快請進來吧,我這就去倒茶來。」

「某可以理解。」年輕後生往屋中走了進步,這時候石龍已經看清楚了他的全貌。身為一個男兒,他長得過于端麗了,足以叫人覺得蓬蓽生輝,更關鍵的是石龍並不認得他,什麼時候江湖中有他不知道的後起之秀了?再看他的做派,該當是什麼大家族出來的吧?石龍這麼想著,就一邊在心中快速扒拉了下如今赫赫有名又崇武的門閥,一邊狀似不經心的問︰「你這後生姓幾何?」

「鄙姓祝。」

石龍︰「……」

要是他說他姓宋,姓宇文,再不濟姓獨孤,自己都能回個「原來是宋/宇文/獨孤閥的年輕後生」,可他張嘴就來了個「鄙姓祝」,這根本就是個沒名氣的姓氏,他能往下接什麼?石龍想罷,干脆只干笑了兩聲,去倒了茶水來,端了兩杯出來,一杯擺到客人面前,「小郎君請吧。」

「多謝,老丈稱某長生便好。」再次化了個祝長生名字的顧青,有禮的道了謝,卻沒打算立即喝茶,似是閑聊般的問起︰「老丈方才可是在看書?」

石龍︰「!!」

也不能怪石龍再次錯愕不已,實在是顧青又是說他叫長生,又是問他剛才是不是在看書,這沒辦法不讓已經有點草木皆兵的石龍驚駭,驚駭過後就是高度戒備。再者石龍也不想再坐以待斃,他狀似好整以暇道︰「是啊是啊。」

卻是暗自運聚全身功力,在顧青垂首去端茶杯時,驟然發作,即驀然從座椅上飛身而起,雙掌前推,勁氣狂抬,如暴潮般往敵手涌去,這一招正是石龍橫行江湖的推山掌。而就在他的氣勁突然而起時,顧青已放下茶杯,帶動著椅子往後飄退三步,又再往前沖時,雙手皆化為掌,掌來時如落英繽紛,在石龍看來那是四面八方都是掌影。

「你果然有問題!」

石龍︰「!!」

嗯……這振聾發聵的一句話並不是石龍說的,雖然他現在心中正是這個想法,但他沒來得及說出這句話,再者現在是高手過招,勝敗只系在一線之間,哪里容得他多想!可他無暇多想歸無暇多想,這個沖著《長生訣》來的年輕後生,又到底是有多厚顏無恥,才會說出這樣「反客為主」的話來!

石龍不怒反笑,只是他手中更加迅猛。

可他如排山倒海般的勁氣,沖著對方而去時,卻全都消散在顧青那萬花齊落般的掌影中。

石龍不由得一詫,心中暗道他年輕歸年輕,但武功似比自己認為的還要高。當下更不敢輕敵,鼓起渾身真氣,準備再戰一回合。

那姓祝的年輕後生又道︰「我並沒有聞到血腥味,也沒有听到細微呼吸聲,想來這小莊院中只有你一人。」

石龍更覺得惱怒,當即反唇相譏︰「你這是勸我不要做無謂的抵抗嗎?年輕人莫要太張狂,我‘推山手’石龍成名江湖時,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吃女乃呢。」

祝小郎君瞪大了他那雙怎麼看都帶著凌厲神采的丹鳳眼︰「你竟還以偷盜他人為榮?」

石龍︰「……??!」

石龍沒來得及細思這句話,就一股腦的罵了回去︰「小子,你可真會倒打一耙,明明你是沖著我手中寶物而來罷!」

他們倆邊對罵還邊過招,說此話時兩人之間的距離已被拉近。石龍正琢磨著該如何破他的掌法,又只見他陡然變掌為指,拇指與食指扣起,余下三指略張,手指如一枝蘭花般伸出,指拂出若大姑春蘭葳蕤,看著十分端麗。

石龍卻是心中一凜,原因無他,只因對方的豐姿閑逸歸閑逸,可招式卻異常凌厲,然而石龍想躲卻還是比不上顧青拂穴的速度。

下一刻,他就被點中穴道,再也動彈不得。

石龍現在也不知道是惱恨多還是羞赧多,他畢竟是成名江湖已久的好手,如今竟被個在江湖中無甚名氣的年輕後生,在短短數招里就被制服,這若是說出去,他的老臉可算是丟盡了!「你——」

顧青收了手,明明是該凌厲的丹鳳眼里,卻是流露出清澈的不解︰「我何曾沖著你手中的寶物來了?我不過是路過此地,想要討要一杯茶而已。」

「反而是老丈你,一開始明明在我開口前,就說要請我喝盅熱茶,可等我恭敬不如從命進來喝茶時,卻又表現的十分怪異,瞻前顧後不說,還行為中帶一二鬼祟。便是去倒茶時,都還時刻注意著我,再者我假意問你方才是否在看書,你登時神色大變不說,連看都沒看書櫃方向便說看了看了,可那邊散落在地上的書,都沒有被打開。再加上最後你二話不說便攻擊我,這一切一切的都說明你不是此間主人,而是趁著主人家不在來偷盜其財物的!」

他說的是那麼有理有據,如果不是石龍真的是這里的主人,他幾乎都信了。

石龍喘了兩口氣,忍無可忍吼道︰「我說你這後生難道沒有听說過‘推山手’石龍?」

人家無辜的眨了眨眼︰「剛剛听說了。」

石龍︰「……」

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往好的方面看,這麼一個大烏龍提早被觸發了。

但相對的,石龍花了不少功夫才讓顧青相信他並不是賊人,而是這座小莊院切切實實的主人,說完了那麼一堆話他不渴也渴了。

「既然這是誤會——」顧青便伸手去拂開石龍的穴道,可一拂卻沒有拂開,他皺了皺眉,目光落在石龍胸前。

石龍臉色登時就變了,他方才匆忙把《長生訣》納入到懷里了,沒想到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這一遭。

「這是什麼?」

石龍當然沒傻到告訴他,那是道家瑰寶,武林四大奇書之一的《長生訣》,正想該尋個什麼由頭把他糊弄過去呢,就眼睜睜的看著那後生好奇的翻開了《長生訣》。

石龍大驚失色︰「喂!你這後生——」

可他喊話已經喊晚了,顧青那邊已看到了總綱,仿佛沒做任何停留的他就那麼自然而然的念出了上面的文字︰

「天長地久。

天地所以能長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

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外,外其身而身存。

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

這短短四十九個字,似乎有著很獨特的魅力,在它們從顧青嘴里念出來後,就讓石龍如被掐住了脖子的老母雞,臉色漲紅,眼楮瞪如牛鈴,而始作俑者對此似乎毫無所覺,他在念完後,還由衷的贊嘆道︰「沒想到老丈你對甲骨文這麼有研究啊。」

石龍吞了吞喉嚨︰「你——」

「我?」顧青低頭看了看那本《長生訣》,恍然大悟道︰「我不該隨意翻開來看的,對不起啊。」說完他就把《長生訣》闔上,朝石龍露出一個赧然的笑,怎麼看怎麼都和他那張最適合來扮高冷的臉不太相配,以及也正是他天生那麼一張聰明人的臉,才會讓石龍越想越離譜。

石龍︰「……」

石龍找不出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他現在的心情,這算「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嗎?想想看吧,他原先就那麼因緣際會下得到了《長生訣》,現在自己絞盡腦汁都破解不來,就隨便來了個年輕後生,人家只看一眼就把《長生訣》給破解了出來,這是多好的事情啊!可他怎麼就欣悅不起來呢?

說好的先賢們究其一生都沒有破解出來呢?

什麼時候隨隨便便一個年輕後生就隨隨便便讀懂了《長生訣》?

難道這叫祝長生的年輕後生才是《長生訣》的有緣人?

就因為他叫長生嗎?

這太荒謬了!

石龍開始懷疑人生,以至于他被顧青拂開了穴道都不自知。

「石前輩?」顧青叫了他一聲,「你還好嗎?」

石龍回過神來,神不思蜀的從顧青手中接過《長生訣》,抬眼愣愣的看著面容姣好的顧青,「你竟是看得懂?」

顧青反問道︰「很難嗎?」

石龍好想一個推山掌打過去,可他到底還是忍住了。又在顧青重新坐下來喝茶的時候,他悄悄的坐回到他方才打坐用的蒲團上。把顧青先前念出來的那四十九個字,對照著《長生訣》上的甲骨文,還有先前那些先來者破譯的內容再來看,發現竟是十有八-九可對得上,這豈不是說明他方才不是隨口念念的,而是真的看得懂。

石龍目光極為復雜,又在心中權衡過後,在顧青從荷包中掏出茶錢時,一咬牙就跟顧青說道︰「茶錢老夫不要了,你只管替老夫把通篇譯出來便可。」

祝姓後生看起來還挺樂意的︰「當真?」

石龍︰「……自然。」

「那太好了,我此次出門匆忙,所帶銀錢並不太多,能省則省自是好的。」顧青眉開眼笑道。

他這樣叫石龍油然而生一種《長生訣》就值一杯茶錢的錯覺,旋即他就猛地搖頭,這可是四大奇書之一的《長生訣》,傳說中練就了這里面的功法,就能夠長生不老的《長生訣》!怎麼能是外面那些不入流的武功心法?

不,便是外面那叫他一個一流高手看不上的武功秘籍,都不知道能叫多少人搶破腦袋呢。石龍挺心力交瘁的,他轉念想到先前那個賣《長生訣》只為玄金線的普通人,心中不禁一動,或者在有些人眼中,《長生訣》說不得就還不如一個饅頭呢。

可怎麼就還是很憋屈呢?

郁卒郁卒,石龍還是把《長生訣》遞給了顧青,叫他來做通篇翻譯。就這樣顧青接過《長生訣》,就像是翻閱普通書一般把它翻閱完,然後只幾息的功夫,他就給將原文翻譯成了目前可通讀的文字。

末了還用稀疏平常的語氣說︰「原來是修身養性的古方啊。」

石龍︰「……」

石龍最終還是忍耐住了,因為他覺得這年輕後生這麼誤會沒什麼不好,畢竟如果他知道這是道家寶典,傳到外面去,不知道會給他還有自己帶來多少災禍。又說《長生訣》是修身養性的古方,在很大程度上也沒說錯,對它有所了解的人都知它最大的功用,並非是什麼頂尖的武功,而是能叫修煉的人長生不老。

那可是長生不老!

君不見曾經的始皇陛下都為長生不老入了魔嗎?

不管怎麼說吧,現在通篇被翻譯了出來,石龍就已是心潮難耐,想要自己靜靜的繼續研究。因而就把書從顧青手中奪過來,雖說這般有翻臉不認人的跡象,可石龍顧不了那麼多,就那麼送了客。

說來石龍也不擔心這後生會自己把《長生訣》修煉了去,畢竟就算他記下來綱要,沒有書中七幅人形圖做輔助,也是沒任何用的。那七幅人形圖,石龍就好好的鑽研過,七幅圖中人形姿態無一相同,並以各種各樣的符號例如紅點,箭頭等指引,似在述說某種修煉的法門,但不諳其意者不猶可,若勉強依其中某種符號催動內氣,立時氣血翻騰,隨時更會走火入魔,著實危險之極。

石龍方才叫顧青翻譯時,就沒有讓他看這七幅圖。

又石龍現在認為自己有了《長生訣》的文字版,就能夠一舉看懂那七幅圖,進而修煉出無上的絕學了,殊不知從前看不懂,就一直看不懂。

他頂多算是半個有緣人。

而顧青那邊呢,他不僅把《長生訣》通篇記得清清楚楚,就連那七幅圖都記得分毫不差,不可謂不是沒有《長生訣》在手,但勝似擁有《長生訣》。

從石龍的小莊院離開後,顧青頗有閑情逸致的把《長生訣》和他逍遙派的「玄武定」放在一起比較。這怎麼看都是來歷久遠,還被世人推崇到至高位置的《長生訣》更勝一籌,可若是叫顧青選,他是寧願選擇玄武定的。

長生不死,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

再有顧青本身就已是長生不死的存在,他就不為自己再增加煩惱了。

這麼一看,顧青還是有些嫌棄《長生訣》的,幸運的是它不是沒有優點——

書中七幅圖在顧青腦海中一時間揮之不去,圖中的符號仿佛是受到了某種牽引般,自動演化出更多玄而又玄的內容,這催生出的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就像是顧青曾經沉入暴風雨下的大海中,在感受其無可限量又變化無端的同時,自己心生出一份感悟般。

現在的感覺,就像當時那般奇妙。

這其實很難說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像是在這個世界中有武學,更有武道。

武功有形,武道無形。

這其中的區別和關聯,也不是三言兩句就說得清的。

顧青現在已無暇多想,他放任自己沉浸到那種玄妙的感覺中。

石龍的小莊院在揚州城郊,他本身財富權勢都有,因而這小莊院雖小,可周遭環境清幽,在小莊院外就是一片蔥郁的樹林。林中並非是什麼奇珍異樹,只因常有人打理,而顯得更加郁郁蔥蔥,便是樹下也沒有堆積多少樹葉,當陽光從頂撒下時,斑駁的陽光,再偶有蔥綠的樹葉飄落,這使得樹林中的景象雖不至于美輪美奐,可也是清秀宜人。

顧青本就是從這片樹林穿羊腸小道而過,這會兒奇妙的感覺來了,他就停下了腳步。在他閉上眼楮後,身體緩緩飄到了半空中,到了最後他竟是凌空而坐,漸漸的整個人似乎和周圍林木,大地,穿林而過的風等融和在了一起。

蟲蟻行走聲,芽草破土而出聲,樹葉舒展聲,葉柄斷落聲……

夕陽西下,朝陽東升,烏雲遮蓋,細雨降落……

身體每一處都舒展開來,在大自然中沉浮,從中來又回歸到其中。

顧青已忘卻了自身的存在,直到有一日落葉的聲把他從沉淪中喚醒。

顧青伸手接住那片落葉,人與葉,在一刻仿佛永恆。

然後,下一刻顧青的臉就耷拉了下來。

他抖落落在他身上的幾片落葉,再舉目望去,他很確信他這次入定的時間並不止三兩天,更甚者已超過了十天。

事實上,距離顧青頓悟已經過去了七七四十九天。

一個人再是內力高強,也不可能整整七七四十九天不吃不喝後還活著,而且還活的好好的,前所未有的好。可顧青就做到了,雖然他一點都為此驕傲。

顧青垂下眼簾,遮住眼中無盡的幽光,他覺得他需要做點什麼來排解下心中的郁悶。

大概。

這般的顧青就又臨時改變了他要去大興城的計劃,用顧長生的身份在江湖中行走起來。他本來想去挑戰下江湖中成名已久的劍客,只剛出揚州,陰癸派門人就傳來一個消息說碧秀心死了,而碧秀心的「娘家」慈航靜齋上一任宗主,已在一個月前傳位給了另一個弟子梵清惠。

顧青揚了揚眉。

說起來碧秀心原本是慈航靜齋最被看好的聖女,就連梵清惠都要退她一射之地。只不過碧秀心和「邪王」石之軒相親相愛,毅然決然的放棄了自己聖女的身份,還「還俗」嫁給了石之軒。兩個人去了蜀地隱居,過上了神仙眷侶的日子,據說還生了個女兒。

當年這件事可是轟動一時。

正道把這兩個人的結合,稱為碧秀心「以身飼魔」,又稱什麼邪不勝正,反正是把碧秀心這個慈航靜齋的聖女,自己動了春心的行為說的要多冠冕堂皇有多冠冕堂皇,可把魔門給惡心得不輕。

這正道想找塊遮羞布,有什麼問題?

可他們何曾想過慈航靜齋可是代表了佛道,通俗點來說慈航靜齋是個尼姑庵,碧秀心再是聖女她也是個本該六根清淨的尼姑。這尼姑動凡心,豈不是等于破了佛門戒律?結果 ?

正道在拿這件事說事的時候,全然忘記了這一點。

事實上,不僅正道本末倒置,就連慈航靜齋自己都「數典忘祖」——她們何曾做過尼姑打扮,又何嘗做過尼姑的功課,守著尼姑改守的清規戒律?一個個都當自己是冰清玉潔的仙子來著。

顧青本身對慈航靜齋有多少惡感先不說,就是陰癸派和慈航靜齋絕對可以稱得上不死不休的關系。

這該怎麼說呢?

從「廣義」上來講,以慈航靜齋為代表的所謂正道,只不過是漢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後先後成為正統的儒家,佛教和道教的代言人,而魔門兩派六道,則是被歸類在「罷黜百家」里教派,它們本是和儒家,佛教,道教等處于同等地位的,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只不過因為當權者的政治需求,就被打落到塵埃不說,隨著時間的流逝,竟還被世俗所不容,到了如今竟還被稱作魔教。

說到底魔門想要的是想再度回歸正統,慈航靜齋那邊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自然就得跟陰癸派不死不休。

從「狹義」上來講呢,慈航靜齋和陰癸派都是女子領導的門派,兩派間又因為所謂的「正邪對立」,進而導致紛爭不斷,私怨更是不少。便是慈航靜齋和整個魔門,都還有碧秀心「以身飼魔」一事呢。

現在碧秀心不過「飼」了幾年魔,就「犧牲」了,也不知道慈航靜齋又會跳出來說什麼呢。

又若顧青沒記錯的話,慈航靜齋還擁有著四大奇書之一的《慈航劍典》吧?

那他既然連《長生訣》都涉獵過了,多一個《慈航劍典》不多,不是嗎?

半月後,帝踏峰。

梵清惠已成為慈航靜齋的新宗主一個半月,她自是知曉了師妹碧秀心的死訊,慈航靜齋並沒有大張旗鼓的要為她祭奠,說到底從碧秀心叛出慈航靜齋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慈航靜齋的聖女,更何況她隨後也听聞了「邪王」石之軒,從他們所隱居的地方離開,不知道去往了哪里。

這無疑是個很大的隱患。

石之軒武功和心機哪一個都不缺,而且他更是身兼魔門中花間派和補天閣一派一道,此番他若是再度回歸,不知道會牽連出多少不好控制的事。

另,梵清惠目前正面臨著一件攸關她慈航靜齋後繼的重大問題︰

收徒。

作為宗主,收徒自是要千里挑一,慎之再慎的。

想到這兒,梵清惠不由得想起陰後祝玉妍。祝玉妍有個嫡傳弟子望舒,梵清惠自是再清楚不過的,據說祝玉妍已悉心教導她十數年,按理說慈航靜齋這邊不該落于陰癸派後面的。可她師父並不止她一個嫡傳弟子,而且她慈航靜齋又如何陰癸派能比得上的,當年祝玉妍在收徒時,她慈航靜齋還在憂心天下呢。

不過現在並不晚,慈航靜齋的門人們近來已陸續挑選了幾批根骨好,又有靈性的幼女到帝踏峰來,據說其中有一個天分尤其好。這些幼女都是從慈航靜齋的信眾家中挑選而來,對慈航靜齋的忠心度自不必說,那她若要收徒,自是要看天分和悟性了。

梵清惠正打算親自去看一看,不曾想剛踏出門,就見一個內門弟子急匆匆而來︰「宗主,不好了!」

梵清惠微微蹙了蹙秀眉︰「出了何事?」

內門弟子神情變得糾結起來,她不太好確定這件事到底算個怎麼一回事,只道︰「有外男混入了齋內。」

這確實是不得了的一件事。

外界雖是知道慈航靜齋總齋在帝踏峰,可慈航靜齋作為正道魁首,又在江湖上有無上美名,便是有人要來帝踏峰,那要麼是送了正式的拜帖來,得到宗主的同意才能踏入,而且還得內門弟子領著入內方可,到底帝踏峰中的大陣不是隨便擺擺的;那便是有肝膽擅闖的,在沒找到慈航靜齋所在時,就已經被帝踏峰中的大陣所困,便是僥幸月兌困,巡山的弟子又豈是擺設?

現如今竟然有外人混入了齋內?!

梵清惠當下心中一沉,面上不露二色,對內門弟子道︰「領我去。」

「是。」

等她們到了偏齋時,已有數個內門弟子嚴陣以待,而那被圍在中央的是個有著丹鳳眼的年輕男子,在他身後還護著幾個被當做弟子候選人帶到齋內的女童。

這情況怎麼看怎麼都讓人模不著頭腦,梵清惠朗聲道︰「閣下為何擅闖我慈航靜齋?」

「你說這兒是地尼所創的慈航靜齋?以天下為己任的慈航靜齋?」那年輕男子似是很驚訝,或者更應該是在梵清惠說出這里是慈航靜齋前,他還不知道他擅闖的地界是屬于慈航靜齋的。

梵清惠心中各個念頭閃過,轉瞬間便道︰「正是。」

她還沒有繼續往下說,那年輕男子便鏗鏘有力道︰「我不信。」

梵清惠︰「……」

「以匡扶天下為己任的慈航靜齋,我是知曉且敬佩的。可這兒,怕是個拐賣幼童的賊窩罷!」他說著就用手中的劍指向其中一個內門弟子,「我親眼看到她從一家農戶中,拐帶出一個幼童,她爺娘都哭得暈倒過去,我一路跟蹤她而來,卻不曾想你們竟是拐帶過數十個幼童,實在是可恨至極!」

「莫不成你們還是打著慈航靜齋的名義?」

梵清惠心中無名火起,但這髒水她慈航靜齋是不收的,當下梵清惠便微微一笑,似是清者自清道︰「不管閣下誤會了我等什麼,只現在外面天寒,幼者經不得夜風——」

梵清惠雖是年紀不輕,可慈航靜齋的修行者們個個都是經得起推敲的美人,再加上氣度非常好,這般不疾不徐的說出一番話來,就叫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信服于她。

那年輕男子神情都有所緩和,可就在下一刻一個幼童猛然間抱住年輕男子的小腿,扯著女敕嗓子哭了起來︰「我想我阿娘,我想回家。」

年輕男子神色立馬凜然起來,如利劍般射向梵清惠︰「你現在還有什麼好說的?」

梵清惠的神情也快繃不住了。

年輕男子又下定決定道︰「我要去報官。」

他話一出,攔著他的內門弟子們就紛紛亮出手中的劍。

不知道這算不算不打自招?

好吧,在慈航靜齋看來,她們這麼做是為了維護她們慈航靜齋的尊嚴,此人竟是這般折辱她們慈航靜齋,如何能放他這麼離去?

年輕男子也拔出了他手中的劍。

沒什麼好說的了,那就劍上見真章吧。

說來《慈航劍典》乃是地尼所創,看名字就知道這是劍法,而且能和從上古就有的《戰神錄》《長生訣》和《天魔策》,位列四大奇書的位置,就可見它有多深奧絕妙。當然了慈航靜齋中也不是哪個弟子都能修行《慈航劍典》的,可能入得內門,那武功自該是不會弱的。

然而這好像沒什麼用,內門弟子接連敗下陣來,最終就還得梵清惠這個宗主上。又她此時已斷定對方是來她慈航靜齋借機滋事的了,在和那年輕男子對決前,梵清惠道︰「閣下既是來了我慈航靜齋,不妨報上名來?」

「你到如今還自稱是慈航靜齋的弟子?」那年輕男子不答反這般道,「便是我剛入江湖,也知曉地尼的大名,知曉慈航靜齋中的門人皆是出家人。即便你狡辯說你們都是代發修行,那涂抹胭脂水粉這等破戒的行為,又該作何解釋?」

「又你想知道我的名字也無妨,我名祝長生。」

梵清惠什麼時候被這麼折辱過,她臉色本就越發難看,現如今又听人家自報家門,她是沒听說過什麼祝長生,可她知道祝玉妍!「陰後祝玉妍是你什麼人?」

跑到帝踏峰上來玩的顧青一臉「我不知道你在說誰」,挑起手中劍和梵清惠過起招來。

一決雌雄的時候到了。

咳。

至于這場比試的結果?

又五天,陰癸派門人將死對頭慈航靜齋的最新消息傳回給了掌門人祝玉妍。

「慈航靜齋被當成了人販子?」

「梵清惠被個無名小卒當成賊首打傷?」

「還出動了官府?」

能讓陰後這般又是驚訝又是幸災樂禍的事情實在太少,今天的事情絕對能算一件。為此祝玉妍還懷疑了下事情的真實性,可門人信誓旦旦的保證這件事是真的,而且如今還有在江湖中傳播開來的架勢,畢竟那可是慈航靜齋!

祝玉妍語帶玩味道︰「那無名小卒姓誰名誰?他既是讓慈航靜齋的宗主落了下乘,又如何會再是什麼無名之輩?」

門人回道︰「此人名祝長生。」

祝玉妍對這名字沒多余的想法,只覺得它听起來格外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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