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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峰頂亂雪紛飛,伴隨著兵刃清脆的聲響和驟然而起的慘叫聲。

隨傅擎蒼前來的都是秘術高手中的翹楚,甫一出手便將這些江湖俠士殺了個人仰馬翻,好在各門派掌門和精英弟子皆實力不凡,加上人數優勢,堪堪攔下這些如入無人之境的西境秘術高手。

即便有這些江湖俠士擋著,依然有黑衣人突破重圍、殺向後排的霍寧遠、姬無姜等人,只留下姬罌一人應對傅擎蒼。

傅擎蒼和姬罌是多年的死對頭,可偏偏姬罌在兵甲榜上壓了他一頭,數十年來他從未勝過。以二人在江湖上公認的實力,于傅擎蒼而言,一對一的挑戰實在不是個好的選擇,可偏偏他氣勢張狂胸有成竹,饒是姬罌也慢慢蹙起眉頭。

不敢輕敵,姬罌飛速出劍,一出手便祭出了無名劍法第八式。飛雪流霜,風聲淒厲,銀亮的劍刃撕開漫天雪幕,吞吐的劍氣宛若九天直墜的飛瀑,伴隨著劍身長鳴劈向傅擎蒼!

傅擎蒼轉腕出劍,劍意如龍吟噴薄而出,盤旋向前。劍刃還未相接,凌厲的劍氣便在虛空中踫撞,龍首對上飛瀑,周身的氣息攪亂飛雪的流向,渾厚的內力踫撞擠壓,剎那間向四周擴散,震得在場所有人都有一瞬的內息波動。

一招之下,二人各退三步。

傅擎蒼唇間有了腥甜之意,臉上卻笑容更深,而姬罌並未受到什麼傷害,但面色陡沉。

「感覺到了?」傅擎蒼挑眉。

姬罌不語,微微轉動手腕。自出招開始他就已覺出不對勁,此刻那種異樣的感覺更加強烈,酸麻難忍的感覺從丹田中升起,很快蔓延至全身。他緊了緊握住劍柄的手,只覺身軀在逐步月兌離自己的控制。

「是不是覺得力不從心、連劍都快要握不穩了?」傅擎蒼大笑,「姬罌,即便你有神醫在側又如何!我的西境秘藥一樣能神不知鬼不覺的下到你身上!」

昨晚的一幕幕飛快地在姬罌腦海中閃過。

有機會給他下毒的只有那幾個殺手,然而昨夜他並未和他們有過直接接觸,唯有……

他面色陡然一變。

「想起來了?」傅擎蒼露出一絲戲謔的表情,「你防得再嚴也想不到我會用這種方法。」

姬罌垂下眼瞼,暗自運轉內力。

「長鞭上淬了藥,這種藥極難清除,哪怕只粘上一絲一毫都會保留下來。」

所以那個人拼了性命也要抽裂車廂,即便達不到毀車的目的,也能將秘藥留下來。若直接傷在人體,商大夫必會驗看,即便秘藥罕見也難保他看不出其中端倪。

確實是好計策。

姬罌重新睜開眼,僵硬的手指恢復了幾分靈活。

幸好商大夫早就防範,他來之前就服了避毒的藥物,雖不能解此秘藥,但至少能恢復一些。只這一些,他就仍有勝算!

看著猶自滔滔不絕的傅擎蒼,姬罌牽了牽嘴角,不待他說完就驀然出劍。

顯然沒料到姬罌備有後手,傅擎蒼一個不妨被刺破肩頭。可畢竟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傅擎蒼在短暫的驚愕後很快恢復,沉穩應敵。加上姬罌有毒再身,二人纏斗一處難解難分,一時間竟分不出高下。

秘藥一事自然波及到了霍家三人于縹緲山人,他們四人毫無防備自然轉瞬喪失了戰力,只剩下姬無姜等人陷入苦戰。

而前頭的江湖俠客那方依然與黑衣人苦苦糾纏,只是人數優勢在上,幾個門派掌門很快抽出手來看向惡戰的傅擎蒼與姬罌。

一個是身負蓬萊秘寶鑰匙的老怪物,另一個是血債累累的前武林盟主,二人相斗中原武林自然樂見其成,但此月復背受敵的時刻,幾個掌門對視一眼,選擇了一個更為直接的方法——趁虛而入!

菩提子和吳為閔率先出手,襲向姬罌與傅擎蒼。

先前听得傅擎蒼言語的姬無姜見狀大驚,高聲提醒道︰「師父,小心!」

西境秘藥藥性極烈,不動用內力並不發作,然而一運功就如開閘猛獸洶洶而來,即使有避□□物的壓制也很難忽視。此時姬罌已是打著十足的精神應對傅擎蒼,如今加上武功不俗的菩提子和吳為閔,令他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姬堯光見局勢不妙,凌空打了個呼哨,山路下驀然竄出二三十個雪衣死士攪入戰局。

與此同時,不慢不緊的晏楚流將將抵達山巔,看著混戰的情形微笑著抖開折扇,對身側的影衛道︰「盯著姬無姜,別讓她插手。」

「是。」影衛得令,即刻飛身前去。

***

山巔混戰,鮮血染盡皚皚白雪。姬罌漸漸感覺力不從心,身上不知何時多了好些道血口子;傅擎蒼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去,發冠已散,氣喘吁吁;而菩提子和吳為閔更是狼狽,嘴角還殘留著血絲,握劍的手更沉了幾分。

唯一的好事就是姬罌趁著亂斗的時機瞄了幾眼天池大門,光滑平整的門上恰有兩處凹槽,想必就是嵌入玉簡的地方。

他抬手撫了撫胸口,眉頭深深皺起。

難道要在此情況下強行打開天池大門麼?

姬罌內心猶豫不定。

若不開,勢必要除掉在場每一個礙事的人,可以他如今的情況,久戰勢必不利;但若開,蓬萊秘寶的揭開必然會令這幫人更加瘋狂,而他要找的東西還不知藏在洞窟中的哪一處,要是被旁人搶了先機或被破壞,更是得不償失。

不論哪種選擇,都有成為死局的危險。

一個恍神,傅擎蒼的劍已至面前,姬罌堪堪避過,卻不妨背後菩提子一記冷劍,驟然刺穿了他的肩頭!

「師父!」姬無姜駭然驚呼,一劍揮開面前的黑衣人,拔腿就要向他奔去。

姬堯光攔住追擊的黑衣人,側臉道了句︰「無姜,小心!」

可影衛哪里會如她的意,軟劍如游蛇般攪來,硬是絆住了姬無姜的步伐。

姬無姜心頭火起,使出無名劍法第六式,只求一擊退敵。可晏楚流身邊的影衛哪里是普通角色,靈巧的軟劍纏向她的劍尖,竟是硬生生抗了這一招。

影衛後退半步,喉見血氣翻滾,卻依然挺直了背脊,如雕塑般牢牢扎在了她的去路上。

姬無姜一擊不成又來一擊,三五招之下竟然沒能撼動他分毫。

面對影衛那雙毫無波瀾的眼,姬無姜只覺心頭煩躁難當,怒喝一聲︰「滾!」接著毫不猶豫催動那股許久未動的內力,自丹田浸入四肢百骸,震得劍身瞬間嗡鳴!

驚異于她身周氣息的瞬間變化,影衛心道不妙,卻不得不攔,可此時的姬無姜又哪里是他能攔住的。姬無姜僅一掌拍飛影衛,隨後飛身掠向姬罌。

在姬無姜出掌的那刻,晏楚流見機而起,再度將她攔下。

見是晏楚流,姬無姜眉頭一皺,利劍蕩出,下手更狠了幾分。晏楚流不敢大意,抽劍相迎。

短短幾招過後,晏楚流很快發覺她如今實力與半月前天差地別,即使當日瀾庭見識過她那一掌,今天親身體會下依然不免驚訝。

短短半月,一個人的實力竟能得到如此提升?一個隱隱的猜測在他心中成型。

恐怕,她和魔宮的關系遠比自己得知的還要復雜得多。

心念電轉,他旋即不遺余力地施展出青霜劍法,步步相逼。姬無姜領悟的無名劍法畢竟有限,縱然內力得到提升,面對鼎盛巔峰的青霜劍法依然有些吃力。

久戰毫無突破,姬無姜心下愈加煩亂,內力源源不斷地從丹田抽出,瘋狂地流轉全身經絡。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催動這些內力,整個人的氣勢愈發凌厲,手上袖劍顫動,劍氣吞吐。那種從四肢百骸間散發出的屬于內功高手的壓力連晏楚流都暗自心驚。

血!

一個念頭在她腦海中響起,她的瞳仁驟然針縮,陰厲而瘋狂的神色慢慢佔據她的容顏。亂發紛飛,飄落的雪片觸上她肌膚的瞬間便消融殆盡,姬無姜換了個握劍的姿勢,慢慢向前邁出一步。

攝于她此刻詭異的氣勢,晏楚流竟下意識地退了半步。當他驚覺自己做了什麼的時候,眉峰緊蹙。

血!

姬無姜怒喝一聲,腳在地面重重一踏,罡風呼嘯而起,將她一頭亂發徹底吹散,在空中恣意飛揚。接著她身形閃動,攜劍攻來!

此刻的劍法不是無名劍法,更不是任何一個晏楚流听聞或見過的劍法,毫無章法卻迅猛無比、難尋破綻。她眸中血光乍現,劍身的嗡鳴宛如厲鬼尖嘯,配上她煞白的容顏、紛亂的長發,活月兌月兌一個從地獄底層爬出的勾魂厲鬼!

晏楚流咬牙接招,雙劍相擊的力道震得他虎口發麻,雖擋住了劍刃,卻依然被鋒利的劍氣割傷,留下一道一道的血口子。不過瞬息,半身染血,狼狽不堪。姬無姜同樣多處負傷,但面色不變,甚至慢慢浮起一絲笑容,仿佛那些傷口不是自己身上的一般。

姬堯光擊退欲偷襲的黑衣人,也察覺到了她的異樣,待回頭看見姬無姜這副模樣,駭然驚呼︰「無姜!」

然而,此刻的她什麼也听不見。

她的眼里天地失色,褪成灰白的畫面,唯有血色成了唯一的色彩。血腥味飄入鼻尖,她喉頭滾動,仿佛享受了極大的樂趣,沉迷其中、不願醒來。

血,她需要更多的鮮血。

念頭剛在腦海中成型,她的身體就已經不受控制地提劍切了出去,隨心所欲地或劈或砍,迸濺的血光也不知是自己的還是旁人的,可她停不下來。到最後甚至嫌袖劍礙事,驀然棄劍赤手而上。

她赤手擋開晏楚流的軟劍,劍芒割破掌心,她卻像不知疼痛一般欺身而上,伸手掏向他的胸口。

「瘋子!」晏楚流變了臉色,不可思議地怒罵道。

姬無姜卻沖他咧了咧嘴,出手如電,指尖硬生生穿透他胸前的衣物,沒入胸口半寸!

晏楚流駭然飛身後退,可卻比不上她此刻怪物一般的速度。照著速度下去,用不了五步,他必會被她當場掏心而亡!

「無姜!」

當溫熱的觸覺從指尖蔓延開的時候,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陡然撞入腦海,撞得她腦中一疼,去勢一頓,便被晏楚流捉了空檔眨眼逃開。

鮮血從指尖滴下,瞬間冷透。姬無姜茫然回頭朝聲源方向看去,滿目灰白與血色中慢慢浮現出一個淡青色的影子,有如正在繪制的畫卷,慢慢加深顏色、勾勒出一個熟悉的輪廓。

她歪了歪頭,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姬堯光正向她飛奔而去,遇上前來阻攔的人,他看也不看一劍一個,他的神色焦急擔憂、又帶著一絲慶幸。

還好、還好她還能記起他!

但,姬無姜的變化除了晏楚流和姬堯光還有更多的人也察覺了。

阿瑤早已奔向她,趙問心試圖拉住她,卻一手抓空。激戰的姬罌分神出來看了看自己徒弟,身中秘藥的霍家等人更是驚詫地瞪著姬無姜。而另一側與黑衣人糾纏的各派俠士也有不少人紛紛側目。

瞿敬就是其中一個。

之前殺姬無姜不成,不代表他會放棄這個絕佳的棋子。在姬無姜出神的那一刻,瞿敬動了。

他的輕功劍術極好,此時更是拼盡了全力,賭上了二十多年來日夜的苦練、賭上了他在逍遙派苦心經營的一切、甚至賭上了自己的性命。

只求,一擊殺敵!

還不等姬無姜眼里的那個輪廓慢慢清晰起來,她就感覺到身側逼來的危險氣息。

眼中的青色陡然散盡,姬無姜扭頭看向瞿敬,眼眶一睜,立即一掌迎上!

「無姜!」數道驚駭的呼聲交替響起,在山巔上激起回聲陣陣。

這一擊在旁人眼里是必死之局,她非銅牆鐵壁之軀,以肉身相迎,即使能一掌取瞿敬性命也難躲開那一劍。何況以現在姬無姜的意識,她根本不想躲!

瞿敬沉下眼眸,孤注一擲。

姬無姜咧開嘴角,速度更快。

姬堯光從未覺得這十幾步的距離竟是這樣的遙遠,遙遠得令他眥目欲裂滿心恐懼。

姬罌困在戰局中無法月兌身,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行!他必須做些什麼分散瞿敬的注意,哪怕只有一瞬,都能令無姜多一分生機!

姬罌怒吼一聲,長劍震開吳為閔,繼而月兌手扎向菩提子,接著回身毫不猶豫合掌向傅擎蒼,將他震飛出去。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卻並未在傅擎蒼身上停下,姬罌咬牙從懷里取出玉簡,眾目睽睽之下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它拍入石門凹槽!

「天池開了!」姬罌怒吼而出。

這一刻,瞿敬與姬無姜的距離只剩一步。

石門驀然顫動,在場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投向天池。

瞿敬一個眨眼,劍鋒慢了半刻。

而就在這半刻,一個玲瓏的身軀擠入他們二人之間,堪堪避開姬無姜那一掌,合身撲向姬無姜。縴長的手按在她的肩頭,用盡全身內力凝于掌上,奮力將她推開!

烏黑的發髻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白雪,她在指尖月兌離姬無姜肩頭的那刻微微笑了起來,身體卻隨著這一掌的慣性向後墜去。

噗。

利刃穿過血肉,透胸而出。噴涌的鮮血濺落在姬無姜的臉上,同她的笑臉一起如同盛放的花朵。

眼里的灰白在那一刻收斂褪盡,姬無姜直勾勾地看著她,慢慢跪倒在地。

那一刻,天地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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