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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無姜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

甚至還能感受到渾厚內力殘余的感覺,她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掌,滿臉不可置信。

那種力量並不是她所熟悉的,仿佛是身體深處蟄伏已久的猛獸,第一次露出了獠牙。

她抬眼看見姬堯光面上同驚愕的表情,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所有聲音從耳畔消失,眼前的景象也開始出現重影,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她無力跌落下去。

「師妹!」姬堯光驚叫,飛身上前攬住姬無姜。

她無力靠在姬堯光的懷里,已然昏死過去。

此時,倒在圍牆下的江夢筆動了動,緩慢地、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他的嘴角溢出鮮血,一滴滴染紅地面。

「好厲害的內力。」江夢筆看向姬無姜,伸手拭去唇角的血跡,眼里的光芒興奮又狂熱,「只可惜……」他彎腰撿起判官筆,在指尖轉了兩圈,笑道︰「一擊月兌力,撐不到第二擊了!

話音未落,江夢筆提筆再度襲來!

「江兄,夠了。」不等姬堯光迎戰,人群中一襲黑衣躍起,攔在了江夢筆的面前。雪亮的刀脊架住了判官筆,他低聲對江夢筆道︰「明日還有要事,不要玩得太過了。」

江夢筆怏怏收手,戀戀不舍地探頭又看了眼姬無姜二人,嘆道︰「可惜。」

「這有什麼。」黑衣刀客滿不在乎,「待辦完事回來,殺個痛快便是。」

「好!」江夢筆撫掌而笑,又伸手指向姬無姜,道︰「噯,你們听好了,神兵擂結束之後,我必來取你二人性命!」說完也不等姬堯光回話,自顧自轉身重新躍回高台。

宋瑤驚得連連後退,直撞上山水畫屏。

「瑤瑤。」江夢筆慢步走到宋瑤面前,向她伸出手,表情極為柔和,「如今,你可願跟我走了?」

宋瑤死死摳著畫屏上木質的花紋,連連搖頭。

江夢筆神色一暗,嘆道︰「罷了,我不勉強你。日後有空,我再來看你。」

「不!求你……」淚水接二連三地從她臉頰滾落,宋瑤顫抖著說︰「求你別再來了、別再出現了!」

江夢筆置若罔聞,對她輕輕一笑,轉身同黑衣刀客一起飛身離去。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宋瑤頹然跌坐在地,周遭之人看向她的目光又變成她極為熟悉的那種——猜疑、懼怕和不滿。她抬手捂住臉,埋首于掌心,終于慟哭出聲。

姬堯光無心理會這些恩怨,抱起姬無姜飛快離去。

高樓上的晏楚流目睹了一切,低眸沉吟,若有所思——

姬堯光把姬無姜帶回客棧時,眾人嚇了一跳。商大夫急忙前去診脈,然而細診之下直呼怪哉。

「她並未受傷,這是內力損耗過度、力竭所致。」商大夫皺眉看向姬罌,「我記得無名劍法並沒有非常耗損內力的一招才是,除非是久戰之後造成的,可這丫頭也不像經歷過惡戰的樣子。」

「不是劍法。」姬堯光搖搖頭,將當時場景細細與他們說了一番,听得商大夫和姬罌都驚訝萬分。

姬無姜的武功底子姬罌再清楚不過,且不論江夢筆功夫如何,單單憑一掌發揮出如此雄渾的內力,以姬無姜的本事是絕不可能的。

那麼,恐怕就是……

姬罌與商大夫對視一眼,慢慢挪去角落,竊竊私語。

「商老頭子,無姜不會是當年……」姬罌眉間隱隱含憂。

商大夫一捋白須,眯眼點頭道︰「十有**。」

原來十六年前姬罌把姬無姜帶回之時,她已是重傷之軀,體內內力暴走流竄,又逢心蠱發作,性命垂危。姬罌又非杏林高手,醫點小傷倒不成問題,然而如此凶險的傷勢,他也束手無策。

本以為這丫頭此命休矣,卻不料她求生意識極強,硬生生撐過了三天、撐到商大夫趕來。

由于內力暴走的原因,心蠱遲遲不肯平息,商大夫無法,只能引渡心蠱至自身體內後再行醫治。

奇怪的是,取出心蠱以後,那股蠻橫的內力竟也慢慢平息下去。待重傷得治,她體內竟再也找不到絲毫內力存在過的痕跡,整個人也變得呆呆傻傻什麼都不記得,經過多年調養以後才慢慢恢復正常,可那股內力卻再也沒出現過。

正因此如,姬罌才敢放心傳授她無名劍法。

可誰又能料到,時隔十六年,那股內力竟再次出現。

心蠱重歸體內,子母蠱合一,而後消失的內力重現,怎麼看都無法單純用巧合來解釋。

姬罌看向姬無姜的目光變得復雜。

放眼整個江湖,這種事恐怕都難找出第二例來。這丫頭當年在魔宮,究竟練了什麼樣的邪門功法?

見他們二人神色凝重,姬堯光更加擔憂,急聲問道︰「師父、商大夫,無姜到底怎麼樣了?」

「放心,目前來看並無大礙,好好休息就是。」商大夫囑咐道︰「這陣子盯著點你師妹,她這內力來得古怪,保不齊還有發作的時候。」

姬罌欲言又止,思慮再三,還是把話咽了回去,轉而道︰「明日若她還虛著,就別去神兵擂了,你陪著她好好將養著。」

姬無姜點頭應下。

末了臨去時,姬罌又回頭深深看了一眼姬無姜。

只願是自己思慮太多,若真是魔宮的心法,她之後的路,只怕艱險重重——

姬無姜這一覺睡得格外安穩,直到天光大亮才迷迷糊糊睜開眼。

入眼的是灰撲撲的房梁,屋外大好的日光透過窗戶紙投進屋里,姬無姜抬手揉了揉眼楮,恍然發現手腕上的那朵花顏色似乎又深了幾分。

屋內一片沉靜,就連往日客棧外街道上喧鬧的人聲都消失不見,姬無姜搓了半天手腕才恍然一個激靈,登時猛地坐起身,大叫道︰「糟糕!」

此時姬堯光正端著清粥小點推門入屋,也被她嚇了一跳,見她已醒,不由笑道︰「醒了?來吃點東西吧。」

「吃什麼啊!」姬無姜跳下床,一手抓了塊糖糕,一手拽著姬堯光就要往外跑,「遲了趕不上神兵擂了!」

姬堯光卻不慌不忙地把她拽了回來,上下將她大量一番,問道︰「身子好了?可有什麼不舒服的?」

「好了!」姬無姜啃了口糖糕,道︰「我這麼活蹦亂跳像有病的樣子麼?」

姬堯光狐疑,伸手去探她的脈搏。在診脈的片刻功夫里,姬無姜三下五除吞了兩塊糖糕,又端起碗喝了大半碗粥,一抹嘴道︰「吃完了,走?」

脈象上看確實無大礙,她有一副精氣神滿滿的樣子,可姬堯光更是納悶。她昨日那番光景,怎麼說也得躺個兩三天才能恢復如初,這才躺了一夜,竟一點事沒了?!

思及姬罌與商大夫的竊竊私語,姬堯光仍有些不放心。

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姬無姜軟聲道︰「師兄,我知道你擔心我,昨兒是我太亂來了。我保證,今天我就看看,絕不動手!」

姬堯光挑眉。

這句話就跟小時候姬無姜信誓旦旦說的「明天我一定好好喝藥」一樣沒有絲毫說服力。

姬無姜抓著他的手臂,央求道︰「師兄,我這不是沒事了。這可是十五年來頭一次的神兵擂,好不容易來了,錯過了豈不可惜。好師兄,走吧走吧,再不走趕不及了。」她一面說著,一面拖著姬堯光往外挪。

那副可憐又著急的表情,看得姬堯光忍不住伸手彈了彈她的額頭,道︰「行,依你。」

反正有毒娘子的易容,神兵擂各門各派各路高手都在,就算真出什麼亂子,也未必能燒到他們頭上。再不濟,有他和姬罌再側,還護不住一個姬無姜?

姬無姜喜笑顏開,拉著姬堯光的手,一路絕塵而去。

相比前幾日的熱鬧勁兒,今日的靖安城簡直是座空城。街上連販夫走卒的身影都少了大半,昨日熱鬧的店鋪門可羅雀,是以二人快馬疾馳于市,一路暢通無阻。

街邊有一人迤邐而來,黑紗帷帽,紅裙曳地,在清冷的街道上格外搶眼。然而姬無姜心系神兵擂,快馬從她身邊疾馳而過,看也不看。

馬兒帶起的風吹動黑紗,女子抬手穩住黑紗,腕間鈴聲乍響,落在姬無姜的耳邊,有幾分熟稔。

她在快馬上回頭張望,然而那悉紅衣卻早已消失在林立的商鋪之間,了無蹤跡。

二人一路行至藏兵閣所在的松竹林外,登時被眼前人山人海的盛況嚇了一跳。雖知此屆神兵擂聲勢浩大,但親眼看見這漫山遍野攢動的人頭,還是不免驚嘆。

林外專設有馬廄,二人拴好馬後,改步行前往神兵擂。

松竹林從外至內,設有十九個外擂,分別對應十八種江湖常見的武藝與一個前十八擂最終擂主決雌雄所用的決賽擂。每擂各有閣中弟子數名,一來主持賽事、登記各類參賽人士與比武結果,二來維持秩序以防有人鬧事。

二人在各擂摩拳擦掌的江湖俠士與興致勃勃的圍觀看客間穿行,姬堯光一路與她低聲細數各個幫派,大約用了半盞茶的時間才擠到主擂的門口。

大理石的高牆豎起,將內里風光盡數隔絕,朱紅的大門洞開,門邊分列著腰配刀劍的內閣弟子,個個橫眉冷目不怒自威,讓尋常人不敢接近。

見他們二人走來,為首的弟子伸手攔住他們,道︰「敢問閣下可有請帖?」

姬堯光笑著將兩張請帖遞給那人,道了句辛苦。

待仔細檢驗請帖真偽之後,那人才側身讓路,恭聲道︰「主擂即將開始,二位請快些罷。」

才邁入大門,只聞鐘聲響起,守門弟子高聲唱道︰「閉——閣!」

朱紅的大門在他們身後緩緩合上,伴隨一聲沉悶的聲響,徹底將外界隔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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