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大雨滂沱,道路泥濘不堪,店小二披著簑衣殷勤地上前牽馬,笑眯眯地說道︰「客官是打尖兒還是住店?」

「兩間上房。」晏楚流一面吩咐,一面躲到屋檐下,抖了抖衣袖上的水。

姬無姜貼上阿瑤的人/皮/面具才跟著下車,看了眼陰沉沉的天,微微皺了皺眉。

四人前後步入大堂,抬眼就看見十數個彪形大漢分坐幾桌,桌邊立著清一水的長刀,每人左臂上都紋著一只栩栩如生的青龍。見四人進來,紛紛抬頭看向他們。

阿瑤腳步微頓,臉色有些難看。

姬無姜泰然自若,撿了張桌子坐下,一面吩咐店小二上菜,一面暗自將這幫人上下打量一遍。

這整齊的裝束和紋身,恐怕就是天龍寨的人沒錯了。

晏楚流瞥了阿瑤一眼,同曲折葉一道向姬無姜走去。阿瑤很快收斂情緒,跟上晏楚流的步伐。

然而,將將落座,那群人中陡然傳出一個聲音︰「喲,這位小娘子,看著有些面善呢。」

循聲看去,只見最角落的桌子後,坐著一個帶著斗笠的男人,桌上橫著一柄樸刀,遍布粗繭和傷痕的手端著一碗酒,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四人的方向。

那聲音格外熟悉,阿瑤心下一沉。

「晏公子當真不負風流公子的名號,這種時候也是溫香軟玉逍遙快活。」斗笠男人卻沒有多說,反而將話頭轉向了晏楚流。

晏楚流搖了搖折扇,笑道︰「人生得意須盡歡,在下最辜負不得的就是良辰美景美人如玉了。」

「那就但願晏公子的得意日子長久一些罷。」斗笠男人嗤笑,「千萬別一朝夢醒,發現身邊人盡是能蟄死人的毒蠍子。」

姬無姜瞥了眼斗笠男人,目光卻停在桌上那柄黑漆漆的樸刀上,有些狐疑。

「晏某自信還是有些手段。」晏楚流神色不變,道︰「不知閣下是何方高人,可否討教一二。」

「豈敢。若是惹得旁邊那位曲無常不高興,這整個客棧的人恐怕都不夠他砍的。」斗笠男人輕彈刀鞘,目光意味不明。

短短幾句話之間,便挑明了在座三人的身份,這個人,恐怕不單單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山寨里的普通人物

晏楚流三人交換了一下目光,心底戒備更深。倒是曲折葉不滿地看向斗笠男人,說道︰「你說什麼?」

「沒什麼,問候問候曲兄,可有阿花姑娘下落了?」

說到阿花姑娘,曲折葉深皺的眉頭陡然舒展,開心地說到︰「那是自然,很快我就能見到阿花了。」

「噢?」斗笠男人道︰「阿花姑娘可是在靈州?」

一言既出,四人皆驚。

曲折葉驚奇︰「你怎麼知道?」

晏楚流目光微沉,冷不防被姬無姜在桌下踹了一腳,轉臉看去時,卻見姬無姜蘸著酒,飛快地在桌上寫了一個「刀」字。晏楚流一愣,目光旋即落在斗笠男人那柄樸刀之上。

「我不僅知道她在靈州。」斗笠男人呷了口酒,嘿嘿笑了起來,道︰「我還知道,她不願見你。」

「不願見我……」曲折葉一愣,陡然拍案而已,怒道︰「你撒謊!阿花怎會不願見我!」

「哈哈哈哈哈哈。」斗笠男人仰天而笑,將酒盞指向曲折葉,「她不願見你,你心里難道不比我更清楚?害她至此的人,不正是你麼?!」

曲折葉臉色一白,喃喃︰「我害了她?」

「是啊,你害她為千夫所指,為萬人仇視,你可知這江湖上想取她性命的人有多少?」斗笠男人道︰「縹緲峰上的快活日子、她的音容笑貌你還記得麼?可是如今,她武功全廢,身受重傷,不得不亡命天涯。而這一切,全都拜你所賜!」

曲折葉駭然後退半步,太陽穴突突直跳,「阿花……不會……怎麼會……」

少女的一顰一笑還在眼前,過往種種飛快地在腦中閃過。她的嗔痴怒罵、她的羞怯局促、她的神采飛揚,然而……

「阿葉,她走了。曲家高門世家,她過不慣這樣的生活,獨自闖蕩江湖去了。」

然而大哥明明說阿花是自己走了的,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曲折葉緊緊握著桌子一角,指節泛白。

武功全廢,身受重傷,亡命天涯。

這字字句句都如利刃,扎進了他的心口。

漏了什麼……一定是漏了什麼!

腦中突然傳來劇烈的疼痛,曲折葉緊咬牙關,雙目泛紅。

晏楚流暗道不好,連忙上前握住曲折葉的手臂,一手推向他的後背,試圖幫他平復氣息。然而手掌還未觸及衣服,就被曲折葉一手揮開。

「現在的江籠花,根本不願意見你。」斗笠男人似乎對曲折葉這幅樣子很是滿意,繼續說道︰「甚至,恨……」

還不等他說完,暗器的破空聲撕裂客棧詭異的氣氛,斗笠男人陡然回神,一掌拍向桌案,抽刀橫揮。

金石交擊聲驟起,幾枚暗器撞上刀面,竟將斗笠男人逼退一步。饒是他反應極快,仍有一枚暗器割破了他的臉頰。

斗笠男人拭去頰邊的血,目光陰鷙︰「想不到堂堂十二樓少主,也是使暗器的小人。」

晏楚流已有慍色,直言道︰「對付什麼樣的人自然用什麼樣的方法。」他的目光在斗笠男人手上的樸刀上一掠而過,轉而道︰「驚雷失竊十數年,如今竟出現在閣下手中,敢問閣下從何而得此刀。」

斗笠男人嘿嘿一笑,道︰「晏公子與其關心我這柄刀的來歷,倒不如關心關心曲折葉。」

此時的曲折葉已幾近發狂邊緣,腦中殘破的畫面反復閃現。一會兒是江籠花嬌羞的面龐,低語互訴衷腸,一會兒又變成曲夫人色厲內荏地呵斥;一時有哀怨淒切的哭喊聲,一時又是鑼鼓喧天的紅燭喜帳,始終拼湊不出完整的畫面。

曲折葉渾身發抖,壓抑地低吼出聲︰「阿花……阿花……為什麼、為什麼!」

磕了許久瓜子的姬無姜實在看不下去,出手如風,趁著曲折葉深陷心魔,接連幾下封住了曲折葉幾處大穴,又從懷中套出一只小瓷瓶,在曲折葉鼻下一晃而過,曲折葉登時軟倒在地。

吐出嘴里的瓜子殼,姬無姜拍拍手重新落座,對著有些發愣的晏楚流和斗笠男人道︰「繼續,你們繼續。」

斗笠男人盯著姬無姜,眯起眼,道︰「姑娘好身手,只是我瞧這手法眼生得很,不知師承何處?」

「雕蟲小技。」姬無姜擺擺手,示意他們繼續。

從頭到尾一直沉默的阿瑤終于輕輕嘆了口氣,說道︰「霍甄。他是霍甄,天龍寨的二當家、當年藏兵閣的青龍護法。」

天龍寨不過江湖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匪寨,然而藏兵閣的身份卻讓晏楚流心底一驚!

藏兵閣,乃是江湖上一大神秘之所在,閣主身份撲朔迷離,閣中藏有無數神兵寶器,閣中弟子皆是武功好手,更工于機巧、善于機括。藏兵閣十年開閣一次,設神兵擂,為閣中神兵寶器尋覓有緣人。每屆擂主均可入閣選一件合乎心意的兵器,每逢開閣之時,能引得整個江湖趨之若鶩。

百年來,無人敢在神兵擂上放肆,直到十五年前。

當年,適逢藏兵閣開閣之日,被武林各派聯手剿滅的魔宮余孽糾集百余人,就在神兵擂擺出的前一天夜里,血洗藏兵閣。當年的藏兵閣主拼勁全力,只能依靠藏兵閣上三層的密室機關保全半數神兵,閣中弟子幾乎隕落殆盡。待到武林各派聞訊趕來時,只來得及救下奄奄一息的朱雀護法。

藏兵閣損失慘重,閣主身亡,四大護法折損其三,數百弟子僅余一成。那年,朱雀護法婁鏡蕭接任藏兵閣主,宣布神兵擂息擂五年,十五年後再重開神兵擂。

「霍甄?」晏楚流盯著斗笠男人,有些不可置信︰「當年青龍、白虎、玄武護法均折損于魔宮余孽手中,怎麼可能還活著?!」

「當年一戰何其慘烈,又有多少人認認真真清點了尸首呢。」阿瑤緩緩起身,「藏兵閣的機關陣法堪稱一絕,魔攻余孽就算武功再高,一夜之間破了藏兵閣下六層的機關,屠了整個藏兵閣,這其中若說沒有蹊蹺,誰信?」

「內鬼做妖。」姬無姜嘖了一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斗笠男人驀然大笑︰「不愧是毒娘子阿瑤,看來這些年你查到的東西還真不少。」

阿瑤轉身看向霍甄,欲言又止。

「哼。」霍甄冷哼︰「我就是霍甄,那又如何?」

「霍甄……」晏楚流眉頭深皺,問道︰「你身為當年藏兵閣青龍護法,為何私通魔宮屠戮藏兵閣?」

霍甄把樸刀往桌案上一扎,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晏楚流。

「他本就是魔宮中人,何來私通一說。」阿瑤一語道破。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