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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斂去毒辣的日頭,夜風送來夏日難得的清涼,臨仙鎮一天最為熱鬧的時候才剛剛開場。

不甚寬敞的街道兩旁,排列著數不清的小攤小販,花燈團扇、糖葫蘆糖糕、胭脂水粉應有盡有。酒家高高懸著酒旗,吆喝聲笑鬧聲此起彼伏,還有賣藝的歌女、說書的先生引來食客們不斷的叫好聲。

姬無姜一行人在一家客棧落腳,只要了兩件上房。

這四人之間的關系著實脆弱,一是為了防止半夜跑路,尤其幾乎是被硬綁進來的姬無姜,二來曲折葉這個不知何時還會發瘋的不定因素必須由晏楚流看著,免得半途生事。

姬無姜不是沒想過半途開溜,奈何四人一路同車並沒有機會,而還未到臨仙鎮時,又被晏楚流威脅,膽敢跑路就將她的行蹤透露給傅擎蒼,看看是她的腳程快還是武林各大門派的動作快。

流年不利,時運不濟。

癱倒在客棧廂房里的姬無姜盯著房梁,內心感慨。

罷了罷了,總歸都是要去靈州,多幾個人就多幾個人吧。

姬無姜把臉往枕頭里一埋,破罐子破摔。

「外頭那麼熱鬧,就不出去看看?」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阿瑤又換了一張臉,鳳眼微揚,眼角一顆淚痣,不知從哪弄來一身碧色長裙,風情萬種地坐在姬無姜床邊推她。

正巧那頭收拾妥當的晏楚流和曲折葉也來喊她倆一並去吃飯,姬無姜這才慢吞吞地爬起身。

「等等。」正要出門,阿瑤秀眉微蹙,將姬無姜攔了下來,「頂著這張臉出去可不好。」扭頭對屋外的晏楚流二人道了句稍等,又將姬無姜拽回了屋子。

薄如蟬翼的□□帖上臉頰,待姬無姜睜開眼,銅鏡里的那張臉已經變了樣,劍眉筆挺,薄唇一線,有幾分男女莫辨的英氣。

阿瑤在一旁搖頭惋惜︰「我的面具大多都是柔媚妖冶的,和你這通身氣派著實不搭邊,也就這張扮男裝的臉勉強一用了。」

姬無姜模了模鬢角,並沒有模出什麼異樣,又咧了咧嘴,才道︰「無妨。」

待晏楚流再見到姬無姜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情景——樓梯上緩步而下兩個人,一個一身碧色長裙,窈窕身段盡顯,鵝蛋臉兒飛鳳眼,顧盼生姿;另一個一身干淨利落的玄色勁裝,劍眉英挺,雙目狹長,長發高高束在腦後,英姿颯颯。

阿瑤甫一現身,便吸去了大部分食客的目光,蓮步輕移,水蛇腰輕晃,香風陣陣,教人挪不開眼。

沒什麼人注意的姬無姜樂得自在,大步走到桌前,揀了片醬牛肉喂進嘴,看著阿瑤四處拋媚眼,搖頭而笑︰「這麼高調的做派,我還是頭一次見。」

「你師父不也這樣麼?」晏楚流詫異。

「我師父可不會拋媚眼。」

晏楚流一噎。

「小姐姐又取笑奴家。」阿瑤在姬無姜身邊坐下,斟了杯酒淺抿一口。

看過美人,食客們又重新開始高談闊論,不少人談及如今沸沸揚揚的碧璽一事。不過短短兩日光景,此事已被悠悠眾口傳得神乎其神,什麼姬罌出現時地動山搖黑風四起啦,什麼姬罌血洗武林大會屠戮七大門派啦,甚至還有姬罌使用妖法控制傅盟主神魂奪得碧璽。

听得姬無姜一口水差點沒噴曲折葉臉上。

食客們對越是離奇的說法越是興致勃勃,姬無姜听了一會便失去興趣,專心致志地埋頭喝酒吃肉。晏楚流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端著酒杯,目光在大堂中穿梭。

不知誰提了一句傅擎蒼放出的高額賞金,又引得一片唏噓。

「姬罌何等人物,無命門門主,兵甲榜行三。武林大會群英雲集,七大門派聯手都不能奈他如何,要捉住姬罌,談何容易。」

一言既出,四座不免嘆息,不知何方高手才能拿到這筆賞金。

然而卻有人冷笑出聲︰「姬罌難敵,但知道碧璽下落的,可不止姬罌一個。」

說話這人裹著一身漆黑的袍子,也不嫌熱,桌上放著一柄纏滿黑布的刀,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讓人不敢輕視。

「這位大俠不知有何高見?」

「武林大會那一日,還有一個人跟在姬罌身邊。」黑袍人呷了口酒,道︰「姬罌的寶貝徒弟——姬無姜。」

吃得正開心的姬無姜眼皮一跳,抬眼看向黑袍人的方向。

「姬無姜可不是姬罌,沒學到姬罌三成功夫,有三兩好手必能擒獲她,還怕問不出姬罌的下落?」

「可姬無姜不是據說掉下斷頭崖死了麼?」

「哼。」黑袍人冷哼,「別人不好說,姬無姜可不會這麼輕易讓自己送了命,說是掉下了斷頭崖,然而那幫堵在斷頭崖的門派可找到尸首了?」

「這……似乎也沒有。」

黑袍人嘿嘿一笑,「我再送想拿賞金的諸位一個消息,若想找到姬無姜,盡可往江北去。」

「這位大俠為何如此肯定?」有人疑惑。

「這世上了解姬無姜的人,我若居第二,沒人敢認第一!」黑袍人豁然抬頭看向質疑的那人,目光森冷鋒銳,嚇得人當即沒了聲。

看清黑袍人長相的那一瞬,姬無姜收回目光,盯著桌上的牛肉,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眼角。

「阿無,出什麼事了。」晏楚流湊過來,一臉看熱鬧的表情。

姬無姜瞪了他一眼︰「阿無什麼鬼?」

「難道要叫你全名?」晏楚流看熱鬧不嫌事大,當即微提高了音量,道︰「姬……」

姬無姜狠狠踹了他一腳。

「雞,吃雞,這家鹽水雞不錯。」晏楚流笑眯眯地轉手將一碟鹽水雞推到她面前,「你看,你還是喜歡這個名字的。」

姬無姜翻白眼。

倒是阿瑤看出了端倪,掩嘴低聲輕笑道︰「老仇家?」

姬無姜點頭。

「黑鷹對你倒是鍥而不舍。」阿瑤想起來其中關節,目光在他倆之間一轉,帶著幾分曖昧不明的意味。

「你以為我想?」姬無姜嘆氣。

全程沉默無聲的曲折葉突然放下筷子,問道︰「黑鷹?」

「無影刃黑鷹,據說有三不準。」晏楚流用筷子沾了酒,在桌上畫了一筆,道︰「第一,他要殺的人,不準死在別人手里;第二,他定下的規矩,不準別人說不;第三,第三個不準,不準問。」說著又看向姬無姜,「阿無,你犯了他哪個不準?」

「手太快,搶了他的人頭……」姬無姜扶額。如果可以,她簡直想回到當年,多高的價錢都不接那單生意,離這個人越遠越好!

曲折葉雙目圓瞪︰「黑鷹!」

晏楚流暗道糟糕,然而來不及阻攔曲折葉已拍案而起,怒吼道︰「黑鷹?!黑鷹何在!」

整個酒樓頓時鴉雀無聲,所有目光齊刷刷地看向曲折葉。

黑鷹直起背脊,伸手模上桌上的刀,笑了起來︰「我說是誰,原來是曲瘋子。你怎麼跑涼州來了?若是想分一分碧璽,還是去江北比較好。」

曲折葉目光聚焦在黑鷹身上,殺氣凜凜,「黑鷹!你還我阿花!」言罷拔劍就向他沖去。

「這麼多年,你咋這記仇呢。」黑鷹抄起刀,一腳將身前的桌子踹向曲折葉。

小鎮的人哪里見過這架勢,紛紛驚叫著逃竄,眨眼間跑得一干二淨,只剩幾個膽大的在外圍探頭探腦。

曲折葉一劍將桌子劈為兩段,怒道︰「若不是你,我也不會跟丟了阿花!」

「那是你們緣分不夠,怎麼能怪我。」黑鷹掂了掂手里的刀,語氣輕慢,一雙眼卻緊緊盯著曲折葉,絲毫不敢放松。

「你胡說!」一句話刺中曲折葉死穴,他雙目赤紅,大喝一聲,舉劍朝黑鷹劈去。

縹緲劍訣對上無影刀法,大堂內刀光劍影,兵刃交擊聲不絕于耳。二人身法極快,一丈之地流風驟起,攪得桌椅震動,木屑紛飛。

姬無姜三人早就縮去了角落,端著一盤花生米,一面嚼一面感慨。

阿瑤︰「無影刀法果然名不虛傳,能在瘋無常手上過百招不露敗勢。」說著睨了眼姬無姜,「在他手底下躲過這麼多年,你也不賴嘛。」

姬無姜︰「黑鷹刀法不錯,輕功不如我。」

晏楚流︰「你無名劍法沒從你師父那學到幾成,逃命的本事卻盡得真傳,也是稀奇。」

姬無姜︰「你讓他劈你個兩三天試試?保準你跑得比我還溜。」

晏楚流驚奇︰「你們無命門都是這麼教徒弟的?不授心法劍訣,直接上劍劈?」

姬無姜深深看了他一眼,將花生碟子推到他跟前,用眼神示意︰多吃東西少套話。

那邊曲折葉和黑鷹打得難解難分,曲折葉步步緊逼,黑鷹卻不欲再多糾纏。

「曲瘋子,我還有事在身,不跟你玩了。改日得空,再來討教!」言罷一刀揮出,逼退曲折葉,縱身掠出酒樓!

曲折葉拔腿就追,晏楚流眼見不好,連忙起身高聲道︰「曲兄!你還要去找阿花姑娘呢!」曲折葉這才恨恨站住腳。

掠出酒樓的黑鷹也听到這句話,回頭朝晏楚流的方向看來,鋒銳的目光在他們三人身上滑過,眉頭微皺,卻又突然勾起一絲笑容。

「青山綠水,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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