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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第一回 漫漫遠行尋風樓 古林破陣見曙光

支心愁文絡,持筆苦走文,正道滄桑望,版正運德生。

「哇塞!哇塞!!臥槽!!」

郝瑟站在樂安縣城門之內,三白眼圓瞪,口齒大開,一副鄉下人進城的震驚表情。

放眼望去,一條寬約十丈的街道迎面鋪展而開,但見各色幌幡迎風招展,沿街望去,無數店鋪迎街敞門,客人絡繹不絕,小商攤販駐在街側,吆喝聲聲不絕于耳,路人百姓熙熙攘攘,一片熱鬧非凡景象。

「先人板板!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古代縣城啊!」

郝瑟滿面激動之色溢于言表,一邊胡亂四下張望,一邊慢慢前行。

「布店、成衣店,緞行;茶葉店、鞋店、蠟燭店;山貨店、茶館、當鋪、米行、磨坊……娘額,這簡直比王府井大街還熱鬧!啊!看這家綢緞店!」

說著,郝瑟一溜煙沖到街道東側一家店鋪里,探著腦袋向店內一望,但見那店內綢緞成排,七色耀目,華麗無比。

「這綢緞肯定很貴!」

郝瑟連連咋舌,腦袋一縮,轉了個身,又奔向另一側的瓷器店,只見那店內,青花瓷器羅列,釉面細潤,玲瓏俊秀,精致無比。

「青花瓷!明朝的青花瓷!這肯定上億了!」

郝瑟扒著門框,一雙死魚眼爍爍放光。

「去去去!這是哪來的小叫花子,別擋著大門!」店內的小二滿面怒氣把郝瑟給哄了出來。

而向來脾氣不咋地的郝瑟卻是毫無惱怒之色,反倒一臉羨慕看了那小二一眼,砸吧了兩下嘴巴,退到了街道中央,死魚眼定定看著車水馬龍的街道,叉腰橫立,只覺心中一股豪氣憑空升騰而起。

「尸兄,咱們定要在這好好做一番大事業!」

豪氣萬千喊完,身後卻無人應聲。

「尸兄?!」郝瑟心頭一跳,忙一回頭,立時松了口氣。

但見尸天清靜靜站在距自己身後三步之外,一雙眼楮藏在厚厚劉海之後,看不清表情,僅能看到一個緊繃的下巴。

「尸兄,你倒是應一聲啊,老子還以為你走丟了呢!」

郝瑟一把拽住尸天清胳膊,一臉激動向前走。

「臥槽!快看,尸兄,看這磨鏡子的手藝,這早就失傳了啊!」

「我去!尸兄,你瞅瞅這棉布,天然無污染全手工啊!」

一路上,郝瑟嘴里發出的驚訝贊嘆聲就一直沒停過。

而且還越贊越激動,越叫越大聲,听得擦肩而過的行人頻頻側目,一副用「這是哪里來的鄉巴佬」的表情鄙視郝瑟。

尸天清任憑郝瑟拉著胳膊前行,厚重劉海之下,清眸定定望著郝瑟激動臉孔,一絲疑惑從微蹙眉宇間劃過。

「饅頭誒,熱氣騰騰的饅頭誒!」

一聲叫賣成功阻止了郝瑟奮勇前進的腳步。

郝瑟身形一停,站在一疊三層的饅頭籠屜前,看著籠屜里熱氣騰騰的饅頭,狂咽口水。

「小哥,來一個饅頭吧,又白又好吃。」攤主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漢,一臉熱情招呼道。

「多少錢一個?」郝瑟一臉緊張問道。

「兩文錢一個。」老漢笑呵呵道。

「好,來一個!」郝瑟豪爽從懷里掏出剛剛被人施舍的兩文錢,換了一個饅頭,掰開一大半遞給尸天清,「尸兄,先吃一個墊墊肚子。」

尸天清默默接過饅頭,看了看自己手里饅頭的大小,又將饅頭遞了回去︰「阿瑟,我不餓。」

「哎呀,區區一個饅頭,不用糾結啦!」郝瑟一臉不以為意兩口吞下饅頭,鼓著腮幫子道,「等會兒咱們賺了大錢,就去館子里好好大吃一頓。」

尸天清看了一眼郝瑟,默默將饅頭包好,塞到了自己懷中。

「好,尸兄,咱們準備開始了!」郝瑟一抹嘴丫,拍了拍手,轉頭對尸天清道。

尸天清筆直身形一滯︰「什麼?」

「開始賺錢啊!」郝瑟嘿嘿一樂,雙手叉腰,深吸一口氣,驟然提聲︰

「來來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江湖高手路過寶地,現場演繹江湖失傳秘技拳法,拳如雷霆,腳踢江海,不看悔三生啊!」

這一嗓門,拔得那叫一個高,震得整條街道的旗幌都搖了三搖。

街上的行人同時動作一停,齊刷刷看向郝瑟和尸天清方向。

一瞬的寧靜。

然後,眾人紛紛扭頭,趕路的繼續趕路,賣東西的繼續吆喝,買東西的繼續砍價,皆是同一個反應——無視!

一股小風嗖嗖刮過郝瑟懵逼表情和尸天清僵硬身形。

「我勒個去!」郝瑟一跺腳,扯開嗓門再喊,「百年難得一見的精妙拳法!江湖宗師級人物親身指導!有人的捧個人場,有錢的捧個錢場啊!」

嘈雜街道上,嗖嗖冷風繼續冷冷吹過二人身形。

無、一、人、圍、觀!

先人板板!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郝瑟死魚眼暴突,轉頭望向旁邊的尸天清︰「尸兄,為啥子沒人來看?」

尸天清僵硬著搖了搖頭。

「先人板板,這是啥子情況啊?!」

郝瑟轉頭望向人群狂抓頭發,卻未發現在轉頭之時,身側的尸天清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偷偷松了口氣。

「哎呦呦,小哥,你這可不行啊。」突然,旁邊賣饅頭的大爺幽幽來了一句。

郝瑟死魚眼一亮,驟然沖到饅頭攤前,一臉「求指導」表情問道︰「大爺,你有何高見?」

「小哥你是外地來的?」大爺一邊擺著饅頭一邊問道。

「是啊,初來貴寶地,想著尋個吃飯的活計。」郝瑟連連點頭。

大爺一臉了悟︰「看小哥剛剛那架勢,是想做江湖耍把式的活計?」

「沒錯沒錯!」郝瑟繼續點頭。

「哈哈哈哈!」大爺聞言不由一陣大笑,頻頻搖頭道,「哎呦小哥,你們一沒有家伙式兒,二沒有衣服行頭,三沒有血頭,就這樣空手白拳去賣藝,肯定沒人看啊!」

「哈?!」郝瑟听得滿頭黑線,「大爺您說啥子?」

「不明白?」大爺挑眉。

郝瑟搖頭,又看向尸天清,尸天清急忙一陣搖頭。

「請這位大爺指條明路!」郝瑟鄭重一抱拳。

「老漢我可不當不起小哥的大禮。」大爺笑著連連擺手,「不過若是指路,我倒是可以給你指一條。」

說著,大爺就抬手向前一指︰「看見沒,順著這條街向前走,有一座石橋,過了石橋,看到岔路往東拐,再走個半盞茶的功夫,你就能看見這縣城里最熱鬧的市集,市集口就有江湖賣藝的。」說到這,大爺一臉意味深長看了一眼郝瑟,「小哥你先去瞅瞅,再決定要不要吃賣藝這碗飯。」

「市集口?」郝瑟順著大爺指的方向望了一眼,點點頭,回首向大爺一抱拳,「多謝大爺指點。」

「不客氣不客氣。」大爺連連搖手。

郝瑟又轉向尸天清︰「尸兄,走!和老子一起做市場調查去!老子我就不信了,難道這大明朝的街頭賣藝水平還能強過春晚去!」

*

老子錯了!

老子大錯特錯!

郝瑟站在市集口,一臉懵逼看著市集口上東西兩側的賣藝團體,死魚眼發直,渾身僵硬。

這大明朝的街頭賣藝水平明顯甩了春晚好幾個芒果台標啊!

川流不息的街口,只有兩家街頭賣藝團體在工作,雖然數量不多,但是質量——卻是令人瞠目結舌。

北側這一隊,玩得是歷史悠久喜聞樂見的胸口碎大石。

但見兩個敞胸露懷滿的漢子抬著一塊厚過三寸的石板,放在了另一名同樣造型的漢子胸口,然後兩個漢子就掄起兩個粗壯的鐵錘,輪流朝著那塊石板亂砸。

隨著每一聲巨響,整個地面都隱隱顫動,然後就見那石板下的漢子,一口接一口噴出血來,待那塊石板碎裂抬下之後,石板下漢子噴出的血都攢了半盆足夠洗臉了。

可就是這般搏命的表演,旁邊圍觀的百姓卻是一臉意興闌珊,稀稀拉拉鼓著掌,偶爾有幾個投銅板的,貌似還是友情贊助。

先人板板!這哪里是賣藝啊,這是賣命啊!

郝瑟一臉震驚看著那吐血大漢起身,一邊繼續吐血一邊收集著地上的賞錢,僵硬看向身邊的尸天清。

「尸兄……這個,你行嗎?」

尸天清雙目瞪得溜圓︰「阿瑟,天清內功已失……」

「要不,咱們再去那邊看看?」郝瑟提議。

「听阿瑟的。」尸天清連連點頭。

二人齊齊抹了一把冷汗,轉戰南側這一邊賣藝團體。

這一隊明顯人氣較高,里三層外三層圍了不少百姓拍手歡呼,氣氛很是熱烈。

「好!好!再來一個!」

「哎呀!這才是真功夫!」

郝瑟死魚眼一閃,給尸天清使了一個眼色,貓腰縮著脖率領尸天清擠入人群,成功搶佔了一個內層圍觀有利位置。

可待站定定眼一看,再一次傻眼。

這一撥江湖賣藝的形式,更大大超乎郝瑟的預料。

此時登場的是一個身著赤紅衣衫,身材火辣□□的蒙面妹子。一上場,就用火把將手上澆了火油的長鞭點燃,手腕一轉,就在場中舞起火鞭來。

那鞭稍在空中啪啪作響,震耳欲聾,每次擊打地面,就是一道長長的火痕。耀目火星隨著鞭身飛濺,在半空中畫過一道道火虹,妹子凹凸有致的身形在其中搖曳生姿,猶如鳳舞金花,甚是養眼。

娘額……

郝瑟低頭瞅了瞅自己平板身材,又看了看身側尸天清消瘦的身形……

喂喂,我方硬件設施不及格啊!

接下來,又上場一個大漢,身著露胸裝,腳踏彩雲靴,手持長劍,踏入場上,風馳電掣舞了一番之後,突然,長劍一拋,反手一握,竟是刺向了自己的口中。

「啊!」

觀眾一片尖叫聲中,那柄長劍竟被男子吞了下去。

「好好好!」

「哇,這個牛啊!」

周遭叫好聲不絕于耳。

「這個老子知道!」眾人叫嚷聲中,郝瑟一臉得意向身側的尸天清講解,「那柄劍是有機關的,可以伸縮——」

豈料,話音未落,就見那漢子突然一轉身,就見一根劍尖從後腰出露了出來,還帶著血跡!

「阿瑟,你剛剛說什麼?」

震耳欲聾的叫好聲中,尸天清嘶啞聲線微弱的幾乎听不真切。

「沒、沒啥……」郝瑟一臉震驚看著那漢子握住劍刃,將沾血的劍身從後腰處抽了出來,在抽到劍柄之時,居然還做出了一種被卡住的感覺,噗嗤噴了一股血才抽出整個劍身。

「臥槽,這太逼真了,魔術大師的風範啊!」郝瑟膽戰心驚跟著眾人拍手,轉目看向尸天清,「尸兄,這個太……」

豈料話剛說了一半,就見尸天清臉色大變,雙目瞪得好似兩只銅鈴,朝著自己使勁兒搖頭。

郝瑟︰「……」

喂喂,尸兄,難道老子看起來很像那種逼迫良家婦男吞劍放血的凶神惡霸咩?!

總之,在觀摩完兩場街頭賣藝表演後,郝瑟市場調查的結果是——

「尸兄,老子覺得,要不咱倆還是去應聘個店小二跑堂洗碗工什麼的比較腳踏實際吧。」

郝瑟蹲在市集口的大槐樹下,一臉茫然望著人來人往的市集,艱澀道。

「天清,听阿瑟的……」

同樣動作同樣表情蹲在郝瑟身邊的尸天清喃喃回復道。

嗖嗖小風吹過槐樹樹梢,搖下幾片殘葉,隨風游走,淒涼無限……

山脈綿綿,蒼林深深。

殘雪斑斑,融路濘濘。

郝瑟深一腳淺一腳走在雪水融土的泥路上,看著前方那位三爺雄赳赳氣昂昂的雄壯背影,耳邊回蕩著身後兩個被搶來男子的嚶嚶哭聲,听著旁側兩位新認兄弟的殷勤介紹,整個人都處在懵逼狀態。

「郝兄弟,不是我黃大壯吹牛啊,我們越嗇寨在江湖上那可是響當當的!」左邊說話的這個,一身肥肉,滿臉橫膘,一顆光頭閃閃發亮,「兄弟們個個都是綠林好漢!」

「俺哥說的對!尤其是我們大當家卯金刀,雙刀刀法出神入化,江湖人稱金刀無敵!」右邊這個,敞胸露懷,滿胸黑毛,頭頂一個沖天發髻,正給郝瑟口若懸河地安利,「可謂是頂天的大英雄——」

大英雄個錘子啊!

分明就是個土匪頭子,這越嗇寨就是土匪窩啊!

誤入歧途的郝瑟一口老血窩在心里,是吐也不是不吐也不爽,整個人都胃下垂了。

老子當初怎麼就瞎了眼以為這幫是普通獵戶?

一個個長得凶神惡煞明明就是打家劫舍的不法氣質,老子居然還扯下臉皮抱大腿求包養……啊啊啊!老子的腦袋肯定是被那個倒霉的時間機器給夾壞了!

「不過俺黃二壯還是最佩服俺家三爺。」沖天發髻夸完大當家,又開始夸那位收留郝瑟的三爺,「獵刀三爺孟三石,一把獵刀橫行江湖,響當當的漢子!」

郝瑟看了前面三爺孟三石的背影一眼,按了按突突亂跳的額頭︰「黃二哥,您剛剛不是說寨子里有三位當家?」

「切,那老二不提也罷。」沖天發髻黃二壯一臉鄙夷,「臉黃頭大眼楮小,還一肚子壞水。」

「二弟,還是要給郝兄弟提個醒啊。」光頭黃大壯皺眉道,「二當家名為楊二木,擅用棍術,人稱黃面二爺……」說到這,黃大壯不由頓了頓,湊近郝瑟壓低嗓門,「二當家一直看三爺我們這幫兄弟不順眼,郝兄弟你若是踫到這人,可點長個心眼。」

「是是是,小弟了解!」郝瑟連連點頭。

我去!感情這一個小小的土匪寨子還有派系斗爭?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黃氏兩兄弟你一句我一句和郝瑟聊著,不覺就進入了山坳之中。

「郝兄弟,我們到了!」黃大壯向前一指。

郝瑟抬頭一看,但見一片綿綿山坳之間,隱隱顯出一座寨子出來。

石牆圍壘,塔樓高瞭,粗樹扎門,高愈三丈,遠遠看去,還真頗有幾分氣勢。

「三爺回來了,開——寨——門——」

隨著門樓土匪哨一聲大喝,前方寨門緩緩大開,迎三爺一隊入寨。

郝瑟硬著頭皮隨隊進入,轉目望去,寨子中皆是一幫膀大腰圓的粗狂漢子,且個個武器加身,形容不善——

先人板板!老子現在說想月兌團會不會被群毆致死?!

一路數次尿遁屎遁都無疾而終的郝瑟一臉晦暗,更顯得一雙死魚眼匪氣森森,看得身旁黃氏兄弟同時一個哆嗦,忙尋了個新話題,指向前方道︰

「郝兄弟,前面就是咱們寨子的大廳了!」

大廳?

郝瑟抬眼一看,不由瞠目。

拜托,這充其量就是一個大一點的茅草房好伐。

沒錯,眼前所謂的議事大廳,不過就是一間看起來規格大一點的草房,黃泥砌牆,原木為柱,稻草鋪頂,甚是窮酸。

待走進去,更是淒涼,屋內又陰又暗,唯一的光源就是廳中間擺著的一個火盆;房屋盡頭置有一張太師椅,上面鋪著半張已經看不出種類顏色的毛皮;在太師椅兩側,齊齊排著兩行座位——呃,依次為木椅、板凳,馬扎子,最後就剩幾塊磚頭……

我勒個去,這土匪窩也太窮了吧!

郝瑟頓感一陣眼暈。

「呦,老三回來啦?怎麼樣,今天打到鷂子了嗎?」

突然,一個尖銳嗓音從後方傳來。

郝瑟順聲扭頭一看,立時眼皮一抖。

只見前方走來十幾個漢子,穿戴打扮和三爺這一隊十分相似,可身形卻是大相徑庭,皆是精瘦細長,遠遠行來,就像一隊豆芽菜似的,個個擺頭晃腦,搖曳生姿。

為首一個漢子,手里提了一個黑黝黝的粗棒,頭大脖細,面黃肌瘦,小眼小鼻,整個人往這一戳,就是三根筋挑個頭的圓規造型。

「是二爺。他肯定是听到消息,來搶咱們的鷂子了!」黃大壯一臉不忿道。

哦,這位就是那個傳說中一肚子壞水的二當家楊二木啊。

郝瑟了然。

「老二,我們有沒有打到鷂子,和你沒啥關系吧?」三爺孟三石抱著獵刀,沉臉瞪著楊二木道。

楊二木挑了挑眉,探著腦袋向眾人身後一望,噗嗤一聲樂出聲︰

「呦,老三你出門一整天,就抓了這麼三只小雞仔啊!」

說著,身形一縮,竟好似一個泥鰍一般噌一下就鑽了過來,竄到郝瑟身後那兩個被五花大綁的青年面前,兩下一掃,口中嘖嘖有聲︰

「哎呦呦,就這等貨色,還不如我二爺的腳趾頭好看吶!」

「哈哈哈哈哈!」

楊二木身後一幫豆芽菜頓時哄笑一片。

孟三石臉色一沉,順手抄起手邊的柴刀反手飆出,但見寒光猝閃,掃過郝瑟左側耳邊,直沖楊二木而去。

楊二木冷哼一聲,手中木棒順勢一擋,就听「叮」一聲,那柴刀立時轉了個方向,又險險擦著郝瑟右側耳邊返回,被孟三石穩穩抓在了手中。

剛剛是啥子情況?

是不是有兩把柴刀貼著老子的耳朵飛過去了?!

郝瑟全身僵硬,三白眼慢慢從左邊轉到右邊,又從右邊轉到左邊,最後變成雙眼畫圈。

「郝兄弟,好膽魄!」黃大壯一旁豎起大拇指。

「這柴刀嗖嗖飛過去,又嗖嗖飛過來,你居然動都不動,厲害、實在是厲害!」黃二狀嘖嘖贊嘆。

先人板板!

老子差點嚇尿了好伐!

腿肚子都轉筋了好伐!

雖然心里哀嚎一片,但表面看起來,郝瑟一雙死魚眼卻是是死死瞪著楊二木,頗有一副不死不休之魄力。

楊二木轉目一掃郝瑟,眼皮不禁跳,可下一刻,立即換上一臉鄙夷︰「老三,這個也是你們今天打的鷂子?皮相差了些吧!」

「這位是三爺我新收的兄弟!」孟三石將郝瑟向身後一擋,怒目回瞪。

「新收的兄弟?!」楊二木冷笑一聲,「就這小子,雙眼無神,一頭晦氣,老三你居然還收他入寨,也不怕壞了我們越嗇寨的風水?」

「我孟三爺收什麼樣的兄弟,還輪不到你楊二木插手。」楊三石聲音驟沉。

「孟三石,你瞞著大當家私自收人,難道是想反了不成!」楊二木眯眼冷笑。

「笑話!你二當家這今年私自收的人還少嗎?」黃大壯蹭一下竄上前,大聲叫道。

「就是就是,憑啥你能收人,俺們三爺就不行?」黃二壯也沖了上去。

「干啥干啥,想造反啊?!」楊二木身後一幫豆芽菜一看也不讓了,立馬也沖了上來。

「楊老二,你莫要欺人太甚!」

「孟老三,你就是心懷不軌!」

「敢罵我們二爺?!」

「罵你怎麼了,我們還要打呢!」

誒呦我去,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老子先避避……

被遺忘一邊的郝瑟急忙彎腰步步後退,眼看就要月兌離戰圈之際,突然,整座屋子毫無預兆震了一下。

廝打一片的眾匪同時一靜。

「咚!」一聲悶響隨著震動傳來。

眾匪徒面色一變,立刻退回原位。

地震?郝瑟面色一變。

「咚、咚!」又是兩聲地鳴震顫。

郝瑟死魚眼豁然繃圓︰「地震!快出屋子避難——嗚嗚嗚……」

可一句話沒喊完,就被身邊的二壯一把捂住了嘴巴。

「嗚嗚嗚?」

地震啊!逃命要緊啊!你抓著老子作甚?

郝瑟死魚眼暴突,拼命向身邊的二壯打眼色。

再看黃二壯,面色發白,滿臉冒汗,壓低嗓門在郝瑟耳邊道︰「莫亂說,是大當家到了!」

啥子?

大當家?!

這大當家難道是大象級噸位嗎?!

郝瑟震驚。

「咚!咚!咚!」那地震之音越來越近,不過片刻就逼到了門外,就听有人高喝一聲︰「大當家到——」

門板砰一聲大開,一道人影率著一隊漢子逆光走了進來。

門外光線耀得郝瑟眼前一暗,待恢復視力看清來人之後——郝瑟險些給跪了。

先人板板!

這是什麼生物啊?!

但見這領頭之人,身形魁梧如山岳,四肢粗壯似老樹,頭頂一個油膩發髻,滿臉橫肉,面皮冒油,五官都擠在臉蛋的肥油之中,實在看不清長相,只能勉強從分布位置上辨認出上邊兩道細縫是眼楮、中間一個凸起是鼻子、下面一張開口是嘴巴;兩只耳朵倒是甚是精神,豎在腦袋兩邊奕奕招風。

每走一步,腰上四層肥油肉圈就在一身甚是不合體的紅裙之內忽悠悠亂顫……

是的,重點就是——這個大當家卯金刀穿的是一身紅!裙!子!

所以,這個卯金刀是個女的?!

最終從服飾辨認出這位大當家性別的郝瑟,再一次懵逼了。

「見過大當家!」眾土匪抱拳彎腰,高聲齊喝。

震驚過度的郝瑟也順著眾人動作施了一禮。

「老二、老三,我剛剛好像又听到你們兩個在吵架?」

卯金刀噗嗤一聲坐入毛皮太師椅,提聲問道,那聲音,簡直就好像從煙囪里發出一般,自帶混響音效。

「沒有、沒有!我和老三兄弟情深,怎麼會吵架?」楊二木忙訕笑道。

楊三石掃了一眼楊二木,也抱拳道︰「大當家,我只是和老二切磋切磋。」

「嗯——」座上的卯金刀長長拉了一聲鼻音,「這樣才對,都是自家兄弟,傷了和氣就不好了。下個月,聚義門四十八分舵的入門大考就到了,咱們越嗇寨能否加入聚義門分舵,成敗在此一舉,如此緊要關頭,寨子里可千萬不能出岔子啊!」

「大當家放心!」眾匪徒齊齊抱拳。

哈?老子听到了啥子?

聚義門?分舵?入門大考?

感情這土匪窩子還要考試?

先人板板,不用這麼慘吧!

被應試教育逼迫二十多年的郝瑟立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好啦,言歸正傳,老三,今日你可有收獲?」大當家卯金刀的聲音明顯提高了幾分。

「有、有!大當家,今兒三爺率我們哥幾個獵到兩只上好的芽兒!」

黃大壯立即一扯手中的麻繩,將縮在角落里的兩個男子拉到了大廳正中央,一臉邀功向卯金刀一抱拳︰「大當家,您瞧瞧!」

「嗯,兩只女敕芽兒啊……」卯金刀模著下巴道。

「大王饒命!大王饒命!」

「大王,小人是窮苦人家,沒錢的!求求大王放了我!」

兩個男子撲在地上,又哭又號,十分淒慘。

「兩位放心,」黃二壯蹲,好言道,「接你們上來,是請你們來享福的。」

「享、享福?」

兩個青年同時抬頭,一臉驚魂未定看著眾人。

「可不是!」黃大壯一臉自豪一指座上的卯金刀,「看見沒,那位就是我們的大當家,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卯金刀,巾幗英雄!」

「你們兩個若是能被我們大當家看上,那可是祖墳上冒青煙的好事。」黃二壯向卯金刀一抱拳,「大當家,您看上了哪一個?只要您說一聲,俺立刻給您抬下去洗拔干淨送到您房里去——」

「嗷!吃人肉啊!」一個青年嚎叫一聲,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別吃我別吃我!我一年沒洗澡了,肉都臭了,不好吃!」另一個跪地大哭,身下水漬惡臭蔓延一片,竟是大小便都嚇失禁了……

看得一旁的郝瑟是心驚膽戰。

喂喂,那坑爹的時間機器不會是帶老子穿錯片場,到了《西游記》的妖怪洞了吧!

再看座上的卯金刀,看了一眼癱在地上的兩人,一臉厭惡揮了揮手︰「算了算了,這等貨色,我還看不上呢!」

此言一出,孟三石一眾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而楊二木一隊卻是一臉幸災樂禍,齊聲起哄︰

「哈哈哈哈,老三,我就說你這兩只小雞仔不行啊!」

「這都什麼貨色啊,竟然還敢來污了咱們大當家的眼!」

「送走送走,免得臭了咱們寨子的風水寶地!」

孟三石面色發黑,示意大壯二壯招呼來人手,將兩個男子給拖了下去。

「老三啊,不是我說你,你瞅瞅你搶來的這些貨色,沒有一個能看的,還不如這山上的野豬好看。」楊二木嘲笑道。

「听楊老二你的意思,莫不是你有更好的鷂子?」孟三石瞪眼。

「嘿!老三,今兒二爺我就讓你開開眼!」楊二木得意一笑,雙手擊掌,「把人給我帶上來!」

話音未落,就見兩個黑瘦山匪把一人拖到了屋子中央。

郝瑟定眼一看,只見此人不過是一個青衣書生,一身長衫,身材瘦弱,滿面亂發,看不清容貌。

「大當家,您瞧瞧這個!」楊二木上前,一把抬起了那書生的下巴,露出書生的一張臉。

台上的卯金刀一雙小眼明顯大了一圈,龐大身形慢慢前傾,定定看著那個書生。

然後萬分神奇的,一張油臉上涌上了兩坨紅暈。

太驚悚了吧!

郝瑟渾身一個哆嗦,忙將目光掃向那個能令山匪頭子紅臉的書生。

難道是什麼傾國傾城的人物?

可這一看,郝瑟不由大失所望。

那書生面如菜色,五官平常的緊,實在看不出有何出色之處。

「好好好,這個不錯,就這個了!」卯金刀拍椅大笑道。

這一說,楊二木那一眾匪徒立時歡呼起來。

「恭喜!恭喜大當家!」

「恭喜大當家覓得壓寨夫君啊!」

額!原來不是要吃人肉,而是要搶一個壓寨老公啊!

郝瑟總算回過味兒來。

「大哥,二當家這是投機取巧!」黃二壯一臉憤然。

「唉,沒想到二當家居然找來一個書生,這可是大當家的死穴啊。」黃大壯也是頻頻搖頭。

旁邊的郝瑟聞言不由側目。

哦豁,听這意思,這大當家貌似對書生這一群體有特殊的愛好?

不過……

郝瑟瞄了一眼座上的卯金刀的噸位,又看了看那個書生的小身板,不由咽了咽口水。

這體型對比——嘖,還不如被吃肉呢!

「好啦,把這位公子帶下去,好好招待,晚上就洞房!」卯金刀滿面放光提聲道。

眾匪徒紛紛高聲叫好,整個大廳喜氣盈盈。

豈料就在此時,一直安靜跪在地上的那個書生驟然發難,蹭一下跳起身直直沖著左側的房柱撞了過去,口中還大叫道︰「士可殺不可辱!」

「小心!」卯金刀驚呼一聲,呼啦一下跳起身趕去救人,可仍是晚了半步。

那書生已經頭撞大柱,滿頭冒血,重重倒在了地上。

一時驚變,眾匪都呆了。

楊二木第一個反應過來,急忙奔過去,又是翻眼皮,又是听心口,折騰了半天,得出結論︰

「大當家,只是暈過去了。這小子幾天沒吃飯,沒多少力氣,撞不死的。」

此言一出,眾人同時松了一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卯金刀走過去看了看那書生,一臉惋惜道,「算了算了,把他送走吧,總這麼尋死覓活的,看著可真讓人心疼。」

楊二木面色泛黑,只能諾諾應下,令人將書生抬了下去。

一時間,廳氣氛頓時有些沉悶。

「為何我卯金刀就尋不到一個如意郎君?」卯金刀搖頭長嘆。

眾人面面相覷,最終還是孟三石上前一步,寬慰道︰

「大當家,您放心,只要我們兄弟齊心,定能給大當家找一個如意夫婿回來。」

「對對對!大當家肯定能找到一個好夫君!」

「沒錯,包在我們兄弟身上!」

「好好好!」卯金刀環視眾人,一臉感動,「我卯金刀能有諸位兄弟作伴,也不虛此生——嗯?」

說了一半的卯金刀忽然聲音一停,兩眼驟然一亮,目光定在了孟三石身後的——郝瑟。

誒?

誒誒?

誒誒誒!!

郝瑟渾身汗毛倒豎,眼睜睜看著那卯金刀一雙肉縫眼直勾勾盯著自己,然後整個肥肉身形一步一顫走到了自己面前,咧嘴一笑︰

「這位兄弟是?」

「這位是三爺路上新收的兄弟,叫郝瑟。」黃二壯忙上前給卯金刀介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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