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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二回 傾城一舞眾驚艷 英雄救美惹怒氣

支心愁文絡,持筆苦走文,正道滄桑望,版正運德生。「是啊,大當家,這箱子一個比一個沉,里面肯定裝了不少好東西。」

「對對對,快打開看看!」

眾匪一臉焦急慫恿卯金刀道。

楊二木和孟三石跟在卯金刀身後,雖然表面看起來很是淡定,但從楊二木潮紅的面色和孟三石放光的雙眼就能看出,也是十分激動的。

整座大廳里唯一一個狀況外的家伙,就是郝瑟。

此時,郝瑟正苦大仇深死死瞪著那三個箱子,一雙死魚眼凶光迸現,好似要在那箱子上鑿幾個洞出來才肯罷休。

旁邊的黃大壯黃二壯看得是心驚膽顫,一旁嘀嘀咕咕。

「喂喂,你看郝軍師這樣子,莫不是跟銀子有仇?」黃大壯一臉不解。

「人家都說讀書人視錢財如糞土,原來是真的。」黃二壯咋舌。

而實際情況卻是,某現代法治公民正在一邊回想某撒的經典節目,一邊思考一個關乎人生的重大問題。

上一次強搶民男勉強還能算是不知情,可這次卻是全程參與!

話說搶劫罪啊要判幾年來著?

老子記得貌似是根據搶劫數額來定罪的……

「來啊,把我的大刀拿來!」卯金刀突然提聲一喝,驚得郝瑟豁然一抬頭。

但見孟三石從大廳最後的太師椅之後取出一柄寬刃長刀,送到了卯金刀手中。

卯金刀橫手握刀,深吸一口氣,抬臂朝著銅鎖狠力一劈。

就听「鏘」一聲,銅鎖應聲斬裂落地,楊二木立即上前,拉起箱蓋順勢向上一掀——

霎時間,光華滿室,滿廳震驚。

那箱子中,竟是滿滿當當碼著整整一箱的銀元寶!

一瞬死寂之後,整座大廳都沸騰了。

眾匪歡呼擊掌,擁抱大笑,還有幾個甚至喜極而泣。

我去,這一堆銀子平攤到每個人頭上,起碼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郝瑟死魚眼暴突。

大廳中,卯金刀一臉喜氣走到第二個箱子前,再次揮刀劈下。

第二個箱子一打開,整座越嗇寨都沸騰了。

這個箱子中,竟是滿滿一箱子的珍珠,燈火之下,那珠寶特有的潤澤光彩險些沒閃瞎眾人的雙眼。

「發財了發財了!」

「天哪,我長這麼大,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寶貝啊!」

「哈哈哈哈哈!」

眾匪徒全體癲狂。

毀了!就沖這箱子里珠寶的價值,起碼十年以上……

郝瑟噗嗤一下蹲在地上,雙手抓頭,死魚眼翻白。

「大當家,趕緊,打開第三個箱子看看!」

「快快快!」

「就是,剛剛那六個人只顧護著這個箱子,這個箱子里的東西肯定最值錢!」

眾人七嘴八舌大叫。

卯金刀一張油臉噌噌放光,揮刀劈開了最後一個箱子的銅鎖,掀起箱蓋。

一瞬寧靜。

卯金刀瞪著箱子的肉縫眼豁然繃大,忽然,面色一沉,咚咚倒退兩步,大叫一聲︰「晦氣!」

「怎麼回事?」楊二木急忙上前,定眼一看,也是面顯驚色,大叫道,「晦氣晦氣!快快快,把這個箱子扔出去!」

這一喊,眾人皆是一驚,紛紛涌上前去圍觀。

黃二壯黃二壯也湊熱鬧把蹲在原地估算自己罪行的郝瑟給拖了過去。

待眾人來到箱前一看,皆是臉色一變,最後被拖來的郝瑟打眼一瞅,更是險些厥過去。

先人板板,啥子鬼呦!

第三個箱子里,非金非銀,非寶非珠,而是一卷破破爛爛的草席,呈一個「弓」字狀窩在箱中;草席卷頭露出一團亂糟糟的黑發,草席卷尾則露出一雙沾滿泥土的干瘦雙腳。

那腳上破皮干裂,腳趾甲都翻了起來,皮膚顏色更是灰暗如土,一看就是一具死了不知道多久的尸體。

完了完了,無期or死刑沒跑了!

郝瑟一臉苦逼。

「老二,老三,你們趕緊帶幾個人把這個箱子搬出埋了!」卯金刀沖著身後大喊。

豈料此言一出,緊跟在卯金刀身後的楊二木立即立即一捂腦袋,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倒在一邊,哎呦呦叫了起來︰「哎呀呀,大當家,剛剛老二我沖鋒陷陣,被削了腦袋,這會兒頭暈眼花,實在是動不得啊!」

說著,順勢一躺,就暈倒了。

身邊的一眾豆芽菜跟班們立即一陣咋呼。

「二爺,二爺您沒事吧!」

「趕緊,二爺,我們先到那邊坐一坐!」

說著,就前呼後擁將楊二木給架到一邊,又是扇風,又是倒水,好不熱鬧。

這邊的黃氏兄弟一看頓時就急了,趕緊給身後幾個兄弟使眼色,這幫兄弟立即心領神會,呼啦一下竄上前把孟三石給抬了起來。

「三爺!三爺您沒事吧!您剛剛可是受了重傷啊!」

「哎呀呀,你看三爺這臉色,簡直白得跟鬼一樣!」

「三爺,咱趕緊去那邊躺一躺!」

說著,就不由分說捂住孟三石的嘴巴,七手八腳把孟三石抬到另一側,扇風的扇風,端水的端水,簡直和那邊的楊二木一眾不出二致。

結果就在眨眼之間,卯金刀身邊就空蕩蕩一片,只剩了一個人——郝瑟。

納尼?啥子情況?

一時未反應過來的郝瑟一臉懵圈,眼睜睜看著那卯金刀一臉欣慰上前拍了怕自己的肩膀,笑道︰「果然還是郝軍師仗義啊!」

誒?

「郝軍師,這個箱子就交給你了。」

誒誒?

「就埋到後山吧。」

誒誒誒?

「記得埋深一點,免得被那野豬給拱出來撕爛了,那可就太不吉利了。」

坑爹啊!

郝瑟再次感受到來自世界的惡意。

*

月弦殘懸黑雲密,樹影搖曳若鬼行。

越嗇山後山之上,漆黑一片,夜鳥偶鳴,陰風陣陣卷起如煙黃塵。

「吭嚓」一柄鐵鍬狠狠插入地面,撅飛一鏟黃土。

「這幫沒義氣的家伙,太不仗義了!用老子的時候,一口一個郝軍師、郝兄弟,叫得比蜜還甜,可一到緊要關頭,都丫的跑得比兔子還快!」

「吭嚓!」又一鐵鍬土鏟到一邊。

「老子我好歹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高學歷人才,居然讓老子來埋尸?!這簡直就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殺雞焉用牛刀!」

「吭嚓嚓!」鐵鍬狠狠插入土坑,停住了。

彎腰挖土的身影驟然直起,雙手一擼袖子,叉腰長嘯︰「先人板板!老子不干了!這箱子跟老子半毛錢的關系都沒有,憑啥讓老子來埋啊?!」

說著,一腳踹翻鐵鍬,雄赳赳氣昂昂扭頭就走。

可剛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就這麼把箱子扔在這,是不是不大厚道啊?俗話說人死燈滅入土為安——呃……」

再邁出一步︰「那也不能半夜三更的來挖坑,這若是有個尸變鬧鬼啥的老子可鎮不住!」

邁出第三步︰「大不了明早天亮了老子再來——」

「咚!」

一聲悶響突然在背後響起。

郝瑟身形一僵,保持著高抬腿的姿勢,一幀一幀轉過身。

「咚!」又是一聲。

我勒個去,不是吧!

郝瑟死魚眼暴突,目光直直射向聲音的來源——

好、好像是那個裝著尸體的木箱……

鬧、鬧鬼?!

詐尸?

還是僵尸王?!

難道這是玄幻劇?!

一陣陰風嗖嗖吹過郝瑟慘白的臉。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山頂又恢復一片死寂,竟是連夜鳥的叫聲都消失了。

「咕咚!」郝瑟咽了一口口水,慢慢落下腳。

「咚咚!」那箱子猝然又響了兩聲。

「媽呀!」郝瑟尖叫一聲,手腳並用飛爬回去,一把抓起鐵鍬開始拼命挖土︰「大哥、大哥!我錯了!我這就給大哥挖坑、挖個大坑、挖個妥妥的大坑!保證大哥你睡的舒舒坦坦一覺到天亮——啊呸,是含笑九泉!」

「咚咚咚!」那箱子又響了起來,這次,甚至整個箱體都有些晃動。

郝瑟死魚眼一爆,汗珠子好似蹦豆子一般冒了出來,手下的鐵鍬簡直舞成了風火輪,揚得黃土漫天亂飛。

「大哥大哥!您別急啊!小弟我正挖著呢!大哥您放心,小弟我可是藍翔畢業的,挖掘功夫那絕對是棒棒噠,這坑絕對是寬窄合適舒適度一流閻王見了也要扭三扭!」

「 !」那箱子發出一聲脆響,又恢復一片死寂。

郝瑟保持著挖土的姿勢僵在原地,汗珠子順著脖頸子滑入脊背。

嗖嗖山風呼嘯而過,吹得郝瑟後背汗毛倒豎一片。

「大哥?」郝瑟抖著嗓子叫了一聲。

箱子沒有反應。

郝瑟咽了咽口水,瞅了一眼自己挖得大坑,竟是已有一人多深。

「大哥你滿意了?」

箱子依舊一片沉默。

「呼——」郝瑟長吁一口氣,抹了一把脖子腦門上的汗珠,把鐵鍬放在一邊,上前繞著那箱子轉了一圈,小聲問道︰「大哥,你要是不出聲,小弟就當你滿意了啊!」

箱子沒有回應。

「阿彌陀佛!謝天謝地!」

郝瑟雙手合十死魚眼含淚朝天拜了一圈,緊了緊褲腰帶,一把拖住箱子,死命向坑里拖。

「大哥您放心,小弟我明天就給大哥你立個碑,日日三炷香供著,保證大哥你在這吃得好睡的香,大哥您就妥妥地安息吧,可千萬別——誒?!」

地面拖行的箱子突然卡住了。

「喂喂!大哥,不帶這樣的啊!」

郝瑟急忙趴地檢查,發現竟是一塊石頭詭異卡住了箱底。

「搞啥子呦!」郝瑟一頭黑線,只好換個方向拖行,不料那石頭卡得很是蹊蹺,轉了半天也轉不過去。

「先人板板,老子還不信了!」郝瑟直起腰,往手上吐了兩口吐沫,雙手探入箱子底,狠力一抬——

「娘額,這箱子咋這麼沉——」郝瑟驚呼一聲,手臂一軟,整個箱子驟然失去平衡,向旁邊一翻,箱子蓋 噠一聲打開,那卷草席咚一聲掉出,順著山坡咕嚕嚕一路滾了下去。

「我勒個大去!」郝瑟雙手捧臉大叫一聲,拔腿狂奔追出。

待好容易追上,那草席早已零落散開,露出草席中的尸身直挺挺躺在地上。

郝瑟壯著膽子上前一瞄,頓時發根倒豎。

地面的尸體,身形頗長,顯然是一具男性尸身,凌亂套著一身黑色粗布短靠,長發亂遮在臉上,整張面容都看不清,露出的手腳皆是指甲翻起,膚色黑紫,手臂上還有塊塊爛肉,散發出詭異臭味,顯然是尸身已經開始腐爛。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郝瑟抖著死魚眼皮朝著四下一頓亂拜,彎腰撿起草席,用兩根手指拎著,顫顫巍巍走到尸身前,蹲下將草席蓋在了尸體上,雙手合十︰

「大哥對不住啊!小弟一時失手,您別見怪啊,小弟這就——」

「嚓!」

突然,詭響驟起,草席飛翻,一只枯手猝破草席竄出,死死抓住郝瑟肩膀。

一團黑發倏然逼近眼前——宛若無臉之鬼!

郝瑟死魚眼瞬間爆裂︰「聊齋啊啊啊啊啊!!」

晨光揮金灑,鳥鳴談歌吟。

清早陽光透過破爛窗紙,點點灑在郝瑟七葷八素的睡臉上,一道亮晶晶的粘稠液體,順著郝瑟的嘴丫子滴下,滲到了床上男子傷口的紗布上。

突然,男子手臂輕輕一動,緊接著,就听門外傳來「咚咚」敲門聲,孟三石和黃二壯的聲音傳了進來。

「郝軍師!」

「郝軍師,你醒了嗎?」

「呃……」郝瑟腦袋換了個方向,抹了一把嘴丫上口水,依舊睡得滿面紅光。

「咚咚咚」

「郝軍師?!」

郝瑟無意識抬手掃了兩下,繼續拉呼。

「吱呀——」

門軸一響,兩道人影逆光走進,雙雙站到床頭一看,不由滿頭黑線。

「郝軍師、郝軍師!」孟三石皺眉拍打郝瑟肩膀。

「唔……」郝瑟雙眉緊蹙,腦袋在床鋪上磨蹭兩下,忽然,眼皮一顫,死魚眼豁然大睜,整個人就好似彈簧一般彈了起來,驚叫一聲︰「臥槽,老子什麼時候睡著了!」

孟三石和黃二壯齊齊嘆了一口氣。

「我去!嚇死老子了!」郝瑟回眼一掃,驚悚大叫,「你倆什麼時候來的?!」

孟三石和黃二壯︰「……」

三人默默對視半晌——

「嗯咳,那個——三爺、黃二哥,早啊!」郝瑟拽了拽衣服,干笑。

「郝軍師睡得不錯啊!」黃二壯望著郝瑟,一臉不信任,「這位兄弟怎麼樣了?」

「先人板板!」郝瑟立時面色大變,迅速轉身在床上男子額頭鼻尖處亂模一氣,少頃,才長吁一口氣,拍著胸口道,「還活著還活著……」

孟三石一臉無奈,上前翻了翻男子的眼皮,檢查了一遍包扎的傷口,略顯驚訝道︰「這小子居然真的熬過來了——可他昨夜的樣子,分明已無已無求生之念……」

說到這,孟三石不由一頓,轉目望向郝瑟︰「難道是郝軍師你——做了什麼?」

「還能有誰?!當然是老子我力挽狂瀾啊!」郝瑟一臉得意,啪啪啪拍著胸脯,「有我郝瑟出馬,那絕對是一個賽倆!我昨夜跟這位大哥是聊星星談月亮侃人生謅理想,從古至今從中到外的案例分析,條條框框皆鞭闢入里,字字句句都切中要害,那叫一個舌戰群儒語驚四座,立馬就藥到病除生白骨活死人,將這位大哥從死亡線上給拽了回來!」

一瞬沉寂——

孟三石和黃二壯愣愣看著郝瑟還沒擦干淨的口水漬︰「……」

「怎麼,你們不信?」郝瑟死魚眼瞪向二人。

「咳,二壯,給這小子喂點早上熬的米油。」孟三石開啟無視技能,扭頭掏藥瓶。

「好。」黃二壯轉身將手里熱氣騰騰的陶罐擺到桌上,開始專心致志向碗里舀米油。

喂喂,你倆無視老子是吧!

郝瑟眼角一抽。

可下一刻,一看黃二壯那笨手笨腳眼瞅就要把米油精華全扣在男子頭上的節奏,郝瑟立即把那點小不爽拋到了一邊,急忙就沖了上去︰「小心、小心!」

一邊喊,一邊將躺在床上男子慢慢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反手拔開男子的嘴巴︰「黃二哥,你小心點喂。」

「放心,俺省的。」黃二壯小心翼翼拿著勺子,舀出一勺米油,顫顫巍巍送到男子嘴邊,那姿勢、那手抖頻率,看得郝瑟是心驚膽戰。

「黃二哥,你行不行啊?」郝瑟抖著眉毛問道。

「沒問題!俺可是——嘶!」

一句話沒未說完,就見黃二壯突然倒吸一口涼氣,然後雙眼直勾勾瞪著前方,整個人都傻掉了。

「黃二哥?」郝瑟一怔。

黃二壯保持呆滯表情,傻傻瞪著前方。

「喂喂,黃二哥,你不會中邪了吧!」郝瑟揮手大叫。

「怎麼了……」旁邊調藥的孟三石轉頭回望,然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越嗇寨的三當家竟也僵在了原地,瞠目結舌,滿面震驚,好似看到了外星人入侵地球一般。

喂——喂喂喂!

啥子情況啊?!

郝瑟背後陣陣發涼,順著二人目光方向推測——顯然這倆人視線的終點都是靠在自己身上的這位男子……

又出啥ど蛾子了?!

郝瑟干咽口水,僵硬撐起男子身形,讓男子靠在自己一只胳膊上,然後腦袋慢慢向前伸,轉到了男子的側面,抖著眼皮望去——!!

郝瑟死魚眼爆圓欲裂,三魂七魄瞬間飛游九重天外。

眼前黑衣男子,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震懾心魂的眼眸,澈清泉,亮皎月,就好比——天穹霜星破雲,明月出海鏡天。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見那雙長翦輕輕一顫,遮住眸光,宛若抖落漫天星辰。

郝瑟只覺渾身一震,這才悚然回神,發覺自己胸口劇痛,竟是許久都忘了呼吸,險些被憋死。

「我勒個去!」郝瑟急喘幾口氣,狂拍胸口。

「呼!」

「嘶!」

兩聲異聲從身後傳來,郝瑟扭頭一看,正是黃二壯和孟三石二人,皆是一副拍胸喘氣的姿勢,和自己表情動作如出一轍。

臥槽!簡直就像所有人都被攝魂了!

驚魂未定郝瑟默默望了一眼孟、黃二人,但見孟三石面色驚詫,黃二壯一臉失魂臉紅……

嗯?

「郝、郝軍師,俺、俺這麼粗手粗腳,實在不適合照顧病人,」黃二壯整個人紅得好似一個熟透的螃蟹,把手中的粥碗塞給郝瑟,「俺、俺先出去透透氣……」

說完,竟頂著一個紅丟丟的沖天髻一溜煙跑了。

喂喂!

一手端著粥一手扶著男子的郝瑟臉皮一抽。

「咳,郝軍師,藥膏調制好了,和昨夜我給你的新活美膚散和一起敷在這位、這位兄弟的傷口上——」孟三石將手里的一個白色瓷瓶塞到郝瑟腋下,竟也匆匆奔了出去,留給郝瑟一個紅彤彤的粗脖子背影。

喂喂喂!

你們好歹也是見多識廣天天強搶良家婦男的霸王土匪好伐,咋一到緊要關頭比老子這個貨真價實的黃花大閨女還害羞啊!

郝瑟保持著一手端著碗、咯吱窩下夾著藥瓶,另一手還扶著病號的詭異姿勢,死魚眼皮亂跳。

突然,郝瑟只覺胳膊上一輕,竟是那男子自己坐直身形,想要靠自己的力量掙扎起身。

「大哥,你身體還虛著呢!別亂動!」

郝瑟立時急了,趕忙把粥碗藥瓶往旁邊小桌上一撂,扶住男子。

男子身形輕輕一顫,抬眼看了郝瑟一眼。

臥槽!

郝瑟又是呼吸一緊,滿眼星辰碧落,滿腦月色撩人。

哎呦娘哦,這位大哥的眼楮也太魔性了吧。

郝瑟咕咚咽下口水。

那男子長睫一顫,輕輕垂下。

郝瑟頓感壓力消失,立時從恍惚中回神,忙扯過一個被子折成一個靠墊,扶男子慢慢靠穩,這才長吁了一口氣,又端起了粥碗,舀起一小勺米油送到男子干巴巴的嘴邊。

「來,趕緊喝一口。」

男子垂眸,嘴唇抿了抿,慢慢張開一道小縫。

郝瑟頓時一樂,迅速開始填鴨喂粥,一口接一口,喂得不亦樂乎︰

「大哥,咱們先喝點稀的,等過兩天你身體好些了,小弟再給你搞點好吃的。」

男子神色不動,緩緩咽下米油。

「看大哥你這臉色,簡直跟黃蓮一樣苦大仇深,一看就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郝瑟一臉堅定,「今天黃二爺他們肯定要去鎮子上買米,小弟一會兒就跟三爺打個申請,最好能買只老母雞給大哥你補一補……」

一邊叨叨著,一碗米油迅速見底,郝瑟又端起旁邊的粥罐一陣亂刮,好容易才刮出小半碗,坐下給男子繼續喂,「太摳門了,居然才給這麼一點……老子不是說了要把老子的口糧讓出來了嘛,這麼點連塞牙縫都不夠吧……」

男子微張的雙唇合上了。

「呃?大哥,你咋不喝了?」郝瑟頓時急了,把勺子送到男子嘴邊,「再喝一點啊。」

男子垂睫,抬手將郝瑟手里的勺子慢慢推了回去。

「大哥?」郝瑟皺眉,「你不會是挑食吧?」

男子手一頓,繼續推勺子,然後把勺子推到了郝瑟的嘴邊。

我勒個去!

郝瑟這才明白過來。

「大哥,你這是讓我喝?」郝瑟滿頭黑線。

男子垂頭,推著勺子的手堅定不移。

「大哥,你放心啦,小弟還有呢!雖然黃二爺那個摳門說只給我們一份口糧,但肯定不會這麼不人道的……呃……應該不會吧……」

郝瑟瞅著手里的半碗米油惆悵了半秒︰「沒事,一會兒小弟去找大當家背幾首古詩,怎麼著都能從大當家的飯桶里搶一碗大米飯出來!大哥,你放心喝吧!」

男子沉默不動。

「大哥,喝吧!」郝瑟堅持吧勺子送過去。

男子微微偏頭。

「大哥你真不喝?」郝瑟圓瞪死魚眼。

男子垂眸不動。

這人是屬驢的吧,倔的要死啊!

郝瑟眼皮一跳,啪一下把碗放在床鋪上︰「好!不喝就不喝,听說這米油可是美容聖品,剩下的這些正好給大哥你你敷臉!」

說著,郝瑟就往手里倒了一坨米油,反手就朝男子臉上糊過去。

男子長睫一動,豁然睜眼,直直望向郝瑟。

郝瑟立時被鎮,全身僵硬。

男子眼中眸光一動,好似輕嘆了一口氣,拉下郝瑟手腕,用手指沾著郝瑟手中的米油,在鋪邊□□床板上慢慢寫道︰

【飽了】

「誒?大哥,你會寫字啊!」自穿越以來一直和文盲混在一起的郝瑟不禁驚喜過望。

男子輕點頭。

「那……大哥,你叫什麼名字啊?」郝瑟的注意力立時被轉移,「小弟不能每次都對你‘大哥大哥’呼來喝去的,太不方便了。」

男子手指輕微一顫,然後又沾著郝瑟手心的米油繼續在床板上寫道︰

【天清】

「天……清……」郝瑟低聲念著這兩個字,慢慢抬眼。

眼前之人,雖然瘦若枯骨,形容月兌像,面色蠟黃,可那一雙藏星蘊月的眼楮……

「天清,這名字起的真好……」郝瑟表示心塞,「哪像我的名字……唉……」

【恩公的名字是……】

男子枯瘦手指繼續寫道。

「呃、咳……恩公什麼的小弟可擔當不起,」郝瑟一臉扭捏撓了撓脖子,「小弟姓郝,赤耳郝,名瑟,錦瑟的瑟。」

男子手指一滯,抬起長睫,看向郝瑟。

郝瑟臉皮一陣發燒︰「那、那啥,這名可是我老爸起早貪黑給老子起的,可是天下獨一份的好名字!」

男子雙眸中瑩光璀璨,好似一滴月光墜入山泉,蕩開一圈漣漪。

郝瑟的臉更燒了。

【好名字】

枯瘦手指寫下三個字。

「大哥,你是第一個夸我名字的人!」郝瑟啪啪拍著名為天清的男子的肩膀,一臉感動。

可感動了沒一秒,又冒出一個疑問︰「大哥,這麼說來,你姓‘天’?」

男子手指一顫,慢慢蜷起片刻,又粘了一點米油,在床板上寫了一個字。

可這次,也不知是男子氣力不濟還是米油已經干涸,寫出的字跡十分模糊。

郝瑟瞪著眼楮瞅了半晌,才從男子的比劃順序上模糊判斷個大概︰

「橫折……橫……撇……尸?!」

郝瑟死魚眼皮一跳,抬眼望向男子︰「大哥,你姓尸?」

男子手指一僵,抬眼望向郝瑟,眸光盈盈,似是有千言萬語難言。

郝瑟頓時鼻頭一酸,拍著男子的肩膀,一臉感同身受道︰「小弟理解,十分理解!這姓啊名啊都是天生父母給的,沒得選,只能認了!小弟不是說這個‘尸’這個姓氏不好,大哥這姓氏再怪也沒有小弟這名字怪……總之,那個大哥,哦不,尸天清同志,啊不,尸兄,咱們倆可真是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說著,就一臉過來人的模樣捏住男子的手掌使勁兒搖了搖。

男子定定看著郝瑟緊握的手,靜了片刻,也慢慢反握住郝瑟的手指。

郝瑟不禁感慨萬千,一把攬住尸天清的肩膀,豪氣萬千撂話道︰

「好,尸兄,以後你就是我郝瑟的兄弟!咱倆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天大的事,都有我郝瑟罩你!」

尸天清靜靜看著郝瑟,眸中晨星流彩,看得郝瑟全身都快酥了,才輕輕點了一下頭。

「咕咚——」郝瑟一咽口水,拍胸喘了兩口,一拍手,「好!那麼,咱們開始換藥吧!」

說著,就轉身抓起孟三石剛給的白瓷瓶,又掏出昨夜的粉紅瓷瓶,一臉糾結︰「先上哪個來著?哎呦,老子這記性,簡直是感人啊……」

尸天清看了郝瑟的背影一眼,又將目光移向床板上最後寫的那個字,慢慢用手指描繪著字形,那筆跡,分明在「尸」字中間還多了一筆,可還未寫完,就見尸天清手指一動,輕輕抹去了所有的字跡,再無半絲痕跡。

*

許久許久之後,某位現代人郝瑟才意識到這個烏龍誤會。

明朝用的乃是繁體字,所謂的「尸」應該是「屍」才對啊!

卯金刀站在三個箱子之前,正細細打量著箱子上的銅鎖。

「大當家,趕緊打開箱子看看啊!」

「是啊,大當家,這箱子一個比一個沉,里面肯定裝了不少好東西。」

「對對對,快打開看看!」

眾匪一臉焦急慫恿卯金刀道。

楊二木和孟三石跟在卯金刀身後,雖然表面看起來很是淡定,但從楊二木潮紅的面色和孟三石放光的雙眼就能看出,也是十分激動的。

整座大廳里唯一一個狀況外的家伙,就是郝瑟。

此時,郝瑟正苦大仇深死死瞪著那三個箱子,一雙死魚眼凶光迸現,好似要在那箱子上鑿幾個洞出來才肯罷休。

旁邊的黃大壯黃二壯看得是心驚膽顫,一旁嘀嘀咕咕。

「喂喂,你看郝軍師這樣子,莫不是跟銀子有仇?」黃大壯一臉不解。

「人家都說讀書人視錢財如糞土,原來是真的。」黃二壯咋舌。

而實際情況卻是,某現代法治公民正在一邊回想某撒的經典節目,一邊思考一個關乎人生的重大問題。

上一次強搶民男勉強還能算是不知情,可這次卻是全程參與!

話說搶劫罪啊要判幾年來著?

老子記得貌似是根據搶劫數額來定罪的……

「來啊,把我的大刀拿來!」卯金刀突然提聲一喝,驚得郝瑟豁然一抬頭。

但見孟三石從大廳最後的太師椅之後取出一柄寬刃長刀,送到了卯金刀手中。

卯金刀橫手握刀,深吸一口氣,抬臂朝著銅鎖狠力一劈。

就听「鏘」一聲,銅鎖應聲斬裂落地,楊二木立即上前,拉起箱蓋順勢向上一掀——

霎時間,光華滿室,滿廳震驚。

那箱子中,竟是滿滿當當碼著整整一箱的銀元寶!

一瞬死寂之後,整座大廳都沸騰了。

眾匪歡呼擊掌,擁抱大笑,還有幾個甚至喜極而泣。

我去,這一堆銀子平攤到每個人頭上,起碼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郝瑟死魚眼暴突。

大廳中,卯金刀一臉喜氣走到第二個箱子前,再次揮刀劈下。

第二個箱子一打開,整座越嗇寨都沸騰了。

這個箱子中,竟是滿滿一箱子的珍珠,燈火之下,那珠寶特有的潤澤光彩險些沒閃瞎眾人的雙眼。

「發財了發財了!」

「天哪,我長這麼大,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寶貝啊!」

「哈哈哈哈哈!」

眾匪徒全體癲狂。

毀了!就沖這箱子里珠寶的價值,起碼十年以上……

郝瑟噗嗤一下蹲在地上,雙手抓頭,死魚眼翻白。

「大當家,趕緊,打開第三個箱子看看!」

「快快快!」

「就是,剛剛那六個人只顧護著這個箱子,這個箱子里的東西肯定最值錢!」

眾人七嘴八舌大叫。

卯金刀一張油臉噌噌放光,揮刀劈開了最後一個箱子的銅鎖,掀起箱蓋。

一瞬寧靜。

卯金刀瞪著箱子的肉縫眼豁然繃大,忽然,面色一沉,咚咚倒退兩步,大叫一聲︰「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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