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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海無涯苦作樂,江楓漁火對愁眠;
獨守寒鍵空對月;發白三丈勞心血;
支離破碎愁文絡;持筆難走三千文;
正道滄桑歸眾望;版莫盜讀運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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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癥狀,可真是夠怪的啊。
金虔望著呆呆坐在床上的劉家三公子,抓了抓頭發。
看這劉三公子,年紀不過二十上下,眉目還算清秀,此時是兩眼放空,任憑其父母在旁呼喊不停,外加周遭有展昭、自己和寧盟三個大活人近距離圍觀,也毫無所動。
最怪的則是他的臉色。
雙頰潮紅,體溫偏高,若說是風寒發燒之癥,脈象卻又十分正常,可若說此人身體康健,這臨床表現卻又十分詭異。
「金校尉,如何?」展昭問道。
「這個……」金虔有些不確定道,「劉三公子從脈象來看,並非染病在身,也並非中毒之癥……」
「那我兒為何會如此啊?」劉家老爺哭道。
那劉夫人更是直接一個竄身沖到寧盟身前,抓住寧大夫的袖子哭道︰「定是你,定是你害了我兒子,你給我兒子診病後的第二天,我兒子就變成了這般,虧我還認為你是什麼神醫,不想卻害了我兒子啊!」
「夫人,稍安勿躁。」劉老爺上前拉住自家夫人,「有開封府的展大人和金校尉在此,定會給我們一個公道。」
話雖如此,可看著寧盟的那眼神,分明已經將此人當做了凶手。
展昭皺眉看了面無表情的寧盟一眼,又望向金虔,壓低嗓音道︰「金虔,這可是什麼江湖奇毒?」
金虔也同樣壓低聲音道︰「以屬下愚見,不是中毒,反倒像是——」
「像什麼?」
「心理疾病。」
展昭一怔︰「心理疾病?!」
金虔點頭︰「比如受了什麼驚嚇,或者悲傷過度使此人心理遭受巨大心理打擊,致使精神崩潰。」
展昭和劉家二老皆擺出一副似懂非懂的神情。
「嗯——」金虔撓了撓頭,「通俗的講,就是中邪了。」
展昭皺眉,劉家二老驚慌失措,只有寧盟一臉平靜望了金虔一眼,冒出一句︰「沒錯,此人乃是被黃鼠狼精迷住了。」
「誒?!」眾目齊瞪向語出驚人的寧神醫。
但見寧盟上前一步,抬手翻了翻劉三公子的眼皮,酌定道,「這黃鼠狼精起碼有七百年的道行。」
這次,屋內的眾人已經不知道該擺什麼樣表情了。
感情這姓寧的家伙原來是個披著「神醫」外皮的「神棍」啊!
金虔暗中吐槽。
「黃鼠狼精——」展昭強忍滿頭抽黑線的沖動,「寧大夫此言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寧盟卻好似沒听見一般,自顧自繼續道︰「準備一碗清水,一根桃木枝。」
「啊?」劉家二老疑惑。
「怎麼?不想救人了?」寧盟雙眼一豎,氣勢暴增,驚得劉家二老慌忙命人準備。
不多時,就有一個家僕端著一碗清水回來,匯報道︰
「老爺,清水備好了,只是桃樹枝一時半刻……」
「汴河邊上不是有的是嗎?」劉老爺怒道。
「不必麻煩……」寧盟突然出聲,轉頭望向金虔,「你身上便有。」
金虔細眼瞪大,怔怔從背後包裹里掏出一個木匣打開,取出一柄小型桃木劍遞了過去︰「這個……也行?」
寧盟將桃木劍放在手中看了看,點頭道︰「做工不錯。」
金虔細眼一亮,條件反射進入自賣自夸狀態︰「那是自然,這可是百年桃木雕制而成,而且特意放在展大人的床下六個時辰,那避邪效果絕對是——」
「咳!」展昭適時打斷了金虔。
寧盟看了金虔一眼,也不知是不是金虔的錯覺,總覺的那目光里別有深意。
之後,寧盟便將一碗清水澆在了桃木劍上,然後,手持桃木劍,慢慢抬起手臂,拉開距離,突然,猛然揮手,用桃木劍狠狠、狠狠抽了劉三公子一個大嘴巴——
「啪!」這一嘴巴,抽得那叫一個響徹雲霄,震得屋內眾人一時都未回過身來,直到那劉三公子「哎呦」大叫一聲,從床上跌落,眾人這才清醒過來,七手八腳扶起劉三公子。
「哎呦,疼死我了!」
劉三公子捂著腮幫子痛苦叫道。
「兒啊,我的兒啊,你終于醒了!」劉家二老立時抱住劉三公子一陣高嚎。
「爹?娘?」劉三公子一臉迷茫,望了一圈四周,「怎麼了?」
「劉公子,你已經傻了三天,你可還記得?」金虔驚道。
「傻?三天?」劉三公子一臉迷茫,「我只記得寧神醫為我診病後,我正打算上床入寢,忽然,听到屋內有人說話,之後——之後就不記得了……」
「何人說話?說得什麼?」展昭追問。
劉三公子皺眉回想︰「我沒看到人影,至于說得是——」劉公子揉了揉腦門,「好似是……夢,搶,殺——之類……」
「夢、搶、殺?」眾人更是疑惑。
只有寧盟緊了一下眉頭。
之後,經展昭和金虔的再三追問,也未獲得其它有價值的線索,在安撫了劉家人一番後,展、金、寧三人便告辭離開了劉府。
其後兩戶報官人家,仨人也分別一一拜訪,寧盟又如法炮制,僅用一碗清水和金虔出品特制桃木劍便治愈了兩人的怪病。只是,抽耳光的幅度越來越大,聲音越來越響,最後一家甚至把金虔精心定制的桃木劍抽裂了,讓某從六品校尉好不心疼。
待最後一戶人家處理完畢,已是夕陽西下時分。
「寧大夫,此次有勞了。」展昭背向夕陽霞光,向寧盟抱拳道。
寧盟卻看也不看展昭,只是望著金虔道了一句︰「告辭。」便揮一揮衣袖,以不帶走一片雲彩的風姿翩翩離去。
展昭眼角跳了兩跳,待轉目一看金虔愣愣盯著寧盟背影的專注神態,眉角也跳了兩跳。
「展大人!」金虔突然轉頭,一臉凝重道,「屬下覺得這寧大夫有問題。」
「展某也有同感。」展昭點頭,「此人所言的妖物**之術,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頓了頓,又補了一句,「還有那驅邪之法,當真是——亂七八糟。」
「沒錯!」金虔滿面贊同,「更重要的是,此人身上有股子味道,十分可疑。」
「味道?」展昭一怔,「為何展某不曾聞到?」
「展大人您自是聞不到。那味道十分清淡,若不是近身之人自是無法察覺。」
親近?
展昭眉梢一動,這一回想,方才驚覺這一路之上,那寧盟似乎只與金虔說話,而且站得位置也特意避開自己,反倒與金虔頗為貼近,而自己竟是毫無警覺?!!
一個十字青筋從展昭額頭蹦了出來。
而某位遲鈍的從六品校尉人仍舊在盡職盡責的進行科學分析︰
「那香味,高雅清淡,卻又透出一□□惑,嗯……應該說是勾魂的感覺……沒錯,絕對是桃花香!」
「金校尉!」
「哈?」
「晚飯後多蹲半個時辰梅花樁!」
「誒?!」
*
其後幾日,這詭異的「中邪案」依然沒什麼進展,隔三差五就會有百姓報案,稱家中有人得了怪病,帶開封府派人去查探後,竟發覺癥狀與之前那些「中邪」之人一模一樣,雖然金虔在展昭寒氣壓力下,頂著半個神棍的名頭依葫蘆畫瓢為那些病人驅邪,可效果甚是不佳。最後不得不由金虔前去濟世堂邀請寧神醫出診。在「扇嘴巴」的粗暴療法後,各個「中邪」的病人皆順利恢復了健康。
而為啥偏偏要金虔去請?原因就是那位寧神醫脾氣古怪,目中無人,除了金虔之外,任何人,甚至是連展昭的面子都不給。
造成的後果就是,「寧神醫」的名號訓速度響遍汴京城內外,以火箭般的速度榮升成為繼展昭、白玉堂、金虔之後市井八卦最熱衷關注的對象。尤其是那一手「驅邪」絕招,更是令其聲名鵲起,大有趕超某位從六品校尉的「通鬼達神」名聲之勢。甚至還有人將「寧神醫」的形象描繪成門神用以裝裱大門來驅邪避災。
而為了偵破此案,開封府一眾精英被折磨的是焦頭爛額,單經過多方調查,中邪的緣由仍是無法尋得,唯獨的共同點就是所有「中邪」之人都曾是寧神醫的病人,所以說,此案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寧盟。
但經過展昭等人對其進行了十二個時辰密切貼身監視之後,發現此人平日活動路線基本就是「家——濟世堂——偶爾客串神棍」三點一線的作息,擁有完美不在場證明。而且此人與這些「受害者」之間,除了為其診病的唯一接觸點之外,基本毫無交集,更談不上作案動機。
最終的結果就是,此案陷入僵局。
*
「耶穌天神,總算快搞定了,累死咱老人家了。」金虔坐在曹記糖水鋪里,一邊喝著糖水一邊抱怨道。
「金虔你這幾日又要幫展大人查案,又要采辦年貨,當真是太辛苦了。」坐在對面的鄭小柳一臉同情又給金虔要了一碗糖水,安慰道。
「幸好年貨快買完了,置辦一個府衙的年貨,這工作量,可真不是人干的。」金虔感慨道。
「公孫先生昨兒還夸金虔你做的好呢,說給府里省了一大筆銀子!」
「那是自然,咱金虔出馬,一個頂倆。」金虔的一臉得意道,「不過,還多虧了那闢邪套裝的明星效應,否則還真沒這麼順利。」
「說起來金虔,府里好幾個兄弟都托俺問你呢。」鄭小柳向前探了探頭,「那闢邪套裝還有沒有富余?兄弟們也想買幾個傍身,你也瞧見了,最近這汴京城里中邪的人可是不少啊!」
「這個……」金虔有些為難,板著指頭算道,「采辦年貨已經用去了八十三個,再加上寧大夫驅邪用的那些計劃外的——庫存已經告急,加上前日展、咳,那個某人又忽然突擊檢查,把咱屋里僅剩的存貨給沒收了——」
「那咋辦?」鄭小柳焦急道。
「嘿嘿——」金虔擺了擺手笑道,「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狡兔三窟神龍擺尾,咱自然不會把存貨都放在一個地方,咱還選了一個絕對安全無憂的存放地點。」
「什麼地方能逃過展大人的眼楮?」鄭小柳奇道。
「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金虔端起糖水一飲而盡,「咱今晚就去取貨……嘿嘿嘿……」
鄭小柳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金校尉。」一個清冷嗓音從金虔背後傳來。
金虔回頭一看,只見一人逆光而來,容顏清俊,氣質冷冽,正是最近汴京城中最炙手可熱的寧盟寧神醫。
「寧大夫?」金虔頭皮一麻,騰一下蹦起身,「難道今日又有人中邪了?」
寧盟搖頭,坐到金虔身側,道,「寧某此來是特地尋金校尉的。」
「找咱?」金虔眨眨眼,「啥事?」
寧盟靜靜看著金虔半晌,直看得金虔都渾身發毛了,才慢悠悠道︰「這幾日金校尉身體可有不適之處?」
「不適?」金虔又眨了眨眼,「沒啊,咱最近是吃得飽睡得香,一百二十分的健康啊。」
「那——」寧盟頓了頓,「最近金校尉可曾遇到過什麼……怪人?」
「怪人?」金虔瞪著寧盟,心中暗道︰
最近咱認識最怪的人不就是你嗎?
話說這寧神醫到底是想搞什麼?莫名其妙跑到咱這來問東問西噓寒問暖,表情還這麼——
金虔一雙細眼在寧盟臉上打了個轉,竟是在那張十分冷情的面孔上瞄出了幾分「擔憂」的味道……
喂喂,有沒有搞錯啊,貌似咱倆不熟吧。
「咳,」寧盟似乎也覺自己有些失態,垂首輕咳一聲,從懷里掏出一個木牌遞給金虔道,「這件令牌,金校尉請先收好。」
「令牌?」金虔愣愣結果,定眼一看,是一個巴掌大小的桃木制木牌,正面雕有一個「桃」字,背面雕有一朵「桃花」圖樣,做工甚是細致,還隱隱散出桃花香氣,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高檔貨。
「這個,是送給咱的?!」金虔一臉驚訝。
喂喂,咱倆真的不大熟啊。
寧盟點頭,望了一眼金虔,起身道︰「還請金校尉隨身佩戴,緊要關頭或許能有幾分效用。」
還未等金虔反應,寧盟已經走到門口,臨行之時又微微提聲道︰「夜中,莫要出門。」
言罷,便匆匆離去。
留金虔和鄭小柳面面相覷。
「這寧神醫什麼意思?」鄭小柳問道。
金虔一邊把玩手中桃木牌,一邊搖頭︰「咱也不明白,反正是個怪人。」
鄭小柳想了想,又道︰「不過這人的確有幾分本事,要不金虔你這幾天晚上就老老實實呆在府里,別出門了。」
「出門?」金虔揣好木牌,翻了個白眼道,「咱晚上還有正事在身,哪里有空出門溜達?」
「正事?」
「沒錯,是事關民生大計的正事!」金虔一本正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