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
言禾坐在長沙發上，還是呆愣的。
戚泠下去給他拿東西了，他已經不知道該不該阻止。
他也忘了最初的堅持。
腦海里整合了一下相處的細節，又奇怪的能尋模到一些端倪。
戚泠從不讓他光著上半身在屋子里跑。
對他好的有點，太過了，但是細細想起來，又不太逾越。
他感覺不到戚泠對韓雪的愛慕之情。
門鎖聲微動，戚泠回來了。
言禾看他，臉上除了眼眶還有點紅，其余沒什麼兩樣。
戚泠將東西放桌上，去屋里給言禾把晚上要吃的藥拿出來，擺在紙巾上放他面前。
言禾順從吃藥。
戚泠坐的離他稍遠，兩個人保持著尷尬的沉默。
戚泠先開口︰「你，還好嗎？」
言禾看他︰「你剛才說的，真的？」
戚泠低頭，悶聲︰「真的。」
言禾揉了揉眉心。
戚泠轉身進他自己房間，不再出來。
言禾腦子里，還是一團亂，繞不出個頭緒來。
晚上戚泠給他念故事，言禾看天花板，想不出來該說什麼，就只閉眼睡。
戚泠給他關上門的時候，多看了言禾一眼，伸手關上了燈。
言禾心里有其他事，一晚上睡眠出奇的好，第二天醒的晚。
起來洗漱的時候，還迷糊念著早飯吃點什麼，一到冰箱面前，見著不是自己筆跡的紙條。
只有四個字︰回家兩天。落款是戚泠。
言禾生平認識的，且僅認識的基佬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上次東西寄錯地點的張歡歌。
昨天剛知道了，戚泠也算一個。
吃過早飯後，言禾撥通了張歡歌的電話。
那邊聲音有點模糊。
寒暄一陣，他問言禾是不是言靜有什麼讓他轉達，言禾支吾。
半晌，言禾實言︰「那個，昨天，有個男生對我，表白。」
張歡歌︰……
張歡歌︰「你也喜歡他？」
言禾︰「不不不。」
張歡歌︰「討厭？」
「不。」
言禾︰「我也不知道。我……沒喜歡過男孩……不過，他……那個……」
張歡歌︰「你是想問我關于同性戀的事？」
言禾︰「大概、算是……吧。」
長達一個小時的科普，言禾一邊听，一邊說不上來自己什麼心情。
最後張歡歌說整理點資料發給他。
張歡歌說的最後一句話言禾至今記得。
他說︰「這不是一條好走的路，不管你最後的選擇是什麼，你要想好。」
言禾在自家台式機上下載資料，點開一看，滿屏的關于男男那麼些事兒的科普，忍著尷尬，也看完。
下午走到外面去，陽光尚好，只是滿腦子都是戚泠那些話，那些事情，也沒關注過別人。倒是一路安穩，回了家也不覺得惡心。
晚上言靜難得來了個電話，言禾和她聊了會。
睡前言禾等許久，戚泠的電話沒有照常時間來。
而那頭，戚泠捏著手機在陽台上，不知道想什麼。
戚淑探頭來，兩人對視，戚淑神秘試探問︰「哥，談戀愛了？」
戚泠扶額，默默走過自己太過活潑的小妹。
一進房間，手機自己響了，戚泠差點沒把它扔地上。
接起來的時候，兩相尷尬，戚泠清了清嗓子︰「言禾？」
言禾︰「嗯，想說聲晚安。」
戚泠緊張︰「晚安。」
言禾︰「……晚安。」
掛了！
戚泠︰……
咖啡廳里。
尤素西問︰「所以他一說喜歡你，你就答應了？」
言禾搖頭︰「我們沒說到那麼多。」
尤素西︰「那是？」
言禾︰「他只是告訴了我這個事情而已。」
尤素西喝口咖啡，道︰「說下去。」
戚泠周末的下午回到言禾家，彼時言禾正坐沙發上看電視，戚泠換好鞋，兩人對視一眼，都不知道說什麼。
言禾︰「聊聊？」
戚泠︰「可以。」
戚泠換了條短褲，給自己泡杯茶，放茶幾上，雙手交握，略微低頭，道︰「有什麼就問吧。」
言禾︰「那個……你、沒喜歡過女孩？」
戚泠︰「沒有。」
言禾︰「你什麼時候……對我有那種想法的？」
戚泠︰「去年。」
言禾好奇湊近戚泠點，認真仔細問︰「我靠近你時，你、會有生理反應嗎？」
戚泠推開言禾，窘迫轉過頭，片刻後說︰「看什麼時候，有些時候，會。」
言禾愣了。
戚泠飛快瞥他一眼，又轉開眸子。
戚泠道︰「我也有事情想和你說。」
言禾︰「你說。」
戚泠︰「你不能像是以前那樣對自己，不要再逼自己，那樣對恢復沒什麼正面效果。我、如果我還住這里，我不會準你那樣了。」
戚泠抬頭正視言禾，點墨的眸，飛揚的眉鬢，言禾不由略微歪頭。
「什麼叫如果還住這里？」言禾問。
戚泠低頭，舌忝唇︰「如果你受不了我對你的心思，我就搬出去。」
言禾有點呆︰「哈、你會對我做什麼？」
戚泠狼狽︰「不會。」
言禾模了模鼻子，有點懂了，緩慢道︰「那個，這個事，我得有點消化時間，倒不是惡心你，也不會覺得不舒服。就是……我沒遇到過。
「還有酒吧那事，當時是別人叫我出去我就出去了的，這個事情不怪你，是我掉以輕心，只是一直不喜歡說自己做錯的事情，讓你內疚那麼久。這個事情，也改變不了，我希望你別再提起了。」
戚泠抬眼，直視言禾。
其中的專注情緒，隱忍的波瀾，言禾不太懂。
戚泠眼瞼微斂，長睫煽動，是個靜默姿態。
言禾忽然道︰「你很好看。」
戚泠睜圓眼看他，言禾笑。戚泠的心突兀隨著這個笑容開懷起來。
言禾從桌子下抽出一份紙質的資料，有點尷尬還是推給了戚泠，說︰「我一個長輩給的，你可能也不知道，看看吧，以後保護好自己。」
戚泠看著言禾的手將資料推給自己。
熱切地想緊緊握住那手。
他忍住了，只壓抑回答道︰「好。」
戚泠忍不住又去看言禾，深深凝視他。
卻又不敢太過放肆，轉了頭。
言禾不再倔了，他自己已經被戚泠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他自己也在想，如果他和戚泠……這個有沒有可能性？！
想是想不出來的，言禾幾天後就放棄。
生活上，總是有那麼些不同。
戚泠不再會像以前那樣對言禾勾肩搭背，也不會隨意踫到他，好像是有了什麼忌諱一般。
言禾在家里想隨意，有時候也會因為戚泠多幾分顧慮，比如，他真的再也沒有光著上半身在家里亂跑。
很多時候，言禾知道戚泠在看他，一轉頭過去，戚泠就挪開目光。
他們本來是最好的朋友，現在情況卻變得這麼……奇怪起來。
張歡歌明顯是不想他被戚泠帶上這條路的，而言禾，也不知道該不該上這條路。張歡歌說的艱難，言禾體會不了，但是戚泠對他的窺伺，對他隱忍的那種好，言禾卻是一天比一天更了解。
甚至戚泠的苦笑，戚泠的隱晦自卑，言禾比往日都多了很多理解。
言禾不喜歡戚泠隱忍神色，他還是喜歡他笑，戚泠一笑起來，那種飛揚的稜角，眉眼，都顯得桀驁，顯得開懷，他喜歡那樣的戚泠。
那樣不在乎大家眼色，帶著笑眼的戚泠。
一個月就悄無聲息過去，言禾不提這事情，戚泠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照常生活。
言禾已經知道了他想要知道的所有關于戚泠感覺的小細節。
問無可問。
好奇過的問題，比如。
生理反應會硬嗎？當時言禾睡得迷迷糊糊，戚泠在一邊尷尬得不行，他好像很久之後听見戚泠嗯了一聲，也可能沒有。
對其他男生什麼感覺？戚泠說，就是同學，沒什麼特別感覺。
有過男朋友嗎？回答，沒有。
有一天戚泠反問一句，你問這麼多，是想和我試一試？
言禾不知道怎麼回答，假裝睡著。
後來也是沒想著還有什麼可問的，就從那天開始打住。
醫生給的反饋是言禾比以前好多了，言禾的藥，戚泠也不再上鎖，放客廳里，只是有時候言禾會看著戚泠稱重來看藥劑量是不是對的。
言禾這種時候往往當做什麼都沒見著。
女孩中開始漸漸流行起一本漫畫書，叫絕愛。
還挺招女孩子喜歡，看哭了一個又一個，已經找不出是誰帶到班上的。
言禾那天拿著翻了翻，下意識想去看戚泠，忍住了。
語文課代表是個小軟妹，問言禾︰「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你哪天喜歡上男生怎麼辦？」
言禾語塞，他想象不出。小軟妹的眼側還殘留著哭泣的紅。
暗戀小軟妹的男生過來酸一句︰「別看那麼惡心的書了，有誰會那樣啊？」
剛好走過來的戚泠腳步頓了頓，言禾看他，他面不改色走了過去。
有幾個要好的男生也圍過來，就著如果發生在自己身上一定會有惡心、不舒服的感覺，談論了半天。
戚泠坐的不遠，就安靜低頭拿筆寫寫劃劃，全然不在意。
談論到一個點上，言禾打斷︰「喜歡你你想打別人是不是太暴力了？」
那個男生搖頭，一臉不舒服的表情說︰「你不覺得想想就很變態嗎？」
言禾不解︰「不。」
男生看言禾一眼，大膽問︰「話說，你在英國的時候，有男生說過喜歡你嗎？」
言禾支吾︰「英國人，我見過這種。」
大家以為是默認了。
追問︰「那個人怎麼樣，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癖好的？會不會一看就不一樣？」
言禾默了片刻。
「說實話，我覺得他，沒有不正常，還、挺好看的。」
不遠處戚泠挑眉看了他一眼。
眾人起哄︰「然後呢？然後呢？」
言禾︰「沒了。」
言禾坐下，戚泠漫不經心低聲問︰「在英國的時候有人給你表白過？」
言禾︰……
言禾反問︰「他們那麼說，你不會覺得不舒服嗎？」
戚泠垂眸。
鈴聲響起。
戚泠聲音夾雜在刺耳的鈴聲中︰「不會，我以前喜歡的人，就覺得我惡心。」
這句話和上課鈴達到了一致的效果。
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