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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二節 自學

離開寶堂庫房後,齊墨鶴並沒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在朱明學堂內漫無目的地走著。周圍行人來往匆匆,並沒有什麼人注意到這個心事重重的少年拾物。兩名學堂子弟夾著書本邊走邊聊,一個說昨天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那些鐘都響了,往常那些鐘可是怎麼敲都不響,另一個說,誰知道,你看到昨天寵堂那個方向那道光沒有,肯定是有大事發生了。

齊墨鶴腳下微微一頓,偷偷跟上了兩人,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偷听對話,可惜那兩人聊來聊去都沒有重點,顯然也不知道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齊墨鶴跟著他們走了好一陣,等到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走到了一處陌生的地方。眼前是數棟精致的小樓,那些小樓俱是朱梁翠瓦,高敞軒朗,小樓彼此之間攢在一起,好似湊成了朵花的形狀,齊墨鶴看向其中一棟小樓的門楣,只見那上頭掛著牌匾,寫著古樸秀氣「珍書閣」三字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不經意間竟然來到了書堂。

書堂雖然是朱明學堂八堂之一,但是其中的珍書閣乃是向全學堂人包括拾物都開放的大眾藏書館,齊墨鶴想著再跟也沒意義了,自己既然要實現陸無鴉當上煉器師的夙願,不如順便進去找一些相關的書籍先看起來、學起來。打定主意,他便干脆地把昨晚那樁無頭官司給放下了,信步進了其中一棟小樓。

據傳這珍書閣乃是根據七十二龍盤八卦方位排布,是座上下共三層的八角形建築群,听說地下還有兩層,但是一般學生並不能入內,所以對外仍是說三層七部,這七部分別是書、冊、帛、刻、音、乩、雜,剩下一部也即八卦的最後一卦既是書堂先生們的辦公之地和公用的會客、會談場所,其中據說也藏著通往地下二層的進口。

顧名而知義,這座藏書館是根據記載內容的載體來區分藏書室,比如書便是說記載在紙上的典籍,書室里多數是較近年代的著作;冊則是竹編文書,冊室里多是一些久遠年代之前的前人著作;帛並不很多,帛上記錄的一般也是比較久遠之前的東西,由于那個年代還沒誕生紙,這種材料通常只有非富即貴之人才能使用,所以並不適合用于記錄學術體系,這一室內收藏的東西多數是記錄了一些煉器傳承中的大事或是相關信息的紀念物,像是某某煉器師贈送某某煉器師表達情意的禮物之類,歷史價值遠大于教學價值,當然,也不排除有帛器留下的可能,朱明學堂帛室里的確有一塊鎮室之寶,里頭大有乾坤;至于刻室,很顯然就是收藏了需要通過「刻」這個動作才能記錄下來東西的載體,比如龜殼啊、石碑啊、玉雕木雕等等;音室里有很多琴譜、咒器和其他能發聲的煉器;乩就比較特殊,只是一間空蕩蕩的房間,有人進去看到了一間沙室,有人進去看到的是一副棋盤,總之要得到里面的知識,除了要有悟性也要有運氣;雜室里頭的便顯然是除了以上六類以外剩下的其他不好分類或是還沒弄清楚怎麼使用的「書籍」的存放點了。七部里頭又各自分了兵、甲、飾、衣、藥、寶、書、寵八堂所對應的材料,尋找起來還是比較方便的。

齊墨鶴進入珍書閣的時候,里頭已經有不少學生在閱讀書籍。書館靠窗的區域擺著數排桌子,每張桌上都放置了筆墨紙硯。此時春光融融,天氣晴好,不少學生正在桌旁看書寫字,沒桌子佔的那些人有的直接坐在地板上看書,有的趴在梯子上看書,還有人懶洋洋地躺在空中掛著的繩索上,伸出一只腳一蕩一蕩,看起來悠閑得很。齊墨鶴親眼見到一個想要拿到三層高處書籍的學生,輕快地拉著空中懸垂下來的繩索擺蕩而上,很快就落到了想要的書架旁。

齊墨鶴心里不由暗嘆,朱明學堂果然了得,這些煉器師不僅能煉器,看來在武技上也頗有造詣。他此時遠還沒到要專攻哪門的程度,只想著找一些基礎知識先學起來再說,所以進得是書室。在門口順利地押了自己那塊「山寨」拾物身份牌後,齊墨鶴得了指點,在最下面的一排書架上找尋起自己想要的內容來。宗鑄《器說》、白石真人《煉器要訣》、佚名《器物學》、緋夫人《煉器入門》……齊墨鶴一口氣抽出了十來本書,挑挑揀揀,選了三本,一本《器傳》講煉器發展史,用來了解兩百年來世間煉器之道的發展,一本《煉器入門》學基礎概念,還有一本《十種簡單煉器法》學基礎操作,然後想了想,又留下了宗鑄的《器說》便把其他的都放回了原處。

旁邊有個不認識的錦生看到他挑選的書本不由笑出聲來,大概是因為這些書籍在他們這些正式學徒眼里看來無異于給幼兒啟蒙的《三字經》《千字文》之流,齊墨鶴自己卻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于煉器一道,他本來就是個初初開始學走路的幼童,而且他向來都認為,越是博大精深的學問,打基礎就越是重要。貪多嚼不爛,貪快學不好,陸無鴉還很年輕,尚有很長的路可以走,這個時候步子放慢點,將來方能走穩、走快一些。

借完這些書後,齊墨鶴想了一下,又去冊室里翻了些古鼎圖譜,他覺得靈寶閣那尊鼎可能有些問題,他甚至有種感覺,那或許並不是陸無鴉的東西。陸無鴉是那樣一個戒心極重的陰郁少年,他把自己最看重的東西都塞在自己床底下的箱子里,不太可能單單漏了一尊鼎在外頭,只是如果鼎並非陸無鴉的,又怎麼會出現在他的靈寶格內呢?齊墨鶴思來想去,打算尋根溯源,先把那尊鼎的來歷找出來再說。無奈他翻看了數卷古圖譜,卻沒有一卷里頭有類似那尊古鼎的鼎爐介紹,最後只得抽了兩卷沒看過的圖譜帶回去。此外,齊墨鶴又借了冊講述近兩百年時局變化的史書和一本介紹朱明學堂的冊子打算給自己補補課,以免出去一開口就漏了自己是個古人的馬腳。

登記完借的書出去的時候,齊墨鶴剛好跟一個急匆匆跑進來的女學生迎面撞了一下,齊墨鶴手里捧著的書本竹簡頓時灑了一地。

「對不起對不起!」對方急急忙忙道了歉,匆匆撿拾起書本還給齊墨鶴,然後又匆匆跑走了,也不知道在著急什麼。

齊墨鶴回到宿舍的時候,林茂正坐在凳子上,愉快地吃著什麼東西,小臉上粘得到處都是糖渣渣。齊墨鶴無奈地搖搖頭,正想著要找個手巾給他擦下,推門進去了才發現屋子里還有兩個人,一個是他已經見過的麻生鐘清懷,還有一位是個白眉白發的老人。

見他進來,鐘清懷便微笑著站了起來說︰「你回來啦,我們是來探望林茂的,這位是……」說到這里卻頓了一下,似乎有些卡殼,旁邊那慈眉善目的老人便自己接口道︰「我是林茂一位遠房長輩,特地過來看看小家伙。」

齊墨鶴上下打量這老人,老人穿一身樸素的灰布衣服,滿臉慈祥的褶子,看起來跟市井平民家的老人家沒什麼區別,獨獨那一雙眼楮卻好似充滿了力量,猶如星空一般深邃。一般人如果看到了或許不明所以,但齊墨鶴本是上等靈修,哪怕此時修為全無也可以一眼看出這位老人實力絕非尋常,恐怕是位靈修大能。他重生雖然不久,卻早已經發現林茂的身世多半有些說道,這從他先天不足卻能在學堂謀得個拾物的位置以及清懷、養懷等人都對他多有照顧便看得出來,只是不知眼前這位老人又是什麼身份,來此地作甚。他心念電轉,面上卻未表現出來,只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道︰「陸無鴉見過前輩。」

老人剛才想是也在打量齊墨鶴,此時便伸手將他扶了起來道︰「不必見外,老朽還要多謝你平日里對小茂的照顧呢。」

林茂在旁邊嘰嘰喳喳說︰「爺爺爺爺,黑鳥他對我可好可好啦,就是平時有那麼一點點……嗯,就一點點的嘮叨。」他伸出兩個手指比劃著「一點點」的距離,覺得大了又稍微往下壓了一點,天真無邪的小臉上滿是笑容,叫人看了不由心生憐惜。齊墨鶴不知道林茂的父母何在,但推測多半已經不在了,他這樣的先天不足,如今年紀尚小還沒什麼,將來長大了卻是注定一生坎坷,所以齊墨鶴已經想好了,將來能幫必定幫他一把,斷然不能讓人欺負了林茂去。然而世事多變,許多事情卻不是齊墨鶴此時能夠預料到的,林茂後來走的道路以及兩人之間的恩怨糾葛在此時尚不過是土里的種子、天地間的水汽,尚要醞釀許久才有化為參天古樹或是疾風暴雨的一天。

時間回到現實,那老人點著林茂的小鼻子道︰「你這小家伙,他可不是嘮叨,他那是關心你呀。」

林茂小嘴一噘說︰「我知道的啦,我又不是笨蛋,哼!」說著跳下椅子習慣性地撲到齊墨鶴懷里撒嬌,惹得清懷等人都不由得笑了起來。

清懷似是無意道︰「對了,陸無鴉,听說昨天你偷偷跟人出去玩了?」

齊墨鶴愣了一愣,便听清懷接著說下去道︰「哦,當時學堂里剛好出了點小事,林茂本來要過來找我听故事,我就沒能顧得上管他,他說你那會也正好把他甩下了,對我好生發了一通脾氣,這不,今天我趁著這機會巴巴地跟來道歉了。」

清懷雖然說得自然,齊墨鶴卻听得心里一驚。從清懷的話里,齊墨鶴听出林茂昨日並沒有將自己交待的話傳達給清懷知道,而清懷口中的小事也根本不可能是小事。聯想到剛剛那兩名學堂子弟聊天的內容,清懷來這里,多半是有試探之意。昨天那個地方到底封印著什麼?他是暴露了嗎?不,如果是的話,清懷就不可能是這個態度了,所以恐怕是……那塊丟失的身份牌惹的禍,而且出于某種原因,清懷他們還不能確定身份牌的主人。

想到這里,齊墨鶴謹慎地回答道︰「倒不是甩了二茂跟什麼人玩去了,為的前日里商陸先生收了我一塊黃,說把錢放在了靈寶閣,所以我送完貨去走了一遭,回來遲了一些。」他賭靈寶閣里頭的靈寶格是私人領地,喬單又為人機靈,就算清懷此時問上門去,或許也曉得該怎麼回答。

果然,清懷听了笑著道︰「原來如此。」他來之前已經跟養懷打听過,知道前日商陸的確從陸無鴉這里收了塊黃,而且此時……他看向齊墨鶴的腰際,寫著拾物陸無鴉的腰牌好好地掛在那里,再真沒有。雖然此時手頭沒有「讀石」,清懷也已經信了大半,再看齊墨鶴,神情便放松了不少。

「咦,你是想學煉器嗎?」看見齊墨鶴手里拿著的書,清懷不由問道。

齊墨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書,大大方方地放到桌上說︰「煉器之道博大精深,能有機會學習的話自然最好,我現在只是自己借書看看。」

白眉老人伸出手道︰「都借了哪些書,可否借老朽一觀?」

齊墨鶴有些意外,但還是將那幾本基礎書籍遞給了他。

老人翻看片刻,只留下了《器說》道︰「這幾本書的內容固然淺顯但為著易讀簡化了不少煉器的根本原理,拿來打基礎恐有空中樓閣之虞,初學者如果照著學習,收益不大。」

齊墨鶴有些失望,他挑了半天,也曾反復比對,沒想到還是挑錯了書。老人又道︰「如果你真的有心學習煉器之道,過幾日,老朽倒是可以讓人送些得用的書來給你。」

齊墨鶴吃了一驚,清懷也是睜大了眼楮來回看著兩人。

這時林茂在旁邊也叫了起來道︰「我也要學煉器,我娘說了,我將來也是要當煉器師的,我……我娘和我爹都是好厲害、好厲害的煉器師的!」

他這話一出,老人的臉上便露出了有些憂傷的神情,他伸出手來,輕輕模了模林茂的小腦袋說︰「好,也給你送一份。」他道,「過些日子,學堂會有告示出來,如果你們真的想學習煉器,不妨多加留意。」他說著,站起身來,「天色也不早了,今日老朽便就此告辭。」他看向齊墨鶴,眼神里好似有什麼深意,齊墨鶴不由得便升起了些許戒備。然而,那老人只是笑著拍了拍他的手便離開了。隨即清懷對齊墨鶴和林茂禮貌道了別,帶著滿月復的震驚也走了。

一直到兩人走出了很遠,齊墨鶴才想到問︰「剛剛那位到底是……」

林茂說︰「那個老爺爺呀,他說跟我娘有師徒之誼呢,嗯,他說他姓吳,叫吳……吳為什麼的。」

齊墨鶴皺起眉頭,為什麼這個名字這麼熟悉,姓吳,吳……為?齊墨鶴的眼神停留在剛剛擺在桌上的《朱明學堂考》上,那本冊子很薄,他記得翻開第一頁便是如今學堂各位先生講習的名字介紹,齊墨鶴走上去,一把將書翻開,結果一眼便看到上面寫著︰山長無為老人。

齊墨鶴腳下一個踉蹌,什麼姓吳,那是無為老人,朱明學堂的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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