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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九節 靈寶閣

齊墨鶴睜開眼楮,天光將明未明,柔軟又繾綣多情。他慢慢地清醒過來,當神智完全恢復的一剎那,猛然坐起身來,緊張環顧四周,不敢相信。

這里是……他和二茂的宿舍?他不是……不是……齊墨鶴飛快地看向自己的手,無論左手右手,從手掌到手腕到手臂,絕沒有一絲不自然的痕跡。他明明記得自己在那湖心小島的奇怪無人屋中被一塊無名碑里冒出的邪物所侵襲,甚至他還記得那種撕心裂肺的燙痛,那麼後來呢?他怎麼會回到了自己屋里,是有人救了他?到底後來發生了什麼?

齊墨鶴跳下床,猛然奔到二茂床邊,二茂還睡得「呼呼」的,表情平靜得跟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齊墨鶴推他︰「二茂,醒醒、快醒醒!」

二茂煩不勝煩地嘟噥︰「別、別吵!」拼命想要把頭往被子里鑽進去,齊墨鶴卻不肯放過他。如此堅持不懈地喊了好一陣子,二茂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楮。

「是你啊,黑鳥……干嘛啦!」二茂發出不滿的抱怨,「今日我們輪休,不用上工的,你……你別吵我啦!」

齊墨鶴眼看著他又要睡了,趕緊伸手給他扒開眼皮說︰「二茂,你看看我,我昨天怎麼回來的,是誰送我回來的?」

二茂的眼皮直往下墜,勉強又看了齊墨鶴一陣說︰「啊你……你回來啦,你昨天不是跟……那誰出去玩了嗎,我怎麼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別吵了,我要睡覺!」說完,這次干脆頂著被扒開的眼皮就打起呼嚕來了。齊墨鶴一松手,更是「哧溜」一聲整個人鑽進了被窩里。

跟人出去玩了?然後自己回來的?齊墨鶴心中疑惑重重,慢慢直起腰來。難道昨天所有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幻化成紫菀的黑環人面鳥、有著奇怪屋子的湖心島、還有那無名碑中伸出來的鬼手……對了,脖子上的傷。齊墨鶴記得自己昨晚應當受了重傷,然而伸手模到的卻是一片平滑的肌膚。他快步走到鏡子前面仔細查看,過了許久方才能夠看到自己的脖子上留著一道橫貫了脖頸、鎖骨的細長的白線,然而,也只是白線而已,傷口早已不見了。

究竟是夢?是幻?是真。

齊墨鶴忽然想起來什麼,猛然跑向外間,陸無鴉的鐮刀就靜靜躺在桌邊,鐮刀的刀刃只剩了一半,另一半就像是被融化了一般,不見了,只留下了一道不甚整齊、略帶褶皺的斷口證明了昨晚發生的一切不是夢!

齊墨鶴皺著眉頭坐在椅子上,直到二茂起來還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

二茂打著哈欠出來,看到齊墨鶴有點吃驚,說︰「咦,你回來了?」齊墨鶴抬頭看他,二茂又道,「你昨天送完東西不是跟人出去玩了嗎……跟那個……那個……」末了,他有些困惑地看向齊墨鶴,「跟誰來著?」

齊墨鶴心里「咯 」一聲,試探著道︰「紫菀?」

二茂愣愣地重復了一遍︰「紫菀?紫菀是誰?」竟然不記得自己昨天口口聲聲喊的師姐了。

齊墨鶴又道︰「我昨晚就回來了,你沒見著?」

二茂說︰「沒啊,我睡的時候你還沒回來呢,黑鳥你昨天到底上哪兒玩去了呀,都不帶我一起!」口氣里頗多抱怨之意,不像是作假。這便很有問題了,齊墨鶴覺得,如果不是二茂的腦子又出了問題,那就是有人對他的記憶動了手腳。會是誰呢?

二茂又說︰「咦,你的鐮刀怎麼了?」

齊墨鶴看了一眼桌上說︰「不當心弄斷了。」

二茂說︰「怎麼那麼不小心,你再去找管教先生領一把吧,不過要賠錢的。」

齊墨鶴收起煩亂的心緒,溫言道︰「這把鐮刀是我自己的,賠是不用賠,但是它有特殊意義,我想修好它。」

「能修啊。」二茂說,「你去拜托寶堂的師兄師姐們就好了,應該有人肯幫忙的,上次我的藥鋤壞了,就是寶堂的師姐幫忙修好的呢!」

二茂這隨口一句話卻點醒了齊墨鶴,他站起身來急急道︰「我現在就去!」

「哎,你帶我……」二茂話還沒說完,齊墨鶴已經著急沖出去了,「怎麼變得那麼性急了呀。」二茂嘟噥道。

拜昨天做拾物干活的功勞所賜,齊墨鶴已經對朱明學堂各個區域有了個初步了解,他此時便要進內堂去,卻不是去找寶堂,而是打算去兵堂。寶堂的主業是制造各種生活器具,就二茂眼里看來,陸無鴉的鐮刀斷了,去找那里的學生修是最合適的,然而齊墨鶴卻知道自己手中所持的陸無鴉的鐮刀並不是一件生活用品,而是一柄神兵。

這麼一想,齊墨鶴的腳步卻又慢了下來,他忽然不是很確定這樣大喇喇地把鐮刀帶去兵堂是否合適了。這是一柄被封印了的神兵,或許背後有很多故事,就像陸無鴉的「回去報仇」四個字一樣,如果他就這樣貿然前去……齊墨鶴的腳步停了下來,他想了又想,忽然想到了一個人,清懷。兵堂學徒輔助學系斫磨的麻生鐘清懷,他和林茂的關系不錯,沒準肯幫忙,而且這個人看起來人品不錯,或許不會生出事端……

齊墨鶴這麼一想,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他轉而向靈寶閣走去,既然是請人幫忙總要帶上報酬,前日商陸給的那些元靈幣和中品靈石剛好可以派上用場。

那日商陸收走齊墨鶴的黃後,齊墨鶴並未馬上去靈寶閣確認,一來是當時比起確認報酬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他要盡快了解陸無鴉的身份背景;二來也是他怕養懷他們跟在他身邊,看出他不會使用靈寶格,那就糟了。此時沒人跟在他身邊,齊墨鶴便再無顧忌。

給拾物們提供服務的靈寶閣在離齊墨鶴宿舍不遠不近的地方,齊墨鶴走了約莫半柱香不到的時間就到了。那是一進繁花盛開的暖融融的小院子,里頭有一棟雙層小樓,看起來不是很大,卻容納了幾百名拾物的財物和貴重品。齊墨鶴走到院子里頭才想起來一件事,他的拾物身份牌在昨天的奔逃中弄丟了,不知道這樣還能不能開啟自己的靈寶格。

半是忐忑不安地走進掛著「靈寶閣」金字招牌的樓內,半人高的櫃台後頭站著名青年男子,這男子看來二十左右,生得十分親切和俊美,便是不笑亦帶三分笑意,見到齊墨鶴進來便主動招呼道︰「日安!」

齊墨鶴趕緊回了禮道︰「您好,我想來取東西……」他頓了頓,還是如實相告道,「但是我的拾物身份牌昨日不慎弄丟了,不知……」

那青年听了卻笑了一笑,沖齊墨鶴招招手,示意他過去。齊墨鶴莫名其妙地湊過去,他便壓低了聲音道︰「可是丟在了內堂?」

齊墨鶴愣了一下︰「內堂?」

那青年揚起一邊唇角,將話補全了道︰「可是賣給內堂的人用了?」

齊墨鶴疑惑地看著那青年,仍然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青年卻誤會了他的意思,忙說︰「沒事沒事,我懂的。」他說,「老樣子,三十個元靈幣給你做塊一模一樣的,除了材質,一應功能皆有。」原來這朱明學堂內所有人包括拾物都有的身份牌材質是種出產甚少的上佳礦石,具有很好的融合及催化作用,不少內堂子弟制器煉器時都想要用它,然而手頭卻沒貨,因而就把腦筋動到了身份牌上。然而此間所有人進出學堂各區或是租借器物書籍都需用到身份牌,內堂的重點區域又比外堂要多一道驗明材質的手續,故此假冒不得,所以不知從何時起,就有聰明人把腦子動到了外堂拾物的身份牌上。

論材質,內堂外堂身份牌是一種礦石,論純度,外堂的自然比不得內堂,但架不住外堂拾物需要送物,身份牌還兼具地圖效果,老大一塊,跟個板磚似的,就有了個優勢是量足。量足了再經過多道提純手續,勉強也能一用,故此常有些拾物私下里把身份牌賣了換元靈幣來補貼家用。

那青年勾了齊墨鶴的脖子道︰「你多少錢出的手?讓我猜猜,可是兵堂老五收的?他那兒價不錯,你這一塊牌子至少賺了五十個元靈幣,到我這兒做花三十,你還能淨賺二十,不然讓管教先生知道了,罰禁閉、罰工錢不說,光是補做一塊就得一百個元靈幣,你算算是不是不劃算?」

齊墨鶴哪里知道小小一塊身份牌還有這麼多門道,不由得有些茫然。青年卻以為他還在猶豫,忙道︰「咳,這樣吧,看在咱倆關系不錯的份上,我給你打個折,只收你二十七,再低可不行了,我這用的也是翼望山的好礦,包管跟原物一模一樣!」

齊墨鶴正在想陸無鴉跟這人關系真的不錯麼,他倆是怎麼認識的,這人又叫什麼,青年那頭已經一拍板道︰「行了行了,我算是怕了你了,一口價,二十五,再低我可不賣了,要不是我家中還有病人急等用錢,我也不至于做這個生意,快把你名字報來!」

齊墨鶴終于听出來了,陸無鴉哪里是認識這人,不過是對方做生意慣用的套近乎口吻罷了。略想了一想,齊墨鶴點點頭︰「行,那我要一塊」。

那青年手頭早就備了不少未掛名的身份牌,齊墨鶴報了名字,不過片刻間一塊嶄新的身份牌便出爐了。齊墨鶴仔細端詳一番,就他肉眼所能辨別的部分,果然與之前那塊毫無差異。

那青年說道︰「怎樣,我早說過了,我們這兒的手藝可不是隨便哪兒能比的,像是內堂西四的靈寶閣也做這個,質量可比我們這兒差得遠了,不是我喬單胡吹,我這塊身份牌除非經寶堂的‘讀石’辨別,一般人就算是學堂專做身份牌的普通工匠都未必能一眼看出破綻來。」

齊墨鶴也看出了這是個好物,趕緊收下了道︰「多謝,不過我手頭沒帶錢,我現在就去靈寶格里取錢,馬上給你。」

喬單笑道︰「不妨事,那你自己上去吧。」

齊墨鶴還沒打開過自己的靈寶格,更不知道陸無鴉的靈寶格在哪里,但是如果他就此向喬單發問就顯得太過可疑了,因此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自己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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