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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進行得很順利。

左時等在手術室門外的角落里, 在長安被推出來之前幾乎沒怎麼動過, 也不跟人說話。

他的不安太明顯, 不想讓任何人看出來。

長安出來的時候, 意識是清醒的, 只是眼皮打架,看起來非常疲累。他立馬沖過去,伏在床車邊問她︰「長安, 你怎麼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她眼楮眨了又眨,嘴唇輕輕動了動︰「我很好……有點困。」

駱敬之跟在床車旁邊, 摘了口罩, 接話道︰「困是麻藥的作用, 今天一整天可能都會這樣, 白天盡量不要讓她睡,睡著了也要叫醒。」

左時看了他一眼, 長安聲音輕弱地叫︰「敬之……」

他上前一步,握了握她的手︰「我在這里。」

「謝謝。」

她吐字很吃力,但情真意切,眉眼彎彎的,像是在笑。

他也笑了笑,想說點什麼,但最終只是簡單地囑托︰「好好休息, 晚點我再來看你。」

他還有手術記錄要寫, 後面緊跟著還有兩台手術要做, 沒辦法陪在她身邊,只能眼看著電梯門在面前關上,左時陪著她消失在門的那一頭。

他怔怔地站著沒動,直到身旁有護士叫他,才回過神來︰「嗯,走吧。」

長安躺在病房床上吸氧,每次剛剛閉上眼想睡,就被左時叫醒︰「囡囡,看著我。」

她的眼楮是五官里最美的部分,睫毛又長又卷,困倦的時候雖然沒什麼神采,但也像洋女圭女圭一樣可愛。

他看她好像看不膩,可她有小小的不滿︰「我好想睡……」

「不能睡,跟我說說話好不好?」

雖然不想听駱敬之的話,但他畢竟是醫生,他們現在是遵醫囑。

「那你給我講故事吧。」

「好,你想听什麼?」

「想听你以前的事。」

她戴著氧氣面罩吸氧,聲音甕甕的,有點低沉沙啞。

左時很有耐心,只要她願意听,過去十年他在海外的經歷有一籮筐故事,給她講多久都沒問題。他只是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慶幸——她還好好的,從手術台上平安歸來,又是健健康康的好姑娘。

傍晚麻藥的效力過去了,長安開始感覺到傷口疼痛,開始還皺眉咬牙忍耐,後來大概感覺越來越明顯了,不自覺地掉了淚。

左時的心又揪起來,本來以為熬過手術那一小段時間就沒事了,沒承想還有這樣的階段,頓時又產生了不好的聯想,連忙按了呼叫鈴。

值班的醫生很快趕來,問清楚情況,雖然覺得問題不大,但因為駱敬之特別交代過,所以還是很快就把他本人給叫來了。

駱敬之剛剛結束一天中的第三台手術,由于連軸轉,整個人已經非常疲累,但一听說長安不舒服,連水都來不及喝一口,就跑到病房來看情況。

左時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將他推到牆邊︰「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她為什麼疼成這樣?」

駱敬之眼楮里布滿血絲,聲音也緊繃著︰「你不放開我為她做檢查,讓我怎麼回答你?」

「你休想再踫她!」

「左時。」陳玉姣這時也上前拉住他,「你先別沖動,讓他看一下長安。」

她畢竟做過很多年護士,病患術後的癥狀也見得夠多了,長安又是她的女兒,她知道長安對疼痛的耐受度比較差,這樣的反應未必就是傷口有什麼不妥。

左時這才松開手,駱敬之上前問長安︰「長安,很疼嗎?」

她點頭。

他悉心為她檢查,確定傷口沒有問題,應該就是麻藥的藥效過了,她對疼痛非常敏感,才會有這麼大反應。

他無法給她太多實質的幫助,這種情況只能讓她自己挺過去,今晚之後應該就會好很多。

長安額上冒出細密的汗珠,發絲都被汗水浸濕,秀氣的眉毛緊緊擰在一起,無聲訴說她正遭受的病痛。

她這樣的神情駱敬之其實很熟悉,以前他每次欺負她,她費心忍耐時就是這個樣子。

原來她真的這麼怕疼,過去三年……她到底承受了多少?

就因為愛他,所以他給予的疼,她也願意忍。

「左時,我疼……左大哥……」

她又嚶嚶地哭起來,臉卻只偏向左時的方向,孩子似的向他撒嬌。

左時捧起她一只手放到唇邊輕吻,低聲安慰著,其間只抬頭忿忿看了他一眼,其實沒有太多表情,但駱敬之知道,那是一種怨懟,仿佛提醒他,這樣的疼又是拜他所賜。

他抿緊唇,腮後有酸楚滋味,不知從哪里涌上來。

是啊,是他讓她疼,一直都是他。

入夜,他換當晚值班的醫生回去,自己留下來值班。

高薇出現在他的值班室,另一位小醫生很識趣地避了出去,她開門見山地說︰「你好像忘了我今晚約了你去我家吃飯。」

他手中寫病歷的筆頓了頓,略一挑眉,說︰「我沒有答應要去。」

「是嗎?你以前跟殷長安約會也這麼隨心所欲?還是說因為給人家做了手術,放心不下,所以要守到天亮?」

他知道她總有辦法探听清楚他的一切動態,也不辯解,只說︰「長安術後疼痛很明顯,我不放心,留下來看看情況。」

反正回家也一定輾轉難眠,不止是長安,任何一個術後病人狀態不好,他都不能安枕。

剛剛他又去看過長安,困倦終于戰勝了疼痛,她已經睡著了,陳玉姣留在病房里陪夜。

他也終于能夠靜下心來,做點別的。

高薇諷刺地笑了笑,笑過了,才在他身旁坐下︰「敬之,今天是我生日。」

他這才完全停筆,扭頭看她︰「今天?」

她把手機上的日歷翻出來給他看,那個日期曾經對他而言很熟悉很重要,然而不知不覺中,也只得落入時光長河中的浪花一朵,音滅聲消。

他感到抱歉,想要彌補也已經沒有辦法,只能說一句︰「生日快樂。」

高薇搖頭︰「我不快樂,敬之,這麼多年了,你快樂嗎?」

他答不上來,連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熬過了疼痛,長安康復很快,立馬就能出院了。

左時蹲在床前幫她捂暖了腳才給她穿上襪子,仰起頭說︰「天涼了,最近一定要注意保暖,出門不能不穿襪子,知道嗎?」

長安點點頭。

左時的手掌攏起來,輕輕在她胸口踫了踫,問她︰「還疼不疼?」

「不疼了。」她自己低頭看了看,「就是有個疤,看起來好丑……」

「我看看。」

反正她要換掉病號服,干脆大方地解開衣扣,露出胸口白色的敷料紗布。左時幫她輕輕揭開紗布表層,縫合的傷口像猙獰的小蟲,要完全長好大概還要點時間。

但他並不覺得丑,手指在周圍的皮膚流連,低下頭在她美好的曲線上落下一個吻。

他的手指和嘴唇都很暖,但長安的身上還是起了一層栗,害羞地縮了縮肩膀︰「是不是好大一股藥味?」

他搖頭,又在她身前蹲下,握住她的手,鄭重道︰「長安,我們生個孩子吧。」

見她愣住,他又說︰「你做手術之前不是問我,有什麼想做的事情嗎?其實那時候我就想跟你說的,怕你胡思亂想更覺得害怕,就沒有提。」他撫模她柔軟的胸房,「這個地方,不止是我喜歡,還要哺育我們的孩子的,寶寶也會喜歡。」

就算留下疤痕,也絲毫不會影響愛她的人對她的觀感,怕的是留下遺憾。他知道她一直想做媽媽,很奇妙的,愛上她以後,他也想做爸爸了——做她孩子的爸爸。

他這個突如其來的建議,不止是長安反應不及,站在病房屏風外的駱敬之也被震得幾乎站立不穩。

長安呆呆地看著左時,好像還不敢相信听到的話就是她理解的那樣,有些結巴地說︰「我……生我們的孩子?可是我……有病,對寶寶不好的。」

他搖頭,握緊了她的手道︰「長安,你听我說,你出生的時候是健健康康的,寶寶的出生就會跟你一樣。然後等他生出來,我們一起好好照顧他,他會聰明上進,跟你一樣善良可愛,但是不會再得病了,知道嗎?」

她似懂非懂,但已經有眼淚涌出來,啪嗒啪嗒落在他手背上。

他用拇指幫她揩淚,笑問︰「傻瓜,又哭什麼,你不願意?」

「我願意的,我願意……」她忙不迭地點頭,伸手抱他,「我還以為,我永遠都不能做媽媽了……」

他把她抱進懷里︰「你一定是個好媽媽,不過以後在寶寶面前可不能這麼愛哭鼻子了。」

長安笑起來,又哭又笑地靠在他懷里,听著他的心跳。

咫尺之遙的駱敬之黯然轉身,他知道長安今天出院,本來是想來看看她的,如今看來已經沒有必要了。

他在門外走廊遇到同樣也是來接長安的陳玉姣。陳玉姣本來想問他怎麼不進去看長安,但隱約听到長安的笑聲,就猜到左時應該也在病房里。

她只得說一句︰「敬之啊,長安今天就出院了,這回謝謝你。」

「應該的,你們肯讓我來為長安做手術,是我該謝謝你們才對。」他拿出一張卡來遞給她,勉力笑了笑說︰「師母你來的正好,這個就麻煩你替長安收著。我跟長安之前住的那套房,前不久剛成交賣出去,房款都在里面,密碼是她的生日。」

陳玉姣一怔︰「可是那套房已經留給你了……」

他搖頭,苦澀地笑道︰「我明白您和老師的心意,但我不能收。如果您還願意留一點最後的尊嚴給我,就請不要推辭了,這不是禮物,這只是物歸原主。」

陳玉姣了解他的倔強和自尊心,默默收下那張卡,看著他真的走遠了,才暗自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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