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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年躲起來了,就連他的萬年跟班們都不知他去哪里了。

自那夜雷雨之後,蘇錦年有些時候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他明明是揚州城里從小被受疼愛的紈褲子弟,是揚州城里的惡少,可他又模糊覺得自己是達官貴人里不學無術的世家子,這樣虛無縹緲,無從探究的記憶,蘇錦年明知荒誕,卻不能將它抹去。

模糊不清單薄的記憶里唯一清晰是對一個男人的恨意,而秦立風的樣貌與這個男人十分相似。

蘇錦年開始慌了,他不恨秦立風,明明秦立風老是愛欺負他,阻止他去找芸娘,可回想他和秦立風相處的時光里,滿是鮮明,快樂,獨特的記憶,那是蘇錦年從未有過的體驗,秦立風是不一樣的。

為什麼不一樣,蘇錦年不願意去想,他下意識的制止這無根無據的念想,選擇逃避。

蘇錦年有些喪氣,他不是什麼膽小的人,可卻從未有人教導他該怎麼處理這陌生的感情,遲遲不前不是蘇錦年的作風,他終是鼓足了勇氣去找秦立風,也許見了他就知道該怎麼辦。

蘇錦年踏入了疫區後慌亂得不敢向前再走進去,人聲哀怨,每時每刻都在上演生離死別,可他不管見了多少,依舊還會怕。

秦立風︰「今日可還好?」

女子︰「胸口還是有些疼。」

蘇錦年一個轉身就看到秦立風正親自給一個女子喂藥,她面容憔悴,怕是也得了疫病。

听女子說胸口還疼,秦立風的眉頭皺了起來,只丟下一句,「你先休息,我一會就來。」

秦立風起身收拾東西走人,若他回頭便能看到臉色蒼白的蘇錦年。

蘇錦年一眼就看出女子看秦立風的目光情意綿綿,柔情似水,直至秦立風離去她也未能收回。

蘇錦年張了張嘴,秦立風你站住,又或者誰準你這麼看他的,到口的話怎麼也不能說出口。

每一句都是無理取鬧,可他有什麼資本容許他這樣做。

在想通的那一刻,蘇錦年一雙明亮的眸子似乎失去了生氣。

「公子,公子,你嘴角流血了。」

蘇錦年听不清是誰在喊他,一口氣堵在胸中,情急之下他拿出一條潔白的帕子,絲絲血跡,刺目驚心。

「我無事,只是來看看的,希望你快點好起來。」

蘇錦年說完轉身便走,他知道此刻他一定很狼狽,但他只想逃,逃到只有他一人的地方。

秦立風時隔許久才再次帶著一碗藥歸來,女子溫順的接過藥,皺著眉頭喝完。

「剛剛有個好看的公子站在那里吐血了。」

秦立風心頭一跳,不動聲色道︰「是嗎。」

蘇錦年現在躲他都來不及,又怎麼會來這里找他,那吐血的公子哥怎樣都與他無關系。

女子擔憂道︰「希望他不是得了疫病。」

「嗯。」

秦立風見她還有心情擔憂別人,便去了別處,並未听到女子小聲自語的最後一句,那吐血的好像是蘇家的小少爺。

蘇錦年找秦立風未成後去了趟回春堂,從回春堂出來,他整個精神恍惚,還是四處尋他的賴二狗將蘇錦年叫回了神。

「蘇爺您這是怎麼了,跟失了神似的。」

「說什麼鬼話,大爺我好著呢!」

蘇錦年往賴二狗身上踢了一腳,依舊還是那副張揚模樣,明艷動人的漂亮,賴二狗見他還是如同往日那樣,稍稍放心了些,剛才見蘇錦年這小祖宗失魂落魄的,把賴二狗嚇得不輕,還好只是他多心了。

只是賴二狗怎麼也沒想到這竟是他最後一次見到蘇錦年這副囂張模樣。

小友這病……

回春堂的大夫支支吾吾的不肯說蘇錦年得了什麼病,蘇錦年卻不傻,那條白色的帕子又鮮紅了幾分,得了什麼病在蘇錦年看來大抵已不重要。

蘇錦年悄悄的搬去他娘親以前用來避暑的小院,除了一個啞僕伺候著,也就蘇正山為了他的親事來了一趟,無人知蘇錦年去了哪里。

蘇錦年平日里想他娘親時,就愛消失幾天,來這個小院住,只有蘇正山知道,這一次蘇老爹只當這熊孩子又想他娘了,被氣走後也不作他想。

只要蘇正山不說出去,沒人知道蘇錦年躲到哪里去了,芸娘更不可能找到蘇錦年。

——

秦立風一听蘇錦年不見了驚心不已,好好的人怎會不見呢,不用芸娘求他,秦立風也坐不住了。

如今揚州的局勢只許進不許出,蘇錦年自然不可能出城,秦立風很快就把目標鎖定在蘇家,因蘇錦年對芸娘的異常執著,蘇家人卻對芸娘沒什麼好感,自然不會告訴她蘇錦年去哪了。

秦立風與蘇家不相熟,不好直接上門追問蘇錦年去哪了,他偷偷潛入蘇家,不出半日就發現了蘇錦年的去向。

蘇錦年躲在了蘇家最偏僻的別院,整個院子就只種了一棵老樹,樹枝上系著個老舊的千秋。

這院子不像別的院子布置精細,清冷異常,秦立風再回想蘇錦年總是活蹦亂跳的樣子,很難想象如今蘇錦年會住在這個院子里。

「咳咳,放著吧。」

蘇錦年淡淡的看著啞僕送過來的飯菜,他沒什麼食欲,揮了揮手讓啞僕退下。

啞僕這回卻不听蘇錦年的話,比手畫腳,紅著眼求蘇錦年多吃幾口,他是啞了卻不是傻了,小主子不吃飯,臉色也不好,還瘦了不少,也不讓他去跟老爺說,他這個下人都快急死了。

蘇錦年見啞僕這般,怎會看不出他是在擔憂他,卻還是厲色道︰「哭什麼,爺還活著呢,怎麼現在連爺的話都不听了。」

啞僕被蘇錦年這麼一說,便安靜了下來,眼淚卻掉得很凶了。

蘇錦年見他這般,微微嘆氣,輕聲道︰「莫哭了,爺吃了這飯還不成。」

啞僕這才真的不哭。

這啞僕在蘇家伺候了一輩子,蘇錦年小時候不知欺負了啞僕多少回,每每都被他娘親抓起來打**,當年的小少爺長大了,夫人去了,啞僕老了干不了力氣活,蘇錦年便讓他看守這院子,也不至于清寂無人。

「下去吧,」蘇錦年暗自嘆息,也不知怎的最近老愛回首往事,若是他也死了,怕是在沒有人記得這里的啞僕了,「明日你送完飯,便不用來我這了。」

蘇錦年這話驚得啞僕跪地哭泣,蘇錦年不讓他呆這里,也不知是他做錯了什麼,蘇錦年要趕他走。

「快起來,快起來,」啞僕一哭,蘇錦年便知這忠厚的啞僕誤會了他的意思,解釋道︰「我怎會趕你走,只是這里陳舊已久,若是你一直守在這,哪有人會記得你,明日你去找管家來,我讓他給你在外頭安排個輕松的活。」

啞僕默然搖頭不起。

「罷了,罷了,你想怎樣就怎樣吧,」最終蘇錦年還是妥協了啞僕,「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等等。」

蘇錦年叫住啞僕,又說到︰「我這些日換的衣服你包好,不要讓別人踫了,找個地方燒掉。」

啞僕不解小少爺為何要燒衣服。

「爺什麼都缺,就不缺錢,燒點衣服換新的,沖沖喜。」

啞僕這才歡天喜地的出去了。

院子里的一舉一動在外頭的秦立風看得一清二楚,蘇錦年臉色蒼白憔悴,比前些日子秦立風躲起來偷偷看他時還要更加清瘦幾分,啞僕看不出他怎麼了,秦立風卻知蘇錦年這副模樣分明是病了。

秦立風想問蘇錦年這是怎麼了,想擁抱他,想上前卻又不能,蘇錦年不想見他,現在人找到了就好,趕緊告訴芸娘,而他只要偷偷的為蘇錦年治病就好了。

蘇錦年只是隨意的吃了幾口,筷子就掉落在地,他拿著帕子捂著嘴,咳得厲害。

秦立風頓時覺得一口氣堵在心里無法呼吸,又心疼得厲害,身體控制不住上前去將摟在蘇錦年在懷里,替他順氣。

「是你啊……」熟悉溫熱的胸膛讓蘇錦年一愣,頓時覺得眼楮熱熱的,視線變得模糊了,「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秦立風順氣的動作越發輕柔,失而獲得的感覺並不好,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是我,對不起,是我來遲了……」

「我……」蘇錦年話還未說完又咳了起來,他只能緊緊的抓著帕子捂住自己的嘴,他不想嚇到秦立風,笑著對秦立風說道︰「我沒事……」

卻一個勁想把手里帕子藏起來。

「你沒事……」秦立風眼疾手快的搶過蘇錦年的帕子,上頭那抹鮮紅刺眼無比,秦立風說話的聲音都有顫抖,「這怎麼可能會沒事……」

秦立風似乎想到了什麼,不敢置信的抬眼看向蘇錦年,蘇錦年卻笑著流淚,說道︰「那日我去找你,看到你在給一個女子喂藥,我怕打擾到你,現在我也病了,你是不是可以……」

秦立風將蘇錦年緊緊的摟在懷里,反復說道︰「對,你只是病了,我是神醫,你的病我一定能治好。」

可他的表情卻快要哭了,心中似乎有什麼要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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