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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章.破冰

林陣跟徐羨在一起時間長了,多少有點兒被他帶壞了,也不像原先臉皮兒那麼薄,翻了個身,形成一個反攻的姿勢,按住了徐羨的手腕,附在他耳邊聲音很輕地說︰「你看見天花板上的雕花了嗎?有一塊鬼臉,我每次都盯著那里弄的。」

林陣家里的裝修風格多少有點兒中西合璧的意思,天花板上模仿著中國古代建築上的雕梁畫棟,四周瓖嵌著類似藻井的花紋,應該是黃花梨材質的,所以上面有著不規則的花紋,在他們頭頂的正上方,有一塊的顏色和形狀都很特別,類似一個可愛的小鬼臉,玩兒古玩的都知道,這種鬼臉花紋的黃花梨反而比一般的木料還要貴上一些,很符合中國傳統文人對于畸形審美的藝術追求。

不過這風雅可愛的小東西在林陣帶著溫熱語氣的解釋之下,似乎也變得沾染上了一些玫瑰色的意味。

徐羨被林陣弄得呼吸急促了起來,他承認自己有時候太得意忘形了,都忘了林陣其實比他大幾歲,進入社會也很早,很多時候,他的不合時宜不苟時尚,並不是他不會,只不過是他不願意,而且是他在取得了一定的社會地位之後,那種有底氣的不願意。

「唔,你把我弄得臉紅了。」徐羨在黑暗里笑著說,他拉住了林陣的手,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臉頰上,感覺到了林陣的指尖兒冰涼,反襯著他的臉確實漲紅了起來。

「知道就好,以後別總是調戲我。」林陣順勢模了模徐羨的臉,捏了捏他的臉頰,那里似乎稍微豐腴了一些,應該是他的錯覺,雖然晚餐是Frank煮的比他的臉還大的牛排,不過也不至于一頓飯就能補得這麼好。

「知道了,哥。」徐羨仰起頭,親密地喚了一聲,他想表達什麼,是他的年長,還是他的年下,只是個示弱的稱呼,卻比剛才紅果果的調戲還讓人熱血沸騰,林陣懶得去想,捧住他的臉親了下去,在自己的房間里放肆地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愛情。

……

「Morning,昨晚睡得好嗎?」

「很不錯。」

徐羨穿著林陣的舊家居服下樓,發現一樓的開放式餐廳里,Frank已經準備好了搭配豐富的早餐,黃油煎吐司、鮮煮咖啡和一大盤蔬菜沙拉讓這頓簡餐看起來春意盎然。

「陣還在睡嗎?」

「唔,我起來了。」林陣隔了一會兒才從樓上下來,兩個人應該是輪流使用了獨立浴室,頭發還都是濕漉漉的。

「OK,現在你的房間空出來,我要上去做點兒木匠活兒。」

Frank熟練地拿起了自己的工具箱往二樓走上去,徐羨和林陣有些心虛地對視了一眼。

「哈,我還以為IKEA的床很結實,這些偷工減料的瑞典人。」考慮到林陵的關系,Frank稍微給自己的joke打了個薄薄的碼,卻還是讓兩個大男人的臉都跟著紅了起來。

「我就告訴你那個姿勢不行的。」

「你也沒有很堅持嘛。」徐羨眯著眼楮笑了笑,一面伸手捂住了正在低頭風卷殘雲吃著吐司蘸糖漿的林陵的眼楮,跟林陣交換了幾個吻。

「今天怎麼安排,阿姨能回來嗎?」

「好像還要幾天吧。」林陵掙月兌了徐羨的手,抖了抖繼承自Frank的栗色自來卷兒,一副本大爺跟你們不一樣,從小接受啟蒙教育,付費頻道密碼是1234別說我了連doge都能破解的表情看了眼他們,接茬兒說道。

「哦,既然我媽暫時不會來,咱們先過去看看你叔?」林陣拿過了餐盤,順便遞上黃油和巧克力醬,徐羨貪心地接了過來,兩種都擠在了盤子里,畫了個笑臉,遞回到林陣的手中。

「行,那就先去我叔那邊看看,你吃。」他伸手往前推了推,自己拿過了另外一個餐盤盛了吐司,什麼都不就,白嘴兒吃下好幾片。

徐羨喜歡食物的本味,尤其是酸澀苦口的東西,他的生活里似乎不需要甜蜜,有太多的無可奈何讓他覺得人生無需粉飾,原本就是這麼艱難。

林陣似乎是上天送他的禮物,精準的詮釋了那句他多年以來都以為是人們安慰自己的話——苦盡甘來。

「嗯,我給孔導打個電話,匯報下行程。」林陣看了下時差,忽然反應過來其實不用看,因為孔佳文跟正常人不一樣,基本不睡覺,過的還真就是美國時間。

然而一再響起的忙音卻讓林陣有點兒心虛,這貨難道睡了?

……

世界的另一端,電話鈴無助地響著,終于被系統自動掛斷了,然而手機的主人卻沒有什麼機會接起來。

小五有些局促地看了看孔佳文丟在炕上的那部孤零零的手機,偷瞄了他好幾眼,想問他用不用接起來,不過氣氛實在是太壓抑了,讓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硬是一句話也沒敢說。

「天理人倫,沒有這個道理,還拿到台面上來說,你們……」就在他干瞪眼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對面傳來,是自己的老父親。

大炕上孤零零地擺著一只炕桌,一看就是百十年來的老物件兒,炕桌對面分庭抗禮,一端是小五和孔佳文,另一端坐在孔導的老丈人,不過看樣子老頭兒干艮倔,寧死不屈地梗著脖子,怎麼看都不像是準備接納孔佳文的樣子。

小五媽在外頭廚房里忙活著,家里的大事她向來摻和不進來,如果小五是個女孩子倒好辦,自然是家里的堂客操持里外活計,可是現在兒子即不是個女孩兒,也沒有帶回來一個女孩兒,反倒帶來了一個讓全村的女孩子媽都眼熱的鑽石王老五,這就不是她分內的事情了。

唉……雖然埋怨孩子不懂事,小五媽卻還是燒鍋起灶,好歹也要給孩子弄口吃的。

「時候也不早了,孩子們趕了一天的路,讓他們洗洗睡吧,有話明天再說。」小五媽從廚房里端來兩碗手 面,小心翼翼地端到了炕桌上擺好,孔佳文很客氣地站起來接了,無論是小五還是小五爸似乎都有點兒驚訝地看著這個態度柔中帶剛的女人。

以前在小五出櫃的問題上,小五爸總是缺席的,他似乎根本就不會討論這些他認為不應該存在在世界上的東西,只有小五媽一天到晚奪命連環call,掰餑餑說餡兒地耳提面命。

可是一旦面臨最終的攤牌,這個有些封建迷信的舊式女子態度卻忽然和軟起來,不僅如此,似乎她在家庭的重大決策之中也不打算再扮演一個不會說話的棒槌的角色,反而更加積極地參與了進來——說到底女人在面臨人生重大變故的時候,總是比男人圓融變通得多。

小五爸看了看橫亙在自己和敵對勢力之間的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條,已經沒有了掀桌的資本,畢竟家里的被褥就那麼幾條,男人有的時候比他們自己想象得要實際一些。

他低著頭不言語,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盯著孔佳文深深看了兩眼,最終又在對方英俊逼人的眉眼注視下耷拉了下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種不能跟那個小兔崽子對視的感覺,那感覺讓他覺得很不舒服,很像自己年輕的時候進城去賣余糧時偷偷打量那些城里姑娘的時候被人發現的感覺,因為羞澀進而憤怒。

終于,在一種近乎詭異的沉默之下,小五爸給媳婦推推搡搡地帶出了門外,甚至關上門還能听到老兩口的爭吵的聲音。

「你讓他們倆睡一張床,還要臉不?」

「不要臉的是你!家里一共就對面南北屋,帶回來一個男女圭女圭,是你跟他睡還是我跟他睡?!」

小五爸在女人實際而富有邏輯的質問中沉默了,最終一聲嘆息,趿著鞋的聲音漸行漸遠。

「唔,讓你見笑了。」小五低著頭擺弄自己的手機,還是普通的老人機呢,翻蓋的,信號很差,到了村子里就幾乎收不到什麼來電和短信了。

孔佳文給他買過一部新手機,可小五是武術指導,舍不得用,總是把磕了踫了,其實他現在賺的錢也不少了,滿打滿算年薪總抵得上一般工種的兩三年的努力,可是從小養成的習慣卻幾乎沒有被大城市消磨下去多少,依然頑固地堅持在他心上的某個角落里,跟他這個人一樣,倔強而堅持。

小五心里有著一套淳樸的天然形成的三觀,傷天害理的事情不能做,不動搖大原則的事情上他還總是與人為善的,父母把他養大,三令五申不能殺人放火恃強凌弱,這些他都嚴緊地遵守著,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是從沒有人當面鑼對面鼓的跟他談過性取向這種事,所以當孔佳文跟他提了處對象的時候,小五把自己對他的仰慕之情和殺人放火在天平上過了個稱,幾乎沒有怎麼掙扎就同意了。

愛情在這個相對于帝都來說幾乎是與世隔絕的村落里到現在為止都還算是個禁忌的字眼兒,他對于情感生活的體驗也從來不是來自于自己那對少言寡語的父母,而多半都是從鄰居家的三哥三嫂那里學來的。

那是他還在上小學的時候,有一次看見鄰居大爺拿掃帚追著三哥滿院子跑,就因為他不想相親結婚,反而看上了鄰村的一個寡婦,自由戀愛的,瞞著家里領了證兒。

「唔,以後我要是有了喜歡的人就這麼干,為了媳婦,挨一頓打,餓幾天不給飯吃水喝,值。」小五心里暗暗下定了決心,沒想到多年之後,他也因為自己的戀愛關系受到了家庭成員的冷遇,而他少年時代為之發誓的媳婦竟然是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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