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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59章 長亭送別

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本質某人發揮得淋灕盡致。

「四爺,你就不怕我給您添亂?」楠珺到現在還心有余悸。

胤禛側頭望了清暉室一眼,緩聲道︰「夢魘之癥嘛,你說是就是,你說不是就不是。憑著沈掌櫃一張三寸不爛之舌,還怕應付不了齊歡?」

楠珺這才知道那側福晉的閨名叫齊歡。

「四爺太抬舉小女子了。不過,小女子也看得出,四爺一心偏向青卓,但又不想讓側福晉太過難堪,這才想到為難楠珺的。」

是呀是呀,為了調停你家後院的戰火,我都成江湖郎中了,以後萬一再見到青卓,我該怎麼介紹自己?覺得一品齋掌櫃不好做就改行行走江湖給人看病?

胤禛臉上沒有表情,斜睨了楠珺一眼,淡淡道︰「我沒有偏向誰,幫理不幫親。」

楠珺唏噓不已,嗤笑一聲︰「呵,難得四爺處理家務也是這般鐵面無私,您後院要能起火還真是難事!」

胤禛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嗯,我後院還真缺個能點把火的人。」

楠珺心道︰別急,等你當了皇帝,後院肯定火光漫天,您想滅都滅不了。

二人各懷心事走到了閣樓下,楠珺忽地記起一事,問道︰「對了,四爺,今日八爺到您這兒來,到底為著什麼事?」

二人繞過門口值守的家將,胤禛輕聲道︰「怎麼,沈掌櫃沒听出來?」

楠珺無語,你們兄弟之間打啞謎,我怎麼可能听得懂!

「小女子愚笨,還請四爺明示。」

胤禛毫不留情地夸獎道︰「既然沈掌櫃自認愚笨,那這聰明人之間的事你就不要摻和了。」

好吧,自打臉,我認了。

進入一片無語的沉寂,二人剛跨進二樓大廳的門,就听見里面在爭論不休。楠珺仔細一听,原來是年希堯在高談闊論一些西方的理學,他是一個很容易接受新鮮事物的人,對這些侃侃而談自然不在話下。而胤似乎擅長八股文,偏重文學,所以這二人可以說爭論半天有點牛頭不對馬嘴,胤祥和岳鐘琪在一旁看熱鬧。到後來,胤辯不過才思敏捷的年希堯,情急之下竟然說︰「我堂堂大清國需要學這些洋玩意兒麼!」

對于二人何時回到位置上似乎無人在意,因為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年希堯身上。八貝勒當場否定西洋理學,這倒讓年希堯有些下不來台。

楠珺卻覺得好笑︰胤啊胤,這話若是被你老爹听見了,恐怕你這貝勒也做不成了。就連堪稱歷史渣的楠珺都知道最崇尚西洋玩意兒的就是康熙,他對西方傳來的新鮮事物的熱衷不亞于年希堯,現在公然反駁年希堯,不是在打他老爹的臉麼?

這時,胤禛故意輕咳了兩聲,眾人才注意到他回來了。已爭得面紅耳赤的胤竟然不依不饒地要讓胤禛來橫插一杠子。這下倒給他出了個難題,幫年希堯吧,似乎故意給胤難堪,傳出去別人會以為這個四哥不待見弟弟。幫胤吧,年希堯那邊恐怕得從京城一直氣到安徽,兩面都不好做人。

楠珺正抱著看好戲的心情環顧眾人,卻發現有一道求救的目光向她投來,側頭一看,胤禛正巴巴地看著她呢。

不會吧,又是我!我這又多一個身份,四爺專職擋箭牌。

想到他之前為自己鋪的路,楠珺勉為其難地大發慈悲,腦子一轉,說道︰「八爺才高八斗,小女子真是佩服。不知八爺是否听過南宋有位擅理學的朝臣朱熹。」

听到朱熹的名字,年希堯兩眼放光。胤不明所以,隨口應道︰「當然知道,他可是與孔孟並稱的大聖人。」

啊?大聖人?朱熹在清朝這麼有名嗎?真是誤打誤撞聊上聖人了。不管了,繼續胡謅下去吧。

「小女子才疏學淺,不懂得什麼西方的洋學,也未曾讀過幾首詩,但對朱熹的一首詩卻是記憶猶新。」

胤輕皺了眉頭,胤禛和年希堯卻投來贊賞的目光。

「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呀,這後兩句小女子記得不太清楚了,八爺能否接下去?」她怎麼可能不記得?怎麼可能不記得!這首朱熹的《觀書有感》可是老師挨著打手板心背下來的,能不記憶猶新嗎?

胤輕笑一聲︰「適才沈掌櫃還說對這首詩記憶猶新,怎地現在卻忘了後兩句?那是‘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楠珺故作害羞道︰「瞧我,最重要的兩句卻記不得了。小女子記得這句似乎說的是池塘的水常年清澈見底,是因為有活水源源不斷地注入。不知小女子是否理解錯了,還請八爺指點一二。」

胤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很快又恢復如常,他優雅地一笑︰「沈掌櫃機智敏捷,才藝雙全,難怪能得十三爺和年大人青睞,是我輸了!」

璀兒、真真她們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胤禛和年希堯怎能不明白?朱熹文理兼備,在大清備受推崇,《觀書有感》一詩恰巧又以活水為例,比喻要不斷接受新事物,才能保持思想的活躍與進步。胤又不能自行打臉推翻聖人的言論,所以他才坦然認輸。

胤炙熱的眼楮看過來,楠珺渾身不舒服,媽呀,那雙眼太勾魂攝魄了,快吃不消了。楠珺時刻提醒自己,千萬不能被他外表給騙了!

胤也不愧是胤,即便適才與年希堯爭得面紅耳赤,這時也能冷靜下來自行認輸緩和場中的氣氛。最後,年希堯也自謙了幾句,與胤握手言和,眾人繼續把酒言歡,直到更深露重,胤禛才派人將楠珺一行人送回了高升樓。

臨走前,楠珺透過小善打听到了岳鐘琪明日會從南門出發。岳升龍一早要向皇帝告辭,磨磨蹭蹭一陣也該是下午出發。

第二日午飯過後,楠珺早早地帶著璀兒雇了一輛馬車趕到南門外的十里長亭等候。

快到黃昏時分,才听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北而來。打頭的是老當益壯的岳升龍,身後跟著岳鐘琪和幾名隨從。他看見楠珺在亭中等候,有意識地回頭看了岳鐘琪一眼,沉聲道︰「我在前面的十里坡等你。」說完,猛揮馬鞭疾馳而去。

岳鐘琪自然也看到了楠珺,他勒了韁繩,緩緩地朝楠珺走來。

「沈掌櫃是特意來為鐘琪送行的?」岳鐘琪翻身下馬便開口問道。

楠珺行了一禮︰「是。」

岳鐘琪顯得有些激動,楠珺在此等候顯然在他意料之外。他愣了半晌,才從馬鞍上取下一柄精致的短劍,雙手奉上,聲音有些顫抖︰「這是年大將軍贈我的青陽劍,鐘琪走得急,沒有準備什麼稀罕的東西,只能以此劍表達我對沈掌櫃十里相送的情意。」

楠珺大感意外,原想著就在這里送他一程就好了,因為這里沒有其他人,二人也好說說話,誰知人家一來就給了個「定情信物」,把自己搞了個措手不及。因為她什麼都沒準備啊!她已完全忽略古代女子贈物于情郎的技巧,連個荷包香囊也沒準備,這可如何是好?

她穩住顫抖的雙手接過那柄青陽短劍交給身後的璀兒,想了想,退下腕上的一只翡翠鐲子同樣雙手奉上︰「如此貴重之物,楠珺受之有愧,這鐲子也不是什麼稀罕物事,只希望岳公子能收下留個念想。」

她巴不得把身上所有值錢的珠寶首飾都取下來給他,哈哈,這算是交換定情信物了?她非常期待岳鐘琪能一次性把她想听的話全部說完。

然而,岳鐘琪接過鐲子卻支吾了許久,也沒能說出楠珺期盼的話來,他只道︰「沈掌櫃有心了,若日後有機會再相聚,鐘琪還想听一听沈掌櫃的妙音。」

媽呀,自己已經熱情似火了,卻遇上個優柔寡斷的岳鐘琪,好比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那勁不知使到哪里去了。

算了,這事也不能逼得人家太急,不然倒貼的痕跡太過明顯,畢竟他還有喪妻之痛呢。

楠珺仰臉看著他︰「何須日後,若岳公子想听,隨時都可以。」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問君此去幾時來,來時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難得是歡聚,惟有別離多。

一曲听完,岳鐘琪只剩下默不作聲。

楠珺輕聲道︰「岳公子,快走吧!莫讓岳大人久候。待到了四川,希望岳公子能差人送信報平安。」

岳鐘琪點頭,隨即翻身上馬,當下一抱拳︰「沈掌櫃,珍重!」

看著遠去的身影,再看看手中那柄短劍,楠珺心中不是滋味,不知他這一去,還有沒有下文。

「沈掌櫃不要再看了,人已經走遠了。」楠珺正出神的看著遠處,全然不知身後已站了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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