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129.第一二九章 掃墓

本章非正式章節,24小時後本章替換正常章節 (▔ ▔) 「姐姐……」

我開口喊綰綰,心中不斷的反思自己。

我告訴自己,楊露,你雖然外表十一歲,可是你這副皮囊下的靈魂已經二十九歲了,你不該拿自己成年人的思維去要求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更何況我再也清楚不過。

我曾經的早熟何嘗不是一種悲哀。

天生早熟的孩子是極少數的,大多早熟的孩子都有各自不同的不幸,我應該感到慶幸綰綰和我的不同,感謝這世我們兩個沒有分開,感謝我們的養父母是如此的愛著我們。

「姐姐,別這樣想。」

我去拉綰綰的手,綰綰沒有躲,她大手握著我的小手,綰綰的手很軟,少女的骨頭縴細輕巧,握著她的手好像連骨頭都是軟的。

「爸爸和媽媽很好,要養我們,他們……」我有些懊惱自己並不是一個會說話的人,我很努力的去組織語言,也只能猶豫著干巴巴的接著,「他們很不容易。」

其實我懂得,誰都不容易,這世上大多人活的都並非按著自己的意志,活著這件事,本身好像就已經讓人用盡了一生的力氣了。

活著本身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我……」

綰綰牽著我的手,她張了張嘴,我很認真的豎著耳朵去听綰綰的話,但是沒有了,等我抬起頭去看綰綰,我只看到綰綰流了一臉的淚。

綰綰松開了握著我的手,她兩只手不斷地去擦眼淚,她抽泣著說︰「我……我都知道的,爸爸媽媽對我很好,可、可是還是覺得好丟臉,小露,我也想要很多零花錢,我想要自己的臥室……想要很多新衣服……我想和其他女生一樣放學去逛街,小露……我……」

我听著綰綰這些話,她到最後沒有話語只剩下了傷心的啜泣。

我心有一堆大道理可以告訴她,貧窮並不可恥,更何況我們至少能吃飽飯,每季也能買一兩件新衣服穿,還有比我們更窮的人,他們連飯都吃不上……

這時已經走到了家門口,綰綰使勁吸了下落下的鼻涕,她掏出鑰匙正要開門,突然轉過腦袋對我露出一個帶著苦相的大大笑容。

綰綰帶著這樣的笑對我說︰「最後一次,我下次就不哭了,其實……其實我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呀。」

我看著綰綰,最後只能伸出手緊緊握住她的手。

兩世為人,我才終于意識到人生可怕的永遠不是貧窮,而是貧窮所帶來的精神壓抑。

太難受了,我看著綰綰,我不能和她感同身受,我早就不是一個真正的小孩子了。

可是我看著她,好像看到了她的周身彌漫了濃厚粘稠的黑色液體,那些液體苦澀而哀傷,它快要把我的姐姐吞噬掉了。

我的姐姐本該如同她的同齡女孩一樣,夏天穿著好看的連衣裙,冬天穿著漂亮的羽絨服,而不是在現在一周七天,每天校服和兩件地攤上買的衣服換著過完一個季節。

她應該和其他的十四歲女孩子一樣笑靨如花,美麗的是一朵即將綻放的花。

「姐姐……」進了屋子,綰綰要抽出手去熱午飯,我喊她,綰綰轉過身,我很認真的告訴綰綰,「再等等,再等等……我會想辦法賺錢的。」

綰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笑著笑著笑出一個鼻涕泡,綰綰跑到廁所撕了紙擤鼻涕,出來看著我,看著看著她揉揉眼楮︰「楊露,你別這樣說……真的,你這樣說,我比剛才更羞恥了。」

綰綰說完這句話,就不讓我再提這件事,她一再表示她哭過就好了,再三叮囑讓我不要告訴爸媽。

我答應了綰綰不告訴爸媽,而這天晚上綰綰也照常去餛飩攤幫忙,並且我和爸媽都發現綰綰明顯的有什麼變了。

昨天她還明顯做事扭扭捏捏的很放不開手腳,今天已經手腳利索臉上帶著笑跑來跑去給客人送餛飩。

夏朝北和林淑珍看得既欣慰又犯嘀咕,有顧客見了這小攤子上兩個半大孩子,總會問一句︰「喲,老板你家孩子啊?真懂事!」

林淑珍總是很感性,這天晚上回家我又見到她偷偷抹眼淚。

我知道媽媽是自責自己不能為我和綰綰提供更好的生活,林淑珍和夏朝北的公司不僅是破產那麼簡單,還欠了一筆外債。

當初她和夏朝北壓力極大,曾經考慮過把我和綰綰送回福利院,等待條件更好的家庭領養。但又實在擔心新的家庭不會好好對待我們兩個孩子,最後還是咬牙堅持留下了我和綰綰。

媽媽曾經夜晚流過的眼淚,曾經因為生活太苦想把我和綰綰送走的日子中,那些眷戀與不舍的目光,這些我都記得。

我知道我的離開至少能減輕這個堪稱貧窮的家庭一分負擔,可是對不起媽媽,我想留下來,我想和你,和爸爸和姐姐在一起,我也想得到平凡人所能得到的幸福。

那些日子的夜晚睡不著的何止是爸爸和媽媽,前生我只為顧庭生輾轉反側,今生我為我的自私徹夜難眠。

我只能告訴自己,也許這世上真有神明,他給了我重獲新生的機會,何嘗不是鼓勵我去追尋去彌補自己曾經遺憾的一生。

我畢生所求是何,我曾以為是顧庭生,但其實不是,我畢生所求的是溫暖是幸福是不再孤獨。

我也想在歡笑聲中來到這個世界,在哭泣聲中的鮮花中最後告別。

我想要一個圓滿而無遺憾的人生,我想要一個能稱得上幸福的人生。

我希望在我死後,在我歸于塵土之時,我的墓志銘上應這樣寫到——

他叫楊露,他來過,他很幸福——

綰綰這次事件,讓我將每日高中課程的復習時間再次縮短,準備空出時間開始寫稿子。

第二天去初一八班報到,八班的學生無一例外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臉上。

我听到很多學生說︰「他好小啊,他看起來有十一歲嗎?」

我背著書包,默默地想再過兩個月我都十二了,環顧一周八班的學生,他們今天的早讀老師還沒來,學生也沒多少自覺還在聊天沒有早讀。

我就隨便問了八班一個男生︰「有沒有空位?」

結果這男生站起來,伸出手對著我的頭頂比劃比劃,才開口︰「你不是二班的跳級生嗎?」

我仰著頭看他︰「你也沒高我多少。」

顧庭生初二都高我一頭還多了,這男生才高我半頭比劃什麼,然後我才又說︰「以後就是八班的了,陳老師給我調班級了。」

「啊?」這男生一臉迷茫。

另一個男生湊過來,嘻嘻的笑︰「陳老師是不是很重視你啊,把你從二班要過來了?我記得,你是年紀第一!」

「有空位嗎?」

我又問一遍,這時八班的班主任進了班級,這兩個男生和兔子似的,一下子竄回了自己座位,拿起書裝模作樣的開始早讀。

八班的班主任把我叫過去,先低著頭仔細看了我一遍,他有點抱怨一樣的說︰「可真小啊。」

然後才拍拍手,八班的讀書聲停下來,他道︰「同學們,這是楊露同學,以後就是咱們班的一員了,大家也看到了,楊露同學年紀很小,咱們班——尤其是男生,別讓我發現有欺負小孩的,听見沒?」

他這樣一說,底下先傳來一陣哄笑聲,我背著書包只想趕緊找個座位開始早讀,這位班主任又道︰「楊露同學是年級第一,以後你們有不會的題,除了找老師還可以找楊露同學!」

我一愣,等被這位老師安排了第一排靠窗的座位,我怎麼都覺得他這是給我挖了個坑吧。

當時我站在辦公室中看著樓下一行人走來,領頭第一個人是我沒有血緣關系的、名義上的哥哥顧庭生。

關于顧庭生此人,可追溯到十八年前,我被他的父母收養,從此就與他一個屋檐下一起長大。若要再補充一句,除了沒血緣的兄弟這之外的關系,那就是我喜歡他。這個喜歡比較不得了,乃是在周圍人看來大逆不道的我想要和他上床睡覺的那種喜歡。

但我這個人膽小敏感陰郁,因為沒有摯交好友所以從不吐露心事,更不會把這個喜歡告訴當事人,結果因此我死了後就再也沒有人知道原來有一個叫楊露的人喜歡顧庭生。

那天在顧庭生上來之前,我坐在沙發上拿著手機在看一部散文集。

散文集的名字叫做《殺鵪鶉的少女》,我看到了其中「當時只道是尋常」一文,我當時就想這個名字不好,充滿了無形的悲意,這時辦公室門被敲響,我以為是顧庭生已經到了門口,于是坐直身子放下手機,清了清嗓子,說進來。

進來的秘書小姐面熟但不是我常用的Lisa,這時候我就應該想到命運總是一環接一環,當你覺得有些詫異時,已然是命運中最關鍵的一環。

可是在命運最關鍵的那一環上,我們站在那里,又有誰能月兌離命運之外看到這一刻,已經是生命驟變的一刻。

當時我就覺得這位秘書小姐有些沉默,她低著頭把我的水杯從托盤上拿下,放在我身前的茶幾上。我端起茶杯,里面是我慣常喝得白開水,我不喜歡茶水和各種飲品,說來原因也是和顧庭生有關。

年幼的時候我有段時間特別喜歡喝各種果汁和可樂雪碧,直接把這些飲料當做水來喝。顧庭生對此非常有意見,也總是擔心我因此喝壞了身體,軟硬兼施讓我改為喝白開水,最後弄了幾張極其惡心的圖片,告訴我一直喝果汁碳酸飲料,最後我的牙齒和骨骼就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幾張圖片給當時八歲的我造成了很大的視覺沖擊,以至于矯枉過正,從此我只喝白開水或者礦泉水,連茶葉水都很難忍耐,總是害怕自己的牙齒會變成圖片上被腐蝕過的模樣。

我喝了水,在這其中我的動作從沒有出現一絲停滯,我不知道我手中握著的是致命□□,但我當時我就隱隱約約的听見秘書小姐說了一句,可是她說的那句話太輕太含糊,我沒有听清。

我當時問她︰「你說什麼?」

秘書小姐搖了搖頭︰「我沒事,我告辭了,楊總。」

說罷,秘書小姐轉身離去,我看著她的背影,她走到了門邊,手摁到了把手上,她要離開了。我很突然的,甚至超乎我自己預料的喊住了她,我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秘書小姐回了頭,她眼神很深的看著我︰「趙英英。」

這是一個我沒有听過的名字。我點點頭,送給她一個微笑,並且向她道了謝,謝謝她為我端水。

直到我倒下那刻,我才反應過來趙英英那個眼神的含義,原來那是一個憐憫而不忍的眼神。

她正在憐憫我即將死去。

男生撇著嘴一笑,歪歪斜斜的笑的很吊兒郎當︰「喂,商量個事唄,新同桌,以後作業啊、考試啊,都互幫互助下怎麼樣?哥哥也不讓你吃虧,以後班里誰敢欺負你,你就找我!」

我看著他,又看看悄無聲息的走過來的班主任,先平靜的告訴這個小蘿卜頭︰「你是誰哥哥啊?」

這蘿卜頭張了嘴,我沒等他繼續說,平靜的告訴他︰「老師來了。」

我這位男性同桌立即就在我僅僅是一個眨眼的功夫,猶如自然反射一樣「騰」的一下瞬間坐直目光朝前,直直的釘在了課本上,看著確實是個在好好讀書的模樣。

「互幫互助?」

但可惜八班班主任顯然已經听到他之前說的話,我側過腦袋,全程看完班主任揪著同桌的耳朵把他提了起來.

班主任不斷的重復︰「互幫互助?你能幫人家啥啊?你還互幫互助?來和我一起互幫互助好不好呀?」

「別別別——耳朵要掉了!老師你松松松手啊!」

然後我就沒同桌了。

班主任早讀沒結束就勒令我這位同桌把課桌搬到了講台一側,從此那將是他的專屬座位。

至于我也被弄得挺顯眼,全班除了講台那位,就剩我這張桌子是孤零零一個沒有另一張桌子並著,還是第一排。

班主任整完那小子,再過來看我,我已經換了語文書,他露出個笑,笑了一半估計是看清了課本封面又僵住,然後再次默默走了。

等第一節上課早讀結束,我也結束了今天上午的學習,收起高二語文課本拿出本子開始寫小說。

我也有想過,我前世雖然愛看書,但我本身從未有過寫作的經驗,從事的工作更是與寫作八竿子打不著。

可是除此之外我確實想不到我還能做什麼,我才十一歲,發育的也不超前,一周有五天要上課,剩下兩天就我這個小孩模樣還能干什麼?

想來想去,只有寫小說投稿賺取稿費是唯一的方法了。

我不擅此道但善于學習和模仿,寫小說一途我知道有的作者是天生的天賦,第一本就靈氣十足。

而我只是為了改善生活,僅從立意來說就很落下乘,而且真的動起筆雖然我寫的很快,可我停下筆去看,現在動筆寫的是《致安琪兒的一封信》,與上篇惡魔校草相比——還不如這篇小白花痴文。

我看著本子,這篇文的整體基調實在不友好。

我寫著女主,女主寫的並不善良也不堅強,絕癥沒有給她帶來人性的光輝,只給她帶來了無盡的恐懼和憤恨,整個人都化身成了一只由憤世嫉俗與傷春感秋兩種情緒控制的小怪物。

半節課過去寫了一頁半,一頁半都是彌漫著這種灰色筆調的負面情緒。

我寫到這里回頭去讀,讀著就覺得心中煩悶,寫的真的不好,但能讓我自己也讀的心情變壞,倒也是我的本事。

我很頹喪的把額頭抵在了課桌上,課桌桌面光潔冰冷,腦子被冰的冷靜了些,這時就感到後腦勺的被一只大手蓋著模了模。

我抬起腦袋,班主任正拿著書低頭看我,我听見周圍是嗡嗡的背書聲,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班主任已經停了講課讓背書了。

我再看看自己課桌上,左上角放得是高中英語課本和語文課本,正對著自己的是寫滿了密密麻麻黑色手稿的小說,總之就是沒有這節課該有的課本。

頓時反射般的道歉︰「對不起,老師。」

班主任到是沒有什麼表情,他沒回我,先是把本子拿起來看了看,一眼掃過去大概這樣掃了四五眼,他把本子又放回了桌上,然後彎子,聲音並不大,但足夠讓我听清。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