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章
顧庭生突然笑了下,嗤笑的那種笑聲，顧庭生雖然上了高中後性格比初中好了太多，但整體還是偏向「冷」的那種男生。
他突然這樣一笑,大家都去看他。
張明晨一如既往的大驚小怪︰「哇,顧哥你想到什麼了,笑的這麼美？」
顧庭生沒理張明晨，他去看張悅洋,臉上帶著止不住的笑意。
顧庭生揶揄一樣的對張悅洋說︰「美的，我們洋哥很美。」
張悅洋嘴角一抽，一臉無語的看著顧庭生，他還又看看我，我心中一動，我問張悅洋︰「是喬恩對你說什麼了嗎？」
我問完，就見張悅洋一臉糾結,然後他看看張明晨，桌上眾人都看他，李勛說︰「洋哥，老四，有話就說,你看你一臉便秘的模樣，看得我替你急得慌。」
「那我就說了。」張悅洋看著我。
我一臉奇怪，然後心髒跳了起來,我很快的說︰「別說——」
「喬恩說她喜歡楊露這樣的。」張悅洋說。
我收起話,松了口氣,但是狂跳的心髒還在跳，一時是止不住了，剛剛那一瞬間，我以為張悅洋要說的是我和顧庭生，我這個時候一直都在懷疑他和張明晨知道了什麼。
張悅洋說完，桌上靜了一秒，全桌人都靜了，顧庭生手在桌子底下捏了捏我的大腿，我側頭看他，他眼中帶著調侃的笑意。然後慢慢地又溫柔起來。
李勛爆喝一聲︰「我我我我我——我日哦！」
「你日誰啊？」張悅洋耷拉著腦袋，他說完整個人就泄氣的模樣。
李勛繼續一臉驚訝的問︰「喬恩真給你這樣說的啊？」
「我千真萬確的听見的。」張悅洋說，「雖然她對我絕情——把老子送的東西都扔了，但是我也沒想過用這點東西就追上人家妹子，我想的只是我挺喜歡她，想對她好。」
「你繼續尾隨人妹子了？」李莫尋說。
「……我都說了我不是變態跟蹤狂了。」張悅洋也塞了雞塊填嘴里，他看著我們模糊不清的提高聲音，「泥萌憋看表態一樣的看窩。」（你們別看變態的一樣看我）
張悅洋咽下雞塊，「我只是想找個機會和她繼續說說，我就想告訴她，你好歹給我個機會從朋友做起，不過我也是怕喬恩了，大庭廣眾下對她說我是不敢了，洋哥的臉已經被她扔進垃圾桶一次了。」
張悅洋說到這里，大家都很同情的看著他，那次喬恩把他送的零食扔了垃圾桶，當時班里已經有十來個學生了，當天這件事傳遍了整個年級，第二天全校都知道了。
原因是貼吧里有人發了帖子，沒人知道發帖的馬甲下是誰，此樓主很是詳盡的把全過程描述了一遍，加上喬恩自帶人氣，張悅洋也很出名——他初中就很出名，有錢長得也帥，頓時帖子被頂成了高樓。
張悅洋平日里也很喜歡逛逛一中貼吧，八卦貼也愛進去摻一腳，這次輪到他本人做主角了，他算是安生了，看完那個帖子當天他對我們說，他從此再不進貼吧，再進他就是狗。
「你跟上了嗎？」李莫尋問張悅洋。
「跟上了。」張悅洋說，「周五她背著吉他去上課，路上我見沒咱學校的人了，就去對她說，你躲我干嘛，我又不是壞人，我人很好的。」
「哇。」張明晨，「你跟著人家姑娘然後對人家這樣說，很像壞人哎！」
「閉嘴。」張悅洋瞪了張明晨一眼，張明晨縮了縮脖子，張悅洋繼續說︰「我這是激將法，喬恩性子獨，性格獨的人都比較傲，我這是故意說她躲我。」
「結果喬恩對我說，你這樣的我不僅是不喜歡，我連朋友都不想和你做。」
張悅洋看著我們，我們都看他，李勛、張明晨發出了爆笑聲，我不知道這話有什麼好笑的，不過覺得張悅洋確實慘，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顧庭生坐在我身邊，我听見他也笑了。全桌也就李老大沒有笑，張悅洋自己都笑了。
「我就問她那你喜歡什麼樣的，我可以試著為你改變。」張悅洋嘆了口氣，他說，「她對我說，我是顏狗，喜歡長得美的。你要去整容嗎？」
「我還不夠帥？」張悅洋目光看向我，「喬恩說，我喜歡楊露那種長相的，她喜歡這種很漂亮的孩子。」
「所以喬恩……喜歡楊露啊？」李勛一臉驚詫，「洋哥，那你是沒戲了，你和小六的長得都美，但美的不一樣。」
「嗯，喬恩喜歡楊露。」張悅洋，「你們別說出去，顯得我不地道，你們自己知道就行了。」
「楊露。」張悅洋又看我，「你喜歡喬恩嘛，這姑娘多漂亮啊？」
「我不喜歡。」我現在徹底松了口氣，我听著張悅洋說的這些話，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他看我眼神怪怪的，是因為他知道了喬恩喜歡了我這件事。
張悅洋點點頭︰「洋哥不忌恨你，千算萬算，沒想到最後輸在長相上。」
「不一定是長相。」李老大開了口，他一說話我們都很正經的去听，李老大說的話有時候特別在點子上。
李莫尋意味深長的看著張悅洋︰「老四，你可能輸得不止是臉，你可能還輸在了年齡上。興許人姑娘喜歡的就是年齡小的男孩。」
張悅洋︰「老大求別這樣說……你說的喬恩好像是一個變態。」
張明晨接著張悅洋的話，我听見張明晨說︰「楊露比我還小一歲，那喜歡楊露的人是變態嗎？」
「小晨晨。」張悅洋回了頭，他突然伸出手掐著張明晨的脖子晃啊晃。
張明晨也很配合的搖腦袋，嘴上喊道︰「洋哥洋哥，我沒有罵喬恩是變態的意思！我只是順著你的話邏輯思考而已！」
「你閉嘴吧。」張悅洋對張明晨吼著說的，「我真的很不想听見你再說這種話了。」
這天聚餐結束，李勛還在鼓勵張悅洋，他對我們說，喬恩口味那麼不大眾不是洋哥的錯，洋哥也不要輕易放棄，還說張悅洋深情，張明晨隨口開個玩笑，張悅洋都要吼張明晨。
我這時也是這樣想的，顧庭生也是這樣想的，後來我們兩個才知道，張明晨維護的不是喬恩，他維護的是我和顧庭生，他听不得張明晨說他的朋友是變態。
張悅洋的謊言比想象中揭穿的還要快。
十月國慶節放七天假，但是老師們不地道，國慶結束回來第二天就期中考試，一中的學生實打實考進來的多，很多在原來的學校也都是「天之驕子」，但是來了一中才發現精英薈萃，一中最不缺的就是精英——最不缺學習好的學生，尤其是比你學習好還比你努力勤奮的學生。
張明晨原來在自己學校外號小神童，李勛在初中也是年紀前十，來了一中後兩個人都很受打擊，國慶七天假也不回家了，留在寢室說要奮斗。
我們剩下四個人，張悅洋跑的最快，他學習好不好我們目測都不影響他以後的人生路。如果說人生下來就分腳下站的位置，張悅洋可能剛生下來所站的高度，就是其他拼搏一輩子才能站到的位置。
我自己也很能察覺到這種階級之間的天塹，夏朝北和林淑珍最難的那幾年，我有時候想到顧庭生，才發現很多人拼搏半生所達到的終點，其實只是顧庭生、張悅洋這些富二代、富三代們出生的起點。
李莫尋是第二個離開宿舍的，李莫尋學習程度也算是努力，但是和很努力就差得遠了，但是我們也都發現李老大是天賦型的，所以很難想象他以前初中的同班同學說他成績中游，是個不起眼的沉默寡言的胖子。
畢竟現在的李老大看起來，總是充滿睿智和祥和的哲學家光芒，一看就不是個普通人。
我和顧庭生回家那天晚上，綰綰也回了家，林淑珍和夏朝北30號晚上，林淑珍做了一桌子菜，自從我們上高中後，一家人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聚齊過了。
夏朝北在桌上還喝了點酒，林淑珍一直給我們三個小的夾菜，夏朝北喝著喝著開始問夏綰綰︰「閨女，在學校咋樣？」
「還行啊。」夏綰綰啃著雞腿，一邊啃一邊盯著電視看，「就是食堂的肉菜肉太少，數學太難，物化生像天書……唉，人究竟為啥要學數學啊？」
「學習……你……」夏朝北看著綰綰，他又看看我和顧庭生，然後很是悲憤的搖搖頭，「真考不上大學，花錢送你出國讀好了。」
綰綰說︰「出國……我英語還行。」然後她又說︰「……可是要花好多錢吧，真不行我上個專科就行了，反正專科這個學歷找工作也夠用了。」
夏朝北就笑起來，林淑珍也笑，夏朝北大手一揮，臉發紅，真喝醉了，他說︰「供得起，別說你，楊露，小顧，你們仨都出國我也供得起！」
夏綰綰頓時尖叫了一聲，我心想用得著這麼興奮嗎，但是我也忍不住笑，綰綰喊了起來︰「那我也是白富美了是嗎，我也可以出國讀書啦！」
夏朝北︰「白什麼？」
夏綰綰︰「白富美！新詞，網上流行的。」
「哦。」夏朝北說，「你就差個美了。」
夏綰綰︰「…………」
顧庭生剝了個蝦放在我碗中，我對他說︰「大哥，你也吃。」
顧庭生點點頭，但他還是給我剝蝦，夏朝北一杯接一杯的喝，林淑珍勸他少喝點，夏朝北說︰「小珍啊，我激動，想想兩年前，咱們還住在出租屋，靠擺攤給孩子賺學費，這兩年後，咱們都能供孩子出國啦。」
林淑珍看了看我們，綰綰也看她和夏朝北，林淑珍推了推夏朝北︰「都過去的事了，還提什麼。」
「沒什麼。」夏朝北開始傻笑，他笑著笑著探過身子伸手模我們三個小孩的頭，夏朝北和林淑珍的手都是骨節寬大有些粗糙，他們二人農村出身，一個村長大的青梅竹馬，從小要幫著家里種地，一雙手無論男人女人都是常做活的手。
這樣一雙手從我腦袋上呼嚕過去，是和顧庭生模我腦袋的手是兩種感覺，有一種成年男性特有的厚重和愛惜，我突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男人也是這樣把我抱在他的腿上模我的腦袋，這個男人和另一個人女人喊我的小名，喊我小露。
我心中發悶，想這是高興的事，但還是忍不住抹了抹眼楮，夏朝北模完我們三個小孩的腦袋，看著我們語氣鄭重，只是一臉酒氣像是個醉鬼，他一張口，大著舌頭正兒八經的給我們講起了他一路求學拼搏到現在的故事，中間還穿插著他和林淑珍的愛情長跑。
听得林淑珍一直錘他，夏朝北在醉的鑽到桌子底下前，對我們最後說的是︰「你們三個小崽啊，其實沒吃過啥苦，餓過肚子嗎？下過田地嗎？所以阿爹總是擔心你們啊。阿爹要告訴你們，人生總是有低/潮和高/潮，無論苦難還是順遂都是一時的，咬著牙往前走就對了。」